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莞齊的臉紅了紅,隨即絞著帕子,低下頭不肯說話了。
約摸又過了一炷香時間,門外傳來淺淺的腳步聲。
慕莞齊抬眼一望,果然見得淩舒止打簾而進。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錦衣,配上天水碧的官服,清逸俊朗,君子端方。
慕莞齊見著他,未語人先笑。
淩舒止捏捏她的臉,語氣一如既往地溫和:“笑什麽呢。”
“沒笑什麽。”
慕莞齊搖頭,嘴角卻仍是上揚著:“餓了吧,我現在就傳人布膳。”
“好。”
兩人對望而坐,靜靜的用著早膳。
桌上的膳食是昨夜慕莞齊就吩咐人備下的,馬蹄豆蘭,蔥潑兔,糖蒸酥酪,豆沙涼糕,主食是澄粉粽團,再輔以一壺酸酸甜甜的櫻桃酒釀。
淩舒止不由得讚歎:“真是豐盛,我之前下了朝,都是隨意對付著便過去了,有時候下朝晚,幹脆不吃也是有的。”
“賢內助賢內助,我就是你的賢內助呀。”
慕莞齊笑吟吟的,為淩舒止又夾了一塊涼糕過去。
淩舒止聞言不由得莞爾,他嚐了一口涼糕,軟糯香甜,入口即化。
再抬頭,身側兩丈遠的地方,是他朝思暮想的意中人。
他不由得恍惚起來。
望著眼前開心用膳的慕莞齊,他忽然就問了一句:“慕將軍為官的那些年,可曾得罪過什麽人嗎?”
慕莞齊持筷的手一頓。
而後愣愣的抬起頭,神色疑惑中有著不明所以:“什麽意思?”
淩舒止幾分心虛的避開了她的目光。
而後幹巴巴的解釋道:“我隻是想著,嶽父他清正為官,卻憑白遭此大難,極有可能是被人陷害....”
“有道理。”
慕莞齊點點頭,深以為然。
她托著腮,認真的想了想:“我父親是武將,素來結識相交之人也大多是武將,大都坦率直接,意氣相投。加上我父親性子極好,為官為將多年,從未與人紅過臉,更別說有什麽仇家了。”
說著,她略有些沮喪的低下頭:“我的記憶裏,父親確實沒有得罪過任何人。”
淩舒止不言語,指節有一搭沒一搭敲著桌角,無意識的思索起來。
慕莞齊眼巴巴望著他:“為何突然這樣問?可是我父親的案子有進展?”
對上慕莞齊期冀的眼神,淩舒止頓了頓,卻是避開了她的目光。
他低下頭,緩慢的說道:“沒有,尚未尋出線索。”
“好吧。”慕莞齊心下亦是沉悶,隻覺口中飯菜都索然無味起來。
此刻,王府的角樓處。
“嬤嬤,此藥藥性極烈,用多了容易傷身,切記要謹慎些....”
“知道了。”
嬤嬤瞪了送藥的大夫一眼,言語有些不滿:
“咱們貴人隻是買些治療風寒的藥物,什麽烈不烈的,大夫可慎言!”
.....大夫抿了抿唇,卻又實在不好說什麽,隻得唯唯諾諾應下了。
吳貴人正半躺在榻上,神色慵慵,人也沒什麽精神。
她是真的得了風寒,雖不算嚴重,但到底還是有些不舒服。
原本想尋惜若說說話,也不知這丫頭跑哪去了,留她一人在屋裏好生無趣。
“貴人,您要的東西,已經送過來了。”
嬤嬤一臉興奮的跑進來,經過門檻時險些絆了一跤。
吳貴人聞言,一下子從榻上坐起來,神色很是驚喜:
“這麽快就尋到了?”
嬤嬤把小藥箱寶貝似的捧在懷裏,獻給吳貴人,嘴中亦是笑道:
“這樣稀罕的藥,奴婢本來也覺得不好尋,沒想到他們辦事倒利索,才幾日的功夫便尋到了。”
吳貴人打開那藥箱,算計的眼神徑自落在那粉色的小藥丸上。
她嘴角擒了一抹笑,很是滿意:“不錯,等會兒惜若回來了,把這隻藥箱給她送過去。”
嬤嬤尚有著幾分猶豫,倒不是覺得此事不妥,而是擔心萬一被王爺和王妃發現,那....
於是她試探著勸了一句:“貴人,這樣不見天日的手段,隻怕說出去不光彩。”
“有什麽不光彩的。”
吳貴人不以為然:“我在宮裏這麽多年,對女人之間的事兒了如指掌。說穿了,不過是美色當前,母憑子貴。隻要惜若搶先懷上舒止的孩子,那麽這偌大的宜王府,自然便有了她的立足之地。”
吳貴人信誓旦旦的說著,神色間滿是篤定。
嬤嬤見狀,也隻好不再勸。
吳貴人又坐回了榻上,忽然想到一事,問:“我感染了風寒的事情,王爺和王妃知曉麽?”
嬤嬤點點頭:“奴婢一早就著人去告知了。”
吳貴人聞言,神色間陡然一沉,
“真是不像話!婆母都生病了,慕莞齊這個做兒媳的竟都不來侍疾!”
說著,她便吩咐嬤嬤:“去,把慕莞齊叫來,就說我生病了下不來床,需要人侍奉。”
嬤嬤點點頭,然後步伐極快的出去了。
慕莞齊聽到吳貴人的吩咐,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隻是風寒,也需要去侍疾嗎?”她欲哭無淚。
“自然是需要的。”
嬤嬤不動聲色:“不論大病小病,總歸都是王妃的一番心意。您這當兒媳的把禮數做周全,外人見了自然誇您一句賢德。”
慕莞齊壓根不想要別人誇她什麽賢德。
她也根本不想單獨去見吳貴人。
可是眼看著日頭當空,淩舒止此刻應該還在宮裏處理公務,一時半刻怕是回不來。
她歎了口氣,回過頭來,嬤嬤尚且守在這裏等她的回話。
她隻得認命的應下:“貴人著了風寒,我自當侍奉在側,以表孝心。煩勞嬤嬤帶我去吧。”
嬤嬤這才露出了幾分笑意:“王妃當真賢惠。”
慕莞齊去到芳茵閣的時候,吳貴人正躺在**安睡。
嬤嬤對她“噓”了一聲:“咱們貴人服了藥剛剛睡下,王妃且在這裏稍稍做會兒,等貴人醒了之後您再服侍。”
若說來之前,慕莞齊尚且不確定吳貴人是真的生病不適,還是借著生病的由頭,想刻意磋磨她。
那麽此刻,她便確定了——吳貴人或許是真的病了,但也真的是想借此來向自己立威。
她雖性子直率,卻並不是浮躁淺薄之人,反而很能忍得下一時之氣。
“都是應該的,我在這裏等等便是,不妨事。”
嬤嬤意味深長的一笑,退下了。
慕莞齊這一等,就是足足三個時辰。
從日中漸至日落,再到天色漸漸昏黑。
慕莞齊的腿都坐僵了,吳貴人卻仍然安安穩穩的睡著,竟是半分也沒有蘇醒的跡象。
她終於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