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經淩晨兩點多了,白洋抱著睡衣迷迷瞪瞪地走進浴室洗澡,又開啟暖風機直接站在浴室裏吹頭發,順便眯著眼睛刷牙,一舉多得。

嘴巴裏的火鍋味氣息慢慢消散,但是今天夜裏的痕跡不會消失,胃裏的飽腹感,還有溫暖的煙火闌珊。

仙女棒點燃後,滋滋咋響,把黑夜燙出一點光芒四射,從這頭底部傳到那頭燃燒。

在暗淡又恍惚的光線下,那個人真的像書裏寫的,俊眉星目,目若點漆。

白洋吐出嘴裏的泡沫,蹲下身漱口,突然想到自己要回家了,那紀謙是不是還得在這邊工作?

這不是會有兩個月的時間都看不到了嗎?

含在嘴裏的泡沫一時忘記吐出去,咕嚕一口吞下,苦澀又奇怪的味道充斥著喉嚨管裏。

“噦......呸......”

被這種奇怪的味道刺激到,白洋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重新漱口又跑出去灌下一杯清水,抓著自己半幹不濕的頭發躺在**。

翻來覆去。

覆去翻來。

最後還是掏出手機解鎖,給對方發了條信息:【謝謝哥哥,今天晚上的火鍋很好吃。】

紀謙像是也沒睡覺,片刻後便回複了過來:【不用客氣,你吃得開心便好。】

斟酌再三,白洋抱著手機啪啪啪打字:【哥哥,我們放寒假了,等我回來也請你們吃飯!】

嗯!他著急回家,爸媽一直在催促著,不讓他在這邊停留太長時間,所以才訂了二號的票,但是先約好回來以後的事情,免得過兩個月就沒有理由了。

寒假......倒是那邊的紀謙有些微怔,詢問道:【什麽時候回家?】

白洋抓了抓頭發:【明天下午的飛機。】

明天早上把東西打包寄走,下午直接和陳清霖去機場就行。

【好,就等你回來請客。】

等他回來......白洋翻滾著身子,仰麵朝天躺在**,高舉著手機嘿嘿地笑。

笑聲有些魔性又有些得意。

剛剛走出浴室的陳清霖和許銳被嚇了一跳:“羊咩咩,你笑什麽呢?嚇我一跳。”

白洋哼著歌:“馬上要回家了啊,開心。”

手機上又傳來對方的信息:【那今天晚上早點休息,晚安。】

白洋嘴裏小曲不斷:【好的~哥哥晚安~】

並附贈一張綿羊睡覺表情包.jop

乖乖巧巧的樣子。

陳清霖走到床邊,把床底下的抽閣抽出來,重新抱了一床被子鋪上去,這床就變大了一倍,許銳也跳上來,打了個哈欠:“羊咩咩你還要玩嗎?”

白洋啪的一下把手機關閉,蓋上被子閉上眼睛:“不,我要睡覺了。”

房間裏陷入黑暗,他抱著枕頭呼呼大睡。

白洋在這歡歡喜喜地吃著火鍋玩遊戲跨年結束一天,絲毫不知陸繹旻那邊卻是十分壓抑。

宴會之上觥籌交錯,煙霧繚繞,陸繹旻的臉色卻不太好,來來回回地看著手機,但不管是點開多少次,都沒有白洋的信息。

手上的酒水換了又換,卻一直沒有入口,最後他還是放下酒杯,打開手機主動給白洋發了一條信息:【你在哪?】

卻沒想到屏幕上顯示一個紅色感歎號,就在那條信息的旁邊,甚至底下還有一句“您還不是他的好友......”

陸繹旻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把手機屏幕露給旁邊的助理看:“這是什麽意思?”

助理看了一眼,頭都是大的,冷汗直流,他跟在陸總身邊多年,其實一直發現這位白洋的不一樣,畢竟竹苑是陸繹旻底下的私宅,旁人都不知道,也是陸總常住的地方。誰家的小情人是像白洋這樣的鬧鬧騰騰,陸總陪著哄著,但是偏偏老板什麽都不說,那做員工的自然也是什麽都不說。

現在兩人好像是鬧掰了,而且是白洋那邊爆發的,他了解情況後充分理解白洋,但是呢,他還要工作!還要拿工資,還要拿年終獎金,於是支支吾吾地不敢正麵回答。

陸繹旻眉眼下壓,有些戾氣:“你直說。”

“這是拉入......黑名單,或者對方把您刪了......”

空氣開始沉默,陸繹旻按在手機頁麵上的手指用力收緊,眼裏翻滾著深沉之意。

助理站在一旁隻想喊著救命,為什麽他要站在這裏,偏偏被陸總看見了,解答這種送命問題,他隻是一個小小的助理,並不想參與陸總的感情問題。

陸繹旻並未為難他,隻是臉色難看地走到陽台那邊。

陸繹旻一直在等,隻要白洋聯係他,服個軟,馬上就把他再接回竹苑,但是沒有。

什麽都沒有,從八月底到現在,已經四個多月過去了,白洋就像是要消失一樣,從不聯係,從不見麵,竹苑不曾見過白洋回去,公司沒見他去過。

還記得之前白洋去公司底下,喜滋滋地和自己說過來接他下班。雖然他覺得白洋出現在公司有些太嬌縱了,以往包養的那些小情人哪個不是規規矩矩的。

但是他覺得白洋年紀小,便也就算了。包括公司裏的人都習慣了白洋時不時過去,在頂層辦公室等著陸繹旻下班。

雖然他們沒有什麽太過親昵的舉動,但隻要看到他們站在一起,誰還能不知道情況嗎?

助理已經四個多月沒有看見過白洋了。

臨近聖誕節時,陸繹旻無意間看見對麵LED顯示屏上顯示著某件商品的聖誕廣告,而助理前來詢問今年的禮物是否按時配送。

他看著手機裏空空如也的短信箱,按下心思:“聖誕節不過是國外的節日,不必管他。”

助理想到這也是一陣頭皮發麻,眼看著公司裏氣壓越來越低,包括那些交給白洋的卡,都絲毫未動地還回來了,裏麵的錢一分沒少,他哪裏還能不知道這邊出現了問題。

陸總說這聖誕節不過如此,助理看著之前保存的資料,白洋......12月20日生日,斟酌再三,還是關閉了文檔。

助理看著陽台上陸總的背景,忍不住歎息一聲,他也不過是拿錢辦事,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白洋那個年輕人離開便離開吧,可惜的是陸總當局者迷,四個月才放下臉去聯係對方,這黃花菜都涼透了啊!

不遠處的施源麵色同樣不好,一向漂亮清麗的眼裏,都是陰鬱失意。

自從上次白洋離開後,陸繹旻的態度一直不溫不火的,像是隔著一層水在中間。

施源握緊了手上的透明酒杯,纖細的手指露出緊繃的白色。

他不明白,陸繹旻根本沒有資格責怪自己,那這是什麽意思?分明是陸繹旻自己說的,白洋是施源的替代品。

那麽陸繹旻對自己有感情,白洋離開,又為什麽是這樣的局麵?

到底是誰變了?

在這幾年間。

他們幼年相識,一直以來他都知道陸繹旻對自己有些微妙的情感,他一直在等對方開口,從高中到大學畢業,工作後,陸繹旻似乎還不想捅破那張紙,於是他決定出國發展,但是他是篤定陸繹旻的心思才出國的。

聽說陸繹旻找了一個自己的替身後也不生氣,隻是有些氣惱陸繹旻,為何別人都知道這件事,都知道兩人的關係,偏偏陸繹旻一直不開口和自己說,隻要他開口,兩人就能順理成章站一起。

他當然不能主動開口,從很久之前他就知道,先開口的人會輸,不管是愛情還是事業,主動權都要掌握在自己的手裏。如果把主動權交出去,那就會輸得一塌糊塗,就像他那位豔貫一時的母親一樣,嫁給富商之後,很快就隱退生子,結果富商沒幾年就是一堆的情人和私生子。

施源想到此處又忍不住斂眉,露出些許譏諷之意。

可是回過神來,他們如此又是錯過多年,他今年都已經30歲了,陸繹旻身邊的年輕人換了一個又一個。有時候也會恍惚地看著鏡子裏的人,皮膚會不會不再光滑,眼角會不會生出細紋,恐美人遲暮......

施源收斂神情,最後莫名想笑,抬腿往陽台那邊走去:“繹旻,你怎麽一個人在這?”

露天陽台的風隨意地吹著,陸繹旻的輪廓棱角分明,在陰暗交界處越顯得英俊逼人。

陸繹旻想起手機裏的聯係人,對著施源提了提唇角:“來這邊吹吹風。”

“這樣啊。”施源態度自然地依靠在另一側,意味不明地看著他,“繹旻,你不會是在想之前那個包養的小情人吧?”

“他可是對著我們膽大妄為......”

陸繹旻想起那天早上怒氣衝衝的白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這邊的傷已經好了,當時帶著傷去公司,周圍人噤若寒蟬,都不敢觸及眉頭。

他的眉眼下壓,眼裏翻滾情緒,反駁道:“不是包養的小情人。”

陸繹旻揉了揉眉頭,再多的也不便細說。

夜風有些涼意,從發絲間透過肌膚,激起一陣衝動,施源卻是笑了笑,眼裏都是悲意。

不是包養的小情人,又該是什麽呢?

是他陸繹旻的交往對象嗎?是交往了三年的對象嗎?如今不算錢貨兩訖,各不相幹,而是分手後念念不忘。

那他這麽多年,到底是在等什呢?

施源握緊了拳頭,指甲深陷掌心中。

他努力維持現狀:“我去換杯酒。”

他把酒杯放在侍者托盤之上,直奔洗手間,猛地打開水龍頭,衝洗雙手。

冰冷的水從手背上激落,整個小臂都染上了濕意,瓷白的手臂,破碎的脆弱的美感。

施源衝著鏡子裏模糊的自己笑了又笑,最後歸於平靜。

再等一等,就再等最後一次。

陸繹旻並不知道施源的心裏路程,隻是醉了回到竹苑。

幾天後,在某次酒宴,他終於向助理開口問起白洋:“白洋他現在在哪?”

“請您稍等,我去查一查。”

助理從一開始的文檔裏翻出白洋的課表,看見白洋的期末考試全部結束,便用白洋的身份號去查詢了一番交通情況。

陸繹旻看似眯著眼睛在一旁休息,實則一直注意著這邊的情況。

助理拿著對方給的乘機信息,開口道:“白洋先生......幾天前去了岷江。”

陸繹旻掀開薄薄的眼皮,眼神不減淩厲:“他去岷江做什麽?”

助理沉默了片刻,緩緩道:“白洋先生家住岷江。”

陸繹旻似乎是完全不知道這種事情,有些遲疑地嗯了一聲,再沒開口說話。

助理心下又是忍不住歎息,白洋是大學生,考完試就放假回家多麽正常的事情,可是陸總連白洋家住何方都不知道。

他想起白洋那時笑容燦爛地詢問自己陸總的生日和喜好,每次見到自己都是朝氣滿滿,年輕人的青春在眼裏洋溢著,又想起取消的聖誕禮物和剛剛那句去岷江做什麽,還有陸總以往的種種行為,肚子裏有些話翻了又滾,最後還是咽了下去。

他既不是陸總的朋友,雖然也算不上是白洋的朋友,但是白洋已經頭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了,便不要再多說什麽給這個年輕人增加麻煩了。

人各有命,抓不住的強求無用,就算對陸總說了又如何呢?

他終究隻是一個旁觀者,當初沒有和白洋說清包養協議,如今也不會和白洋說陸總的心思,更不會對陸總說他錯過的事情,讓陸總對白洋做出什麽事情來,就當他是自私的一個社畜吧。

車上一路沉默,助理到地方後便下車告辭了,留下陸繹旻坐在封閉的車廂之中。

前方一直沒說話司機問道:“陸總,接下來去哪裏?”

“......回竹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