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 我從你眼裏看見了廣闊又深徹的大海。”

二之宮昶差點兒在大佬麵前失意體前屈。

他到底要和這位大人物驢唇不對馬嘴到什麽時候啊?

心累的聽著黑死牟碎碎念著二之宮萇咗這個男人,聽了幾句後他就得出“這也是某段時期的我啊”這種結論。

在黑死牟複雜的說道那個叫萇咗的人和二之宮秀儀之間的相似,同為轉生體的他隻想哈哈幹笑, 幸好他還沒有恢複那段時期的記憶,不然可能直接就暴露出轉生體的最大秘密了。

黑死牟這個看起來年輕的老人家, 初初接觸會有一種老人特有的遲緩感, 但隻要相處一會兒你就會發現這不是個錯覺。

漫長的歲月之中把自己活得和石頭差不多的黑死牟其實已經不在乎自己在別人眼裏是什麽形象。

連當初最在意的執念,在兩百年前政府決定隱瞞這段曆史將語文課本改版後, 他都沒有跳出來反對。

當時所有人都擔心他會操著月之呼吸砍了那一代的國家首相, 逼他們放棄, 結果好幾個月的風平浪靜, 再一打聽, 黑死牟還在山上守墓, 據說連姿勢都沒動一下, 這就很令知情人士嘩然。

但要讓黑死牟來說,他隻不過是不在乎了。

本來他是沒有希望的人,是二之宮秀儀給了他希望,給了他名譽,證實了繼國岩勝的堅持是有意義的,也讓他終於超越了那個從小就嫉妒無比的弟弟, 這已經很讓他心滿意足了。

更別說二之宮秀儀這個人身上很靈性的出現了二之宮萇咗的影子。

那個一手製造出鬼王最信賴的合作對象的上弦之一, 並被他親手背刺的局麵的可怕男人。

幾百年後,在他人的屍骨已經風化,又以一種無法想象的形式完成了他對繼國岩勝的許諾, 給黑死牟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

如果說黑死牟打從心眼裏的敬佩一個人, 那個人的名字叫二之宮秀儀, 那麽他真心臣服的那個人叫二之宮萇咗!

數百年來無人聽到的心聲, 被黑死牟一點一滴的傾訴給這一代的轉生體聽,仿佛在告慰許多年前那些已經不為今人所知的往事。

這個遲鈍的老人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笨拙,他其實非常敏銳,這是二之宮昶無意中察覺到的,然後不免清醒的意識到,幸好隻是恢複了秀儀的記憶,畢竟秀儀和萇咗之間的年代還是差別很大的。各自生活的環境不同,導致覺醒後養成的習慣也有微妙的差異。

所以從二之宮秀儀聯想到二之宮萇咗可以,但想從二之宮昶身上讀出二之宮萇咗的影子那就是奇聞!

說實話,一回頭從陰影中發現這麽大一隻鬼時還挺毛茸茸的,但是認出對方是一見麵就給自己(無慘馬甲)一發大招的鬼族大將時,他就又冷靜下來。

想著自己是東道主不好冷落客人,就找了間適合鬼族休息,避開陽光的屋子(每年過年都回來,對老家祖宅的布局一點兒也不陌生。by:二之宮昶),然後兩人相對無話。

空氣尷尬到他都開始想著要不要找個理由告退,對麵才好似正式啟機,慢吞吞的來了句。

“你的眼睛和我認識的一個故人很像。”

“他叫二之宮秀儀,你知道他嗎?”

“……”

二之宮昶:_(:з」∠)_怎麽可能不知道,那就是老子啊!

努力在腦海中思索半天,也沒想起來黑死牟是過去的哪個“熟人”,他跪了,這記憶怎麽還帶不全的?

【廢話,你又不會過目不忘的技能,再說了,你是要永生的人,記憶如果不會遺忘而是不斷疊加你覺得自己會變成什麽?】

想了想,二之宮昶沉重的道:“記憶的怪物,不死的蟬蟲,歲月的年輪。”

【正是如此,所以遺忘是你賦予自己的最後底線。】

不管美好還是悲傷,如凡人一般忘卻,這樣才能讓目光一直看向遠方,而不會留戀走過的風景,以至於駐足不前。

【人很容易因為貪圖某段光陰,失去了繼續前進的能力,這是將永生變的可悲的最大因果,不管哪個時間的你都非常清楚這一點兒。】

【現在你還覺得缺損的記憶很麻煩嗎?】

二之宮昶搖頭:“不會,我一直知道我肯定是付出了某種代價才能維持這種‘健康’的狀態。”

雖說轉世之後存活的時間不超過三十載,但他活過的也是切實的時光。

那麽多年下來,人也會變得非人,這並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至今仍認為自己是人類,且從不覺得自己和那些非人之物更有共同語言,他保存了生而為人的共情能力與良知,這樣年輕的心態讓他不管輾轉多少世,都能坦**的做自己無愧於心。

不過與之相對的,他看向黑死牟,和這個人有關的情報雖然不多,但他已經想起來了。

一言以蔽之,可悲。

不論是為人時背叛鬼殺隊,變成以人為食的惡鬼,還是後麵真相大白,證明他幾百年來的忍辱負重都是為了根除無慘的後路,讓他不再有機會從這個世界的任何一處角落複活過來。

為了殺死鬼王,黑死牟拋棄了全部過往,最後哪怕得來了英雄的待遇,他熟悉的事物也已經非常殘酷的隨著他成為鬼後度過的時光消失殆盡,重要的人,亡故在那數百年的光陰之前,盡管得到承認,他也挽回不了任何東西,隻能一個人孤寂的守在埋葬了屬於今天和過去的英雄的墓地前。

必須要說的是,那片墓地是鬼王死後新建的。

從月柱加入鬼殺隊開始,到黑死牟昔日所做的一切大白於天下,所有陣亡戰士(包括被他所殺,所吞噬之人)的名字都被認可為英雄出現在那片墓地裏麵。

到底是誰有這樣的能力,將前後數百年的無名亡者在那一日一一喚醒?

不需要多加考慮,真相就是這個為這無數個時代守墓的黑死牟,也隻有他有這個能力!

平心而論,了解那一段隱秘的曆史之後,很難有人不會敬佩他。

然而讓昶尷尬的是,他佩服這個人,但他卻從對方身上感覺到若有若無的敬意——對自己的。

“……”

這就尷尬了。

二之宮昶撓撓頭,他自問當年也沒做什麽,現在連人家當初的表現都忘幹淨了,怎麽就收獲了一個實力強大的追隨者呢?雖說就目前來看,這個追隨者純屬於擺著好看,但還是讓他感到尷尬。因為人家牢牢的記得他,他自己卻忘得幹幹淨淨,想都想不起來,總覺得承認了這一點,就會變成被人在暗地裏罵渣男也不奇怪的處境?

二之宮秀儀是他上一代的轉生體,事到如今說什麽不認識鬼都不會信,還會引起一係列不太妙的連鎖反應,所以他略作遲疑,腦子裏飛快閃過許多東西,便放下了茶杯,露出標準的營業微笑。

“我當然知道他,一位很偉大的人。”

這話說的他都想流汗。

明明隻是一個為了小姑娘任性的大少爺。

可是這句評價卻說進了黑死牟心坎裏,即使英朗的麵容已經在變成鬼的那日異改了形態,但在閉起臉上那兩對特殊的眸子後,幹淨的男性麵龐仍殘留著昔日的韻味,如月光一般清雋美麗。

“我一直認為他是一個骨子裏充滿了傲慢的男人。”

二之宮昶:“???”

你認真的嗎?這話我這個當事人都不相信的。

黑死牟用淡然的口吻在訴說中勾勒出了那兩個改變了自己人生的男人的形象。

一個改變了繼國岩勝,一個塑造了黑死牟心中的光明。

兩人的重要性在他心底無可挑剔,至高無上!

二之宮昶聽見他虔誠的講述道:“不隻是秀儀大人,還有另一位我所熟知的轉生體也是如此,不管性格出現多少改變,骨子裏的東西都一成不變,越是接觸越能分辨出來。”

黑死牟的語氣仿佛是在傾訴自己的信仰,在二之宮昶聽來有一種讓他坐立難安的深沉迷信。

“……”二之宮昶逐漸變得無法吭聲,握住茶杯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抖。

不會掉馬吧?

他慌慌的想道:在這麽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子裏,猝不及防的就被扒了馬甲?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去看陷入回憶之中,神態不再那麽平靜無波的上弦之一。

黑死牟無視了昶探究的視線,緩緩道出當年的故事。

那是一段值得大書特書的精彩對話,沒人想到當初的月柱決定潛伏之前還發生過這樣一段充滿了史書感的隱秘篇章。

起碼就昶所知,當初要不是黑死牟及時背刺,光憑鬼殺隊一方的力量想揚掉鬼王的骨灰會讓這一戰充滿懸念,哪怕成功最終也是傷亡慘重。

從這一點看來,二之宮萇咗當年說服繼國岩勝前往無慘身邊,簡直就是隔著百年光陰來了一記絕殺!

這神來一筆絕了啊!

有點兒小驕傲,又不想驕傲的那麽明顯,二之宮昶的表情都扭曲了,全靠多年養成的習慣支撐。

至於習慣的具體形狀?

包括不限於在心底默念:“我喜怒不行於色”“城府深沉”“高冷”“給我憋住”“淦……”

雖然早就習慣了被人腦補的待遇,但昶這回屬實是有點吃不消了,不得不拿出多年不用的秘技,總算憋住了一肚子槽點。

【其實我之前就有這個想法了,你們家的被動技能也許並不是DNA刻進反派臉,而是所有人都在腦補轉生體,你看是不是特別契合現狀?】

二之宮昶:“g·u·e·n——”給我滾!

【好嘞!ヽ( ̄▽ ̄)?】

名單精發了一個很欠揍的顏文字,然後麻利的滾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名單精:鬧完就跑真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