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呢!”

那孩子隻是門第沒景王高,比起陸家卻是不遑多讓的,因此出言毫不客氣:

“你娘不僅是奴婢,還爬了你爹的床!你以為旁人不知道麽?早就滿京城都傳遍了!”

慶兒聽得一愣一愣的,及至聽到最後,他驟然反應過來,大嚎一聲,泰山壓頂般就朝二人撲了過來:“你們敢罵我!我要打死你們!”

年齡相仿的男孩子,又都是家裏的混世魔王。那兩個孩子當即擼起袖子加入戰場:“誰打死誰還說不定呢!”

尖叫聲,哀嚎聲,嘶吼聲,一時間,場麵混亂不堪。

慶兒回到陸府的時候,全身都掛了彩,臉上一塊青一紫,早上出門戴的頭冠也被一拳打碎,歪歪扭扭勉強戴在頭上。

陸老夫人正在和別家老夫人們一起打牌九,見到腫成豬頭的慶兒,愣了好半天才認出來。

“慶兒!”

她驚呼一聲,一向從容的陸老夫人,此刻見到孫兒這般慘狀,當即淒厲得險些破了音。

陸渝和雲禾匆匆趕到。

一見到慶兒的模樣,雲禾當即就哭出了聲。

她跌跌撞撞撲上前,一把抱住慶兒,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一樣簌簌直落:

“慶兒,慶兒,誰把你打成這樣?”

其餘幾位老夫人也起了身,都是年邁的老人家,見到慶兒這副模樣,也不禁有些心疼:“乖孩子,這是怎麽了?”

在場唯一一個神色還算鎮定的人,就隻剩下慶兒了。

他脆生生的說道:“是景王世子打的我!”

“豈有此理!”

陸渝不由得怒道:“景王世子便能為所欲為麽!我陸家雖比不得他尊貴,卻也不能讓人白白欺負了去!”

說著,他便氣勢洶洶,當即讓人備車:“我要親自進宮,向陛下討個說法!”

雲禾哭得梨花帶雨:“慶兒被打成這樣,傷的是咱們將軍府的臉麵,將軍切莫放過那臭小子!”

兩人義憤填膺,一旁的慶兒卻是覺出不對勁,忙道:“不用不用,不用去討說法。”

雲禾摸著他的臉,心疼的眼淚直掉:“慶兒不怕,我們絕不會讓你白白受欺負!”

慶兒堅持:“真的不用。”

他說著,揚起小腦袋,語氣頗有幾分得意與自豪:“因為景王世子已經被我打昏了。”

“他還說他要打死我!哼,最後還不是差一點就被我打死了!”

陸渝的腳步猛的一頓,他愣愣的望向慶兒:“你說什麽?”

“我說我把景王世子給打昏了!打得頭破血流,倒在地上起不來了!”

慶兒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打贏了這場架,手舞足蹈的說道:“他揪著我的頭發不放,還嘲笑我的頭冠隻配給他家的狗用。我聽著氣死了,就順手掄起一個花瓶,照著他的頭就砸了過去!”

“他當時就暈倒啦,還是宮裏來人把他拖走的。切,都不夠我打的!”

眾人愣愣的聽著,還是那幾位老夫人先反應過來,互相交換了一個臉色,而後客氣的頷首:“時候不早了,我們就不打擾了。”

“慶公子的傷還得醫治,我們就先回去了。”

說罷,逃也似的離開了,老態龍鍾的背影一個個都走出了生龍活虎的步伐。

陸老夫人的臉上罕見顯出幾分恐慌:“景王連生三女,才獨獨得了這一個兒子.....”

她抿了口口水:“慶兒把景王世子打暈了......那,那,那我們陸家.....”

陸渝的臉色亦是不好看,但他還記得問一句:“慶兒,你為何要打景王世子?”

慶兒看了一眼雲禾,沒說話。

他這個舉動,落在陸渝眼裏,卻是變了意味:“無妨,你有什麽直說便是,你母親也不會怪你的。”

慶兒梗著脖子,就是不肯說。

雲禾忙說道:“你有什麽話但說無妨,這裏沒有外人,不怕。”

慶兒見狀,這才慢吞吞開口:“他們說我爹寵妾滅妻.....”

“說我娘是個爬床的婢女.....”

“還說我是個私生子.....”

.....

陸渝打斷:“行了,別說了。”

慶兒沒說了,在場的人臉色卻都是不好看起來。

學堂裏眾生雲集,不乏天潢貴胄,顯赫門戶。

那些孩子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便堂而皇之嘲諷慶兒,嘲諷陸家。

陸渝順了好幾口氣,才把情緒壓回去。

他轉過頭,沉沉的吩咐:“先把慶兒帶去治傷,其他的事兒容後再議。”

————

景王當天下午就告到了昭陽殿。

“求父皇嚴懲陸慶!”

素來最是端嚴恪禮的景王,此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父皇,寶兒可是龍子皇孫,竟被一個區區武將家的孩子打得現在都起不來床!”

“子不教父之過,不隻是陸慶要罰,連同其父陸渝也要一並懲處!”

景王說得義憤填膺,皇帝亦是聽得連連皺眉:“陸家那孩子,竟真敢對朕的皇孫下手?”

“寶兒現在還躺在**呢!”景王哭道。

皇帝麵色陰沉:“簡直是目無王法!”

說著,他便吩咐一旁的公公下旨:“李木,傳朕旨意——”

“陸渝教子不嚴,罰俸一年,讓他好好教導教導自家兒郎!”

李木領了命下去,景王卻傻眼了:“就這?”

皇帝歎氣:“陸家夫婦大勝而歸不過一月,若此時過於嚴懲,隻怕是傷了朝中武將之心。”

景王急了,跪著匍匐上前,壓低聲音道:“父皇到現在還擔心傷了武將和氣呢!你可知陸渝在家中,是如何妄議立儲之事的!”

“他竟說立嫡立賢都是不該,說父皇寵愛誰,就立誰!”

“這不明著指責父皇任人唯親,昏聵無能麽!”

皇帝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寒:“陸渝當真這麽說?”

“千真萬確!”景王忙道:“也虧得這陸渝心大,這般大逆不道之言,竟不留神讓自己兒子聽見了,也是寶兒回家和我講,我才知道。”

皇帝長長呼出一口氣。

對著李木道:“陸氏的懲處,且等一等。”

“待朕擬定聖旨,你再去傳召。”

景王頓時麵色一喜。

尋常懲處,皆隻是傳個口諭即可。若是用到了聖旨這般繁瑣,那必然懲罰不輕。

他這才心滿意足的退去:“兒臣替寶兒多謝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