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裏,姚清弦慢條斯理地喝完最後一口茶,從袖口拿出絲帕擦了擦嘴。

從窗戶望去,巷口走出一群婦人,幾乎每一個人都在交頭接耳,嬉皮笑臉地不知在討論什麽。

她了然於心,露出滿意的笑。

“走吧,該回府了。”

……

重雲閣。

衛舟在書房待了有一會兒了,也沒見姚清弦的身影,隻覺心中空落落的,渾身提不起勁。

“宋冰,去問問少夫人何時回來?”

按理說這個時辰,鋪子早該關門了,這清弦也該回來了才對,這麽現在還不見人影。

難不成遇到了意外?

“大人,剛剛門口的小廝傳來消息,少夫人已經回來了。”

宋冰心中無語,一直問一直問,他哪裏會知道人家少夫人什麽時候回來。

回來了!衛舟快速從椅子上站起來,抬手整理了一下鬢角的頭發,又理了一下自己沒有絲毫褶皺的衣領。

終於滿意地出了書房。

沒想到剛出去,正好同回來的姚清弦碰見,他挺直腰杆,如沐春風,夾著嗓子道。

“清弦,好巧。”

從書房退出來的宋冰一臉問號,這哪裏巧了,大人的腦子怎麽碰上少夫人就如此癡傻。

看著像沒好全的病人。

這讓姚清弦也不知如何回答,隻道:“好巧。”

隨即繞開他,進了屋子,還沒來得及問她今日如何的衛舟,一句話哽在嗓子裏。

姚清弦手搭在桌上,托著自己那張精致玲瓏的臉,眼睛下垂思考,視線卻一直在門口觀察著衛舟。

見人進來,她默默收回視線,佯裝有一番心事。

衛舟很自覺地坐到了她的旁邊,關切道:

“怎麽如此愁眉不展,可是有心思?”

今日見她第一眼,姚清弦便苦著一張臉,現在又唉聲歎氣。

她抬頭看著他,一副想說話,卻又難以開口。

欲言又止道:“沒什麽。”

篤定她心裏一定有事,衛舟也重視起來,耐心開導:“你若不想說也沒事,隻是我希望你開心些,別被這些事給裹脅。”

待會兒他就讓人去查,就不信查不到。

姚清弦:“我……”

見人還是說不出來,又道:“你同我說說,萬一我可以幫你呢?”

聽到這話,姚清弦裝作難以啟齒,“其實……其實……”

其實就是姚清楓光著屁股的事讓滿京城都知曉了,不出意外明天就可以沸沸揚揚。

明日衛舟當值,他就可以收獲一枚丟臉大舅哥了。

他爹那族譜怕是要畫爛了。

“你慢慢說,不著急。”

“其實就是今日在槐安路時,我在茶樓喝茶,聽見了我二哥他……”

“什麽?”

饒是衛舟這樣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此刻也驚呆了下巴。

姚清弦伸手捂住衛舟的嘴巴,小聲怒道:“你小聲些!”

眼眶都急紅了,生怕別人聽見。

他點了點頭,她才將手放下。

“我當時也很震驚,沒想到二哥居然真的喜歡男人?”

啊,喜歡男人,讓衛舟不免一驚,姚清楓那樣整日逛花樓的人會喜歡男人。

“此話從何說起?”

姚清弦不放過任何抹黑對方的機會,“就是歸寧那日,他向我打聽你……”

這話讓衛舟一陣惡寒,若不是姚清弦親口所說,他都不會相信。

“你以後離他們遠些。”他對著姚清弦叮囑道,這姚家太亂了。

姚清弦垂頭喪氣地感歎,“隻怕父親一把年紀了,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隻怕這打擊還不夠,不夠讓姚明遠震驚,不足以厭棄那母子三人。

她等著看張氏的下場。

衛舟不得不感歎姚清弦的大度,這姚侍郎從她出生便不聞不問,現如今也隻有利用。

他查過,姚清弦回京那日,在姚府外足足吹著冷風站了一個時辰,才進了府。

一進府,姚家便迫不及待逼嫁,待嫁那幾日也不過是住在偏僻角落,想了姚侍郎心中也沒有她這個女兒。

“清弦,姚家待你還不如對待外人,你不必如此。”

姚清弦聽到這話,眼眶蓄滿淚水,一顆一顆往下掉。

以為自己說錯話的衛舟急忙給她擦拭,動作輕柔又有耐心。

“怎麽了?是不是我說話太重。”

姚清弦搖了搖頭,“我隻是傷心,不理解爹爹為何這樣對我。”

說完眼淚更凶,好似一個被親情傷透了心的小可憐。

家庭幸福我衛舟很難感同身受,他的父親雖然不在身邊,但對他卻是好得沒話說。

他處理過許許多多的案件,自然也知道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

官員裏麵,像姚明遠那樣不體麵的人,大有人在。

“他們不值得,你不需要自苦,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他將人摟入懷中,輕聲安慰。

“清弦讓我做你的親人吧,我會一直陪伴你,保護你。”

姚清弦貼近他的胸口,深吸一口氣,退了出來,不接受也不拒絕。

“我餓了。”

看著對方紅腫的眼睛,衛舟也沒想要她的答複,他相信時間會給出答案。

“好,我們用膳。”

或許這是那件事情以來,兩人第一次如此親近,她羞紅了臉歪過頭去不看他。

“衛舟再給我些時間,姑母說過終身大事不能過於衝動,我也不想你過於衝動。”

她知道衛舟對她有些喜歡的,這種若即若離,欲擒故縱讓他的心牽掛著她。

可這樣的喜歡一旦有意外,便會笑死得無影無蹤,還不夠。

“好。”

衛舟有些失落,但這不是第一次被拒絕,他很快調整心態。

同時也不希望姚清弦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隻是一時衝動,單純為了負責。

隻怪時機不對。

翌日。

榮陽侯府收到了姚府的帖子,讓她回去看看染病的姚侍郎。

今日姚明遠一早便已身體不適告了假,早朝都不敢去上。

他怕那老臉沒地擱,人到中年,維持多年的體麵全被自己的兒子毀得幹幹淨淨。

氣得臉青一陣白一陣的,現在如果有人多看他兩眼他都認為別人是在嘲笑他。

同時作為主人公的姚清楓也是一樣,如今一個大男人躲在房間,門都不敢跨出去。

可惜姚明遠不會讓他躲的,直接罰去了祠堂,向列祖列宗告罪。

一進姚府正廳,姚清弦的眼前便飛來一盞茶杯。

“哢嚓”

清脆而又短促的破裂之聲,響徹整個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