雲禾已經哭得背過氣去。
陸老夫人也不由得沉下了臉:“且先不論她弟弟的言行,就連她自己到底是何等模樣的女子,你可知曉?”
先前陸渝執意要娶雲禾,她雖也不滿,但說到底雲禾在陸家多年,知根知底,總不至於是那等荒唐無度的女子。
可如今這位夏虞姑娘,她年方幾何,家住何方,風評如何,他們全然不知。
這般女子,怎能隨隨便便納進來做妾?
陸渝忙說:“我當然知道,阿虞她都同我說了的!”
“哦?”一直沉默著的慕莞齊終於有了反應。
她覷了一眼陸渝,慢條斯理的問道:“那麽這位夏姑娘,年方幾何,過往如何?素日為人又如何?”
“你且一一說來,倘若她真是個好姑娘,想必婆母也不會不講道理。”
陸老夫人頓了頓,還是並未說什麽。
慕莞齊既然給了台階,陸渝自然忙不迭順坡就下:“阿虞她素日待人極好,性子爽利,為人也能幹。待她過了門,母親必然會喜歡她。”
“至於年歲....阿虞她今年二十六歲。”
陸老夫人不由得眉頭一皺:“竟比你還長了兩歲?”
她的心下已然有些不滿。
若真是為陸家後嗣考慮,也該納些年輕的姑娘才是。夏虞這般年紀,早已不是適合孕育之身。
慕莞齊繼續打圓場:“女大二,金滿罐,是個好年歲。”
陸渝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陸老夫人隻得耐著性子:“夏姑娘都二十六了,為何至今雲英未嫁?”
陸渝有片刻的猶豫。
他臉上一閃而過糾結之色,而後躊躇半晌,垂下頭,還是說了一句:“因為阿虞她從前,嫁過人。”
“隻是她前任夫君待她不好,兩人幾年前和離之後,阿虞便一直孑然一身....”
“荒唐!”
不等陸渝說完,陸老夫人登時就麵色大變,當即重重拍在案幾上:“一個二嫁婦,你竟要納進府裏為妾?你瘋了不成?”
陸老夫人氣急之下,嗓子都有些打顫兒。
陸渝隻是幹巴巴的辯解:“不是妾,是貴妾。”
“阿虞她性子柔和,又一心一意待我,不能許她平妻之位已經是我對不住她,但是貴妾的身份,我是一定要給她的。”
陸老夫人氣極反笑。
“她的身份,她的家世,哪怕做陸家的通房丫頭都不配。你今日是鐵了心,要壞我陸家家風麽!”
雲禾此時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她顧不得再和陸渝置氣,慌忙撲到陸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夏虞她年長二嫁,其弟夏楠更是與男子白日**,由此可見夏家家風穢亂,老夫人斷斷不能同意夏虞過門!”
她語氣焦急,心下沒來由升騰起一股密密麻麻的恐懼。
她苦心經營六年,還有個慶兒做倚仗,才堪堪為自己謀來這個平妻之位。
可眼下那個夏虞,她與陸渝認識不出一月,竟就能讓他為她做到這地步,甚至連貴妾的名分都願意給她!
兩相對比,雲禾險些瘋了。
她跪在陸老夫人腳下哀求,旋即又轉身撲到陸渝身上廝打:“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你就休想娶那賤人進門!”
滿目亂象。
陸渝嫌棄的往後退了幾步,雲禾驟然失去支撐,就這樣狼狽的摔在地上。
陸渝沒有絲毫要扶她的意思,隻是一臉痛心疾首:“阿禾,你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連莞齊都能體諒於我,你素來懂事,怎麽反倒如此這般?”
慕莞齊也適時上前:“阿禾妹妹,你不必憂慮,往後你們一同侍奉將軍,你隻管把她當做姐妹便好。”
當日雲禾進門,趾高氣揚對慕莞齊說的那番話,今時今日竟被原封不動還了回去。
雲禾隻覺心痛如斯,她更知道此時若再鬧下去,陸渝一定會和她離心。
可她必須鬧。
她本來就沒有娘家,無依無靠,也不如夫人那樣能提槍上陣,為朝廷立功。
她畢生的倚仗,悉數牽係在慶兒和陸渝的寵愛上。
可如今,陸渝要納貴妾。貴妾不僅會奪了她的寵愛,假以時日若再生了兒子,那更會奪了她兒子的地位!
所以無論如何,她即使拚著被陸渝厭棄,她今日就算是死,也絕不能讓夏虞進門!
眼看著慕莞齊無甚所謂,雲禾就一力懇求同樣不讚成此事的陸老夫人:
“老夫人,陸家百年勳貴,當年夫人亦是出身鍾鳴鼎食之家。妾身不才,卻也是得了陛下親賜旨意,堂堂正正娶進門的平妻。可眼下將軍要納妾,要納一個家風靡亂,和離下堂的婦人為妾。此事一旦傳出去,我們陸家的顏麵何存!”
雲禾這番話,倒是說到了陸老夫人的心坎上,也戳到了她的痛處。
她望向陸渝,麵沉如水:“當日你娶雲禾為平妻,先斬後奏,我無話可說。可如今你要納妾,我是決然不可能答應的。”
“莫說你已經有了慶兒這個兒子,莞齊也還年輕。你若想要子嗣,大可等你嫡子降世,又何必非得納妾?”
陸老夫人說罷,便重重往榻上一靠,扭過頭去,再也不看陸渝一眼。
她在用行動表明,她對此事的堅決反對。
眼看著陸老夫人這般態度,雲禾更是在一旁要死要活,陸渝不由得更是感佩起慕莞齊的體貼來。
到底還是莞齊陪了他七年,是最懂他之人。
他歎了口氣,隻得退了一步:“不納妾可以,但我要把阿虞接回府裏住著,哪怕是做個貼身丫鬟也好。”
說著,他有意無意往雲禾瞟了一眼:“你們若連一個丫鬟都不同意,那我就再去尋別的良家女子,娶進門做妾。”
他這話,是故意說給雲禾聽的。
如果說陸老夫人是看不上夏虞門楣與為人,那麽雲禾,就是單純不同意他納妾。
他現在已經退了一步,若她們再不同意,他就再去納別人為妾。
相比之下,雲禾自然是願意把夏虞接過來做丫鬟的。
果然,雲禾聞言,當即眉頭一動:“隻是做個丫鬟?當真?”
“自然是真的。”陸渝對雲禾已經沒什麽耐心了,他說話時,也都是看著陸老夫人解釋:“一個貼身丫鬟而已,母親不會連這個都不答應吧?”
陸老夫人猶豫片刻,見得兒子已然退到這地步,她若再阻攔,隻怕母子離心。
一歎氣,便也隻得應了下來:“一個丫鬟的身份,我陸家倒是給得起,隻要夏姑娘自己不嫌委屈,我自然不會再攔著。”
陸渝心滿意足的笑了:“多謝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