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股便秘般的表情。

淩舒止不以為意,隻轉身望著慕莞齊:“耽誤了這麽久,咱們先用膳吧。”

慕莞齊卻是腳步一頓,語氣略有幾分遲疑:“等了這麽久,菜估計有些涼了....”

“無妨。”淩舒止說:“讓人熱一熱就好了。”

慕莞齊停在原地,忽然不說話了,神色間變幻莫測,頗有幾分古怪。

淩舒止不由得便問:“怎麽了?”

芳如出來解了圍:“王爺,這些菜樣都得剛出鍋的才好吃,若是加二道熱,隻怕失了原味。”

說著,她想了想,又憋出一句:“我們姑娘從小就挑嘴,隻怕吃不慣.....”

她一口氣說完這些後,試探的往慕莞齊看了一眼,似是想確認自己有沒有說錯話。

“原來如此....”淩舒止有些懊惱的拍了拍頭:“都是我不好,竟使得菜都等涼了。”

他想了想,說:“那不如出去吃?”他小心翼翼覷著慕莞齊的神色,生怕她不高興。

“好呀。”

慕莞齊卻是輕而易舉就答應了,神色甚至有著幾分如釋重負:

“那就出去吃!”

走之前,她回頭對著芳如意味深長看了一眼。

芳如會意,立馬說道:“奴婢還有些雜事沒處理完,就不與王妃娘娘隨行了。”

待淩舒止和慕莞齊離開之後,芳如瞟了一眼桌上的膳食,而後動作極快的挨個收了起來。

其實早在午時剛過的時候,姑娘就信誓旦旦的篤定:“這麽晚了,王爺定然不會回來用午膳,所以我還是先吃吧。”

姑娘吃得酒足飯飽,坐在榻上歇了好半天,又突然想起來前日買的一些吃食,想做些晚上吃。

於是她便把這些一個一個擺成盤,和姑娘琢磨著怎麽搭配最有營養。

這個時候,王爺竟突然回來了。

而且王爺竟然還準備直接吃桌上的膳食!

可這些都是生的.....

雖說之前加工過,所以看上去像是熟的,但是一入口就會發覺不對。

虧得姑娘機靈。

————

出了王府,兩人坐上馬車,一路行至熱熱鬧鬧的街巷。

月影在前麵駕車,轉過頭來問:“王爺,去哪吃?”

淩舒止細細想了想,一時卻想不出去哪,於是便問慕莞齊:“莞齊,你想去哪?”

“我都可以。”

問題又拋回給淩舒止。

他一臉掙紮猶豫,雖說自己平時與同僚好友也常出去吃,可是那不一樣啊.....

他這可是第一次帶姑娘出去吃飯!

若是去酒樓,是不是氣氛有點太嚴肅了?

兩人若是相顧無言,找不到話題的話,那豈不是很尷尬.....

若是去食肆,似乎又有些太隨意了,哪裏還有新婚夫妻的氛圍感?

若是去街邊小攤,那就更不行了。

要是莞齊由此覺得他宜王府窮酸,那他的麵子往哪擱?

於是平素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的宜王,此刻竟生平頭一遭覺得有些棘手。

見得淩舒止臉上顯而易見的為難神色,慕莞齊雖不知他心裏在想什麽,不過還是好心給出了建議:

“我以前常去一家食肆,那裏的菜樣很有特色,味道也好,不如去看看?”

“好。”淩舒止忙一口答應下來,心下不由得暗暗鬆了一口氣。

下次有機會,他還是得多和月影請教一下。

這樣若是再臨時出了這等難題,也不至於再這般一籌莫展。

馬車行至慕莞齊推薦的食肆,抬眼望去隻見碧水清幽,一方斜斜的牌匾高懸,字跡遒勁有力,卻並不是懸在正廳大門上,而是掛在門前的柳葉枝頭,順著垂柳鬆鬆懸著,很有一番別致韻味。

倒委實是個好地方。

隻是在這樣的人間清雅地,卻遇見了最煞風景的人。

慕莞齊眼睜睜見著陸渝怡然立於前方,身後還跟著一個麵生的姑娘,心知是必然繞不過去了。

她不由得暗暗歎了一口氣。

早知道就換家地方了。

隨即又有些暗暗詫異,看這樣子,陸渝竟又納了新姨娘?

雲禾和夏虞個個都不是善茬,陸渝是怎麽說服她們同意的?

還沒等她想過來,陸渝突然回轉身,已經看見了他們。

他微微一愣,見得前方不遠處並肩而立的男女,容色氣度皆是出眾,此刻靜靜站在那裏,便是一對人間壁人。

陸渝心裏陡然生出一股難言的情緒,慢吞吞上前,對著淩舒止行了一禮:“參見王爺。”

淩舒止神色如常:“陸將軍,好巧。”

“不巧。”陸渝意味深長的:“畢竟此處從前我與莞齊常來,今日能在此相會,也算是緣分使然。”

淩舒止的嘴角一僵。

慕莞齊蹙眉,麵色不善的看著陸渝,卻見對方眼神挑釁的看著自己。

她忽然就明白了,陸渝這是有意為之。

他自己過得不好,便不願見得別人好。

於是她忽然就平靜了下來,在陸渝逼視的目光下,她揚起一抹明媚的笑:

“許久不見陸將軍了。”

“是啊,好久不見。”陸渝笑,卻笑得刻薄:“昔日我陸家的下堂之婦,如今搖身一變,竟成了宜王府的女主人。”

“當真是世事遷移,人心易變呢。”

慕莞齊聽得陸渝話中譏諷,麵上卻並未是如他想見的惱怒神色,隻是淡淡一抹笑:

“陸將軍此話不錯,往事不可追,人終是要往前看的。”

說著,她話音一轉,溫和語氣直下細藏著一股威壓:

“既然陸將軍知道今時不同往日,我如今已是宜王妃,那麽方才為何隻拜了宜王,而不拜見本妃呢?”

.....

陸渝的臉色驟然一變。

他瞪著慕莞齊,那句“我憑什麽拜你”幾乎要脫口而出,卻不得不被淩舒止警示的目光給壓了下去。

慕莞齊也不催促,就這麽淡淡的看著他,不發一言,通身卻有股莫名的壓迫感。

陸渝沉沉喘了幾口氣,隻覺是生平無盡屈辱。

他竟要對著前妻和他現任夫君,一個一個行禮參拜下去。

可是天家威儀,不容侵犯。

慕莞齊如今,是皇家媳。

於是他再怎麽咬緊牙關,再怎麽心不甘情不願,終於還是無可奈何的屈下膝來。

“臣,參見王妃娘娘。”

“小陸不必多禮。”慕莞齊淺淺的笑,卻並不打算放過陸渝。

她的目光往他身後探去:“這位是陸將軍新納的姨娘麽?”

陸渝蹙眉,旋即解釋道:“不是,我們....”

他本想說他們是朋友,但此刻他和這姑娘還未來得及鬆開的手,昭示著這句話似乎沒什麽說服力。

於是他轉換了口風:“我們確實兩情相悅,隻是目前尚未過門。”

他目光炯炯的看著慕莞齊,幾乎是明擺著要告訴她,自己也不是沒人愛的,他隨隨便便招招手,身邊便有一堆姑娘湊上來。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這種事情已經變得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慕莞齊卻是笑笑:“哦,那就是和當初夏虞姨娘一樣,未過門便.....”

後麵的話,她沒再說下去。

陸渝的眼眸卻是一下子沉下來,他緊緊擰著眉,下意識覷了那姑娘一眼。

姑娘是半月前才進京的,並不知曉陸渝的前事,聞言不由得好奇:“未過門便什麽?”

“沒什麽。”陸渝很快的否認,他長長吸了一口氣,當即決定告辭,為免慕莞齊再有什麽驚人之語出來:

“臣還有些事情,就不打擾王爺與王妃用膳了。”

眼見著陸渝離開,慕莞齊這才偃旗息鼓。

旋即遲疑著去拉淩舒止的衣袖,頗有幾分歉疚的說道:“你別誤會....我當時隻是覺著這家好吃便推薦給你了,委實沒想那麽多.....”

淩舒止反手一握,順勢把她的手緊緊籠在掌心:“沒關係,以後我們一起吃過的地方,會比陸渝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