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之宮昶掃眼女性波瀾不驚的模樣, 已經意識到,哦,考察原來沒有結束啊, 同時他也就隻有這點感想了。
“好的,我明白了。”他輕輕點頭, 神色有種理所當然的淡定。
“還有, 感謝您先前的幫助。”
女人邊說邊從裙子隱蔽的褶皺裏抽出名片遞了過來,一雙酒紅色的眼眸深處是真誠的不能更真誠的懇切神色。
那個時候能拉她一把, 足以證明二之宮昶的品行, 和這種人打好交道並不是很難做下的決定。
二之宮昶接過名片後念起上麵的文字:“相田理子?除妖師?”
“是的, 希望未來有機會合作。”相田理子誠懇的說道, 接著二之宮昶就看到她裙擺邊冒出的一目小僧, 腦海中不由回想起和除妖人有關的情報。
眾所周知, 這個世界陰陽道的傳承曾一度斷絕, 雖說後來有轉生體續了一波,但也有不少家族混不下去,苟延殘喘下來就變成了現代的除妖人和通靈人。
因為有著這樣的曆史,所以保留傳承的陰陽師挺看不上這兩家的,同樣,雖說傳承斷絕但也在漫長的歲月中走出自己的路子的除妖師和通靈人也挺煩有些陰陽師的高高在上。
三方之間對內的摩擦從來沒有斷絕, 但對外卻從來都是一個整體, 畢竟都是陰陽道的分支,隻不過轉生體這個BUG,導致內部決鬥時王冠總是落到陰陽師頭上, 這就導致另外兩家不爽很久了。
所以在二之宮昶看來, 對自己意見最大的除了妖怪, 應該就是這些“自己人”, 不過妨礙不大,起碼沒有這次居然搞出恐怖分子襲擊事件的幕後之人大。
然後他看了看赤司征十郎,又看了看江戶川柯南,忽然釋然。
就算自己不操心,赤司背後的勢力也是不會放過那些在這麽關鍵的時刻搞陰謀的人的,再不濟就算赤司掉線了,這不是還有“死神”在嗎?
小偵探發揮一下,搞個連殺應該沒有問題。
覺醒之後“眼神”越發清晰的二之宮昶,扭頭就走。
他覺得比起被自己算賬,被柯南盯上的那些人才是真淒慘。
源輝:“哦嗬,沒想到現場都亂成這個鬼樣子了,在那些大人們看來居然也不影響考核?”
和他一樣,源輝也很快弄清了這代表了什麽,他的想法與二之宮昶十分類似,合著這考驗還在繼續啊?
因為前麵有相田理子帶路,二之宮昶不好回答,但心底默默讚同了源輝的說辭,盡管他的語氣輕蔑又譏誚。
相田理子最後將他們領到一處距離天堂酒店不遠的咖啡店,店門打開,已經清場的店內隻有兩個人。
一個是看起來精神爍爍的老年人,對方一雙沉靜並不昏聵的眸子在看到二之宮昶的身影時出現少許的波動,而另一個人是一名裝束嚴謹的中年人,因性格緣故眉心有著兩道深深的刻痕,看過來的視線有種二之宮昶不好評價的急切。
北園哲人沒想到和這位大人的第一次見麵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景下。
咖啡店整體是比較親民的風格,落地窗外種植著不少花草,店內也有不少手工製品,總體來說是比較受女客歡迎的裝修。
然而現在透過咖啡店臨街的那片落地窗能輕易看到酒店燃燒起來的毀滅景象,十幾輛消防車輪著滅火,火光仍是衝天,將這個夜晚變得仿若白晝。
這一代的轉生體“二之宮昶”就在這樣的背景中,踩著明滅的光影,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相田理子衝兩位大人行禮就自然而然的退了出來,任務似乎就隻是將他帶到這兩人的麵前。
從她的舉動中隱約看出了這些信息的二之宮昶轉動視線,翠綠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窗外毀滅般的景象,那雙眼中屬於人的情感真漸漸褪去,一股攝人心魄的神性自他的一舉一動中泛濫開來,驚動了黑暗的氛圍,仿若展開了領域的王之主宰……
盡管他現在不若在場的兩個人衣著整齊,甚至頗顯狼狽,但在他麵前,誰也不能自認高他一等。
這種近乎漠視的平等令麵前懷有種種想法的兩人驚得不清,這種“平等”因為過分的超脫,以至於有種神明俯瞰世人的輕狂傲慢。
如此模樣的二之宮昶和他們眼中憑借各種傳說與傳記勾勒出的“二之宮秀儀”的模樣極為相似。
不,應該說這就是本人!
“秀儀大人!”
因過於沉浸在氛圍當中,北園哲人反應過來時就發現自己把一直在心底使用的稱呼說出口了。
宮本隼人還沒說什麽,他們就聽見對麵的人笑了一下。
那種聲音雖然不大,卻莫名心驚肉跳。
二之宮昶隨手摘掉那個有通信器效果的耳墜在指尖捏碎,複抬眸時,那雙凜然清高的眼裏出現了兩個人的容貌,這種如同被神注視的感覺一時令店內的空氣壓抑不已。
終於在感官中一個十分“漫長”的時間過去,二之宮昶開口道:“你們就那麽想要秀儀回來嗎?”
話音落下,不給這兩個人思考的時間,他平靜的丟出了下一句話。
“好,既然你們想要秀儀,那現在我回來了。”
咚的一聲。
宮本隼人覺得自己仿佛被人在腦袋上重重捶了一下,他年紀大了,實在受不了一開始就這麽刺激。
天知道老人家一開始隻是想試探試探,試試看而已!
結果二之宮昶根本不給他們這個機會。
不就是想要秀儀嗎?
行,我給你們,隻不過……你們別承受不住。
身為轉生體,二之宮秀儀既是他,也可以說是“他”的一個性格側麵,但這沒什麽不對,說十六歲的自己是二十八歲自己的一個側麵這並沒有什麽問題吧?
畢竟人類都是會成長的,而二之宮昶毫無疑問是個徹徹底底的人類!
生而為人,自然也有喜怒哀樂,在經曆過爆炸事件後,他說自己對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很不爽更是合情合理吧?
既然合情合理,那麽他張口就奔著欺負人的方向去,也是在理解的範圍內吧?
一言以蔽之,他想發火,能承擔這份火力的隻有麵前這兩個人。
以一種靜默的姿態釋放出怒火的二之宮昶頗給人壓力。
雖然坐下的老人德高望重,但在壓迫力上竟是不如麵前這個十幾歲的年輕人!
這也是十分稀奇的一件事!
二之宮昶一直是比較情緒化的性格,但怎麽說呢,終歸他的情況比較特殊,因此在他不去刻意注意和收斂的情況下,他自身給人的感覺會愈發模糊了年齡的界限。
失去青春這一重要特質,他身上那些“異常”會以非常龐大的規模爆發出來。
正麵承受了這一切的就是北園哲人。
他眼睜睜看著眼前仿佛神靈般的少年突然之間就變成了某種異常的怪物,龐大,臃腫,不可直視,以近乎於誇張的存在感將周圍的空氣填滿,讓他在這膨脹的存在中窒息。
“啪——”
二之宮昶打個響指,北園哲人瞳孔驟然收縮的比針還要細,眼裏種種混濁的欲望盡數化作了驚恐。
這種眼睜睜和死亡貼麵而過的感覺……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另一個人強大的存在感中溺斃。
“北園君,你沒事吧?”
宮本隼人畢竟年紀大了,二之宮昶壓迫他時有所收斂,因此他沒有北園哲人體會到的更深刻,但老年人的閱曆還是讓他飛快理解了情況,他感覺到了對方對他們懷有不滿。
可是為什麽?
他不解的想道:“難道是因為這一次的意外?”
但是據宮本隼人所知,二之宮秀儀並非如此容易動怒的人,不如說深不可測,情緒永遠隱蔽於迷霧之中才是那位大人公認的模樣。
此時此刻已經完全相信二之宮昶就是二之宮秀儀轉世的宮本隼人絕對想不到這不過是一次遷怒,以及示威。
不可否認,二之宮昶已經有些厭倦了和這些人不斷重複權利的遊戲,可是拜轉生體的身份所賜,他總會受到許多莫名其妙的關注,本來他是想留在這個雖然賦予他災厄,但同樣哺育了他培養了他的世界的,但是現在他不得不考慮另一份邀請。
有些想法誕生的就是那麽突然又巧合,就在透過落地窗看見那燃燒不息的烈火的那一瞬間,二之宮昶誕生了離開這個世界,換個地方重新開始的念頭。
隻是在做出決定之前,他還需要給自己收個尾,畢竟以後也會經常往來,總不好落下一堆爛攤子給別人。
二之宮昶扭頭看向正在急促喘息的北園哲人恭敬又緊張的回答了宮本隼人的擔心。
“請、請放心,宮本大人,我沒事。”
宮本隼人深深的看了二之宮昶一樣,轉頭對北園哲人道:“請不要勉強。”
北園哲人:“我……知道的。”話音落下,他又重新站得筆直,隻不過這次他後退一步,將老人完全暴露出來。
二之宮昶低下頭,少年人高挑的個子在那波瀾不驚的目光中並未有多少居高臨下的意味,隻有一種一視同仁的漠然。
宮本隼人在這好似和神靈的對視中,艱難的吐出每一個字……
“既然您剛才都這麽說了,這一代轉生體確實就是秀儀大人轉世對吧?”
二之宮昶淡漠的回道:“你想確認的隻是這個?”
宮本隼人搖搖頭,緊接著又堅定起來,他咬牙站起身,努力的在那身迫人的存在感中向前,來到他麵前,就像是一個虔誠拜見神明的信徒,當來到一個不會冒犯又能表現誠意的距離時,他深沉又無奈的說道:“秀儀大人,如果是您回來了,請救救這個病入膏肓的國家吧。”
一張口就是這麽富有衝擊力的內容,北園哲人驚愕睜大了眼睛,但是現在的場合明顯沒有他張口的份兒,盡管是他促成了這一次會麵,但他望著年邁的老人無意識顫抖的身體,還有與風燭殘年相對比出來的風華正茂的年輕神靈……
神靈俯瞰直下,目光中第一次帶了垂憐的味道。
“一次又一次,凡人就不能自己承擔起未來嗎?”
然而就是這樣短短的一個瞬間,二之宮昶就又恢複了平時的模樣,望向因這一句回應嘴裏泛起苦澀的老人。
作者有話要說:
二之宮昶一直以來頭疼的就是這個,總有人想把神請回神座,哪怕神本身並無繼續率領凡人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