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費勁的直起腰,活動了一下腫痛的雙腿和肩胛。

整整一下午的久坐,身軀都有些僵硬了。

吳貴人這樣的伎倆,她此前並未經曆過,但心裏卻十分明白。

明麵上讓人挑不出錯處,外人眼中她不過是坐等了一下午,算不得什麽磋磨。

實際上在刻意被抽走了軟墊的榻上,一動不動坐上整整一下午,雖不嚴重,卻十分磨人耐心,腿腳腰肩也隱隱的酸痛。

她往床榻那邊瞟了一眼,吳貴人仍然睡得安穩,一時半刻怕是不會醒了。

於是她起身,往屋外輕輕喚了一聲。

很快就有侍女進來,見吳貴人還睡著,下意識便看了一眼王妃的臉色。

出乎意料的,王妃臉上竟並未有半分慍色。

於是侍女這才小心翼翼的問道:“王妃娘娘,您有什麽吩咐?”

慕莞齊和顏悅色的:“時候不早了,我肚子有些餓,先傳膳吧。”

見小侍女愣在那裏,她淡淡一笑:“無妨,按我的話吩咐下去就是。”

“傳膳!?”

張嬤嬤聽得侍女的傳話,頓時眉頭都擰的打了結。

她不可置信的問道:“咱們貴人還睡著呢,王妃竟然要傳膳?她也吃得下去?”

小侍女低著頭,猶豫片刻,還是鼓起勇氣勸了一句:“張嬤嬤,其實王妃等了那麽久,先用膳也是應該的....”

“啪”的一聲,張嬤嬤一巴掌扇在侍女的臉上。

而後狠狠啐了一口:“吃裏扒外的東西,貴人是缺你吃還是缺你穿了,讓你這樣上趕著討好外人?”

小侍女默不作聲,捂著紅腫的臉退下了。

張嬤嬤眼睛轉了轉,一扭身,進了裏屋。

“王妃娘娘。”

她肉肉的臉上堆著矯揉造作的笑:“貴人身子不適,現在還睡著,得煩勞你再等一等呢。”

“無妨。”

張嬤嬤會說場麵話,慕莞齊也會說場麵話:“等多久都是應該的,咱們做晚輩的不敢有怨言。隻是現下已接近酉時,王府向來都是這個時辰布晚膳。”

張嬤嬤往窗外瞟了一眼,日頭漸漸暗了下去,人空著肚子從午後等到現在,確實是有些難捱的。

但她謹記著吳貴人的囑咐,於是麵上不動聲色道:“王妃餓著,可咱們貴人不也餓著麽?王妃若真有孝心,合該陪著貴人一道才是。”

慕莞齊蹙眉:“可是就算貴人等會兒醒了,照樣還是要傳膳的。”

“那可不一定。”

張嬤嬤跟著吳貴人久了,性子也學著跋扈起來:“咱們貴人體弱,不知要睡到什麽時候。說不定一覺睡到明天早上,那王妃便要陪到明天早上,那麽自然便是不必用膳的。左右王妃娘娘年輕體健,一頓不吃也不打緊。”

慕莞齊長長順了一口氣:“那王爺等會兒回來了....”

“王妃不必擔心。”

張嬤嬤打斷,有條不紊挨個反駁:“王爺方才差人來稟,說今晚留在鳳儀殿用膳,讓王妃不必等他。”

一番話,說得當真是滴水不漏,還順便堵死了慕莞齊的話頭。

慕莞齊心下冷笑。

她不經意往床榻上瞧了一眼,恰巧瞧見吳貴人往這邊瞄的目光。

見她看過去,吳貴人連忙收回眼神,複又合上了眼,做出一副熟睡的模樣。

.....

慕莞齊的嘴角抽了抽,神色也漸趨不善起來。

吳貴人此舉,是在把自己當做傻子糊弄麽?

名義上,吳貴人是她夫君的生母,亦是她的長輩,所以她敬重於她。

可這不代表自己就是個任由拿捏的軟柿子。

她把吳貴人視作長輩敬重,可吳貴人又何曾把自己看做晚輩般疼愛?

莫說疼愛了,就連起碼的尊重都不曾有。

為母不慈,為女又何必孝?

她當即喚侍女進來,吩咐道:“王爺今晚不回府用膳,貴人眼下又病著,我左右也是要陪侍在側的,正好趁著今日給廚娘夥夫們放一晚假,讓他們回去陪陪老人孩子。”

侍女領了命,下去了。

慕莞齊悠悠坐回榻上,覷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張嬤嬤,問:“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

張嬤嬤這才反應過來,而後不由得險些一口氣上不來。

“王妃娘娘,您把所有廚娘與夥夫們都放了假,那等會兒貴人醒了吃什麽?”

聽得張嬤嬤極力壓抑下的怒氣,慕莞齊莫名其妙望了她一眼。

這王府的風氣,還真得好好整治一下了,如今竟連一個下人都敢質問起王妃。

當然了,即便要整治,卻也不是現在。

於是她麵上仍是平靜的,說道:“你不是說貴人會睡到明天早上,晚上不需要用膳麽?”

張嬤嬤一噎。

臉色不由得一陣青一陣白。

吳貴人躺在**,聽著二人的言語交鋒,心下不由得唾了張嬤嬤一句。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連一個慕莞齊都應付不了!

聽得慕莞齊要給廚娘夥夫放假,她當即就躺不住了。

給廚娘放了假,那她晚上吃什麽?

她原本隻是想借機磋磨慕莞齊,卻並不是說自己晚上就不需要用膳了。

因此她當機立斷,輕輕“誒喲”一聲。

果然吸引了慕莞齊與張嬤嬤的目光。

她裝作剛醒來的樣子,揉了揉腦袋,問道:“什麽時辰了?”

張嬤嬤見吳貴人終於醒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而後適時上前,回道:“貴人,很快就酉時了。”

吳貴人點點頭,一副懵然無知的模樣:“傳膳吧,正好我肚子有些餓了。”

張嬤嬤臉色有些不好看,說道:“王妃娘娘說今晚不必傳膳,因此適才已經給廚娘們都告了假。”

吳貴人眉心一頓,而後麵色不善的看向慕莞齊:“當真?”

慕莞齊神色如常:“當真。”

吳貴人瞪著她:“你給他們告了假,那我今晚吃什麽?”

“吃藥。”

慕莞齊信手端起托盤裏的藥碗,舀了一勺送於吳貴人嘴邊,笑得沒有一絲破綻。

“貴人著了風寒,好好喝藥保重身體才是正理。左右這膳食一頓不吃,也沒什麽打緊。”

.....

吳貴人的臉都紫了。

偏偏慕莞齊的湯匙已經遞到了她嘴邊:“貴人,請服藥。”

吳貴人似笑非笑:“就算我吃不成飯,難道你就吃的成嗎?你遣散廚娘夥夫,你自己不照樣得餓肚子?”

“貴人說笑了。”

慕莞齊言語溫婉:“我是特意來服侍貴人的,遣散廚娘也並非是因為貴人之故,貴人多心了。”

吳貴人冷哼一聲,壓根不搭茬,顯然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