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中出現了濃濃的迷霧, 兩道似人的影子似乎在交談……那是什麽?

啊,迷霧散掉了……

在二之宮昶驚訝的目光中,那兩道人影身上的色彩漸漸變得明亮, 其中一人朝他轉過身來,恢複正常的視野也讓他看清自己身在何處。

風雨傾斜而下的廊簷遮蔽一方天地, 這間古老的大屋有雨聲作伴, 有大樹舒展身姿,如同回到百年前的那個雨天……

他好像是在做夢?

隱約有了這個明悟的二之宮昶抬眸望去。

雨幕中, 兩個夢中人隨意的交談。

“我差不多該走了, 組裏還有不少事要做。”

“你什麽時候開始這麽盡職盡責了?”

“沒辦法, 誰讓老家夥不願意多幹幾天呢?我好歹是妖怪的少主, 什麽都不做可不行。”

“嗬嗬……真羨慕你啊……明年還來嗎?”

“肯定還會過來的吧, 畢竟有那個約定在。”

“這麽說沒有約定我們連朋友都不是了?”

“後悔的話還來得及, 要和我喝交杯酒嗎?”

“免了吧, 和個男人喝交杯酒怪怪的。”

從夢中醒來,二之宮昶腦子裏還在回憶著那一通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對話。

事到如今,他可不會將那個夢真的當做夢,經驗告訴他,那是屬於二之宮秀儀的一段過去。

“可惜夢醒也沒看清那個和秀儀交流的妖怪的相貌,不過既然是妖怪的少主, 那應該還活著吧?”

二之宮昶嘀嘀咕咕的聲音明顯吵到了五條悟, 須彌間一條腿橫了上來,重重壓到昶的肚子上,二之宮昶當場岔氣, 用力推搡。

“你給我起來!”

“不要, 明明是一大早就碎碎念的昶不好!”

五條悟不客氣的加重力道, 就差給他來個十字固!

在蠻力的威脅下, 二之宮昶舉手投降。

“你贏了,放了我吧。”

“哼。”

二之宮昶邊揉胳膊邊從被窩裏起身,看看空****的床,再看看和自己擠地鋪的五條悟,有一句話非常想要講。

“你是睡懵了從**滾下來的嗎?”

“是的喲。”

“撒謊不要這麽理直氣壯,我看起來這麽好騙嗎?”

二之宮昶推開五條悟的鬼臉,緩慢但堅定的爬起來。

“別擋著我洗漱。”

“你昨晚做噩夢了?”

在他起來後,五條悟也跟著起身,伸了個懶腰,揉揉睡亂的頭發,視線似有若無的落到衛生間裏刷牙的人身上。

二之宮昶吐掉嘴裏的泡沫,用毛巾擦掉臉上的水珠。

“夢到些稀奇古怪的內容。”

“有多古怪?”五條悟好奇的問道。

二之宮昶做思索狀。

“夢到‘我’和一個看不清臉的人在對話,說了些,就像是閑聊的內容,但……”

“?”

“有一點我很在意,我似乎和那個看不清臉的人做下什麽約定了。”

說到這裏,二之宮昶頓了頓,不肯定的道:“約定的話……很重要的吧?”

五條悟趴在地鋪上等他用完衛生間,聞言丟給他一道明知故問的眼神。

“不重要也不是約定了,用我們的話說,你和那個不知身份的人立下咒縛了。”

二之宮昶歎息:“果然是這樣嗎?”說完他就神色自若的去衣櫃前換衣服了。

五條悟見狀訝異道:“你就沒別的想說的嗎?”

“沒有。”

“不好奇?”

“這隻是個夢啊。”

“夢啊……”

五條悟直覺這不是個好夢,想到這裏,他仰頭去看正脫下上衣,換上一件淺藍色襯衫的二之宮昶,腰身經過幾個月的鍛煉形成了頗為漂亮的形狀,之前昶說自己變了很多,但五條悟卻覺得這家夥才是“麵目全非”。

“你和我剛認識的時候差太多了吧。”抱住用來當枕頭的抱枕,在地上滾來滾去。

二之宮昶踢了他兩腳,讓他別滾到自己旁邊來礙事。

五條悟順水推舟的往另一個方向滾,轉了兩圈,他爬起來感歎了一句。

正在係扣子的昶聞言反問:“你指的是哪方麵?”

“哪方麵都有?”五條悟不是很確定的道,但有一點他格外篤定,“有時會覺得你很陌生……不是錯覺吧?”

手上的動作一頓,二之宮昶轉身低頭,正對上那雙問詢的視線,盡管從來沒小看過這個人的敏銳,但聽到他這麽直白的提問還是不禁哂然了一瞬。

“嗯,不是哦。”

五條悟朝他開了一槍。

“解釋?”

“不要。”

“??”沒想到會被拒絕的大貓貓瞪大了眼睛,眼看著就要喵喵喵的抓地板,昶掏掏耳朵,冷笑著道:“當初是誰死活不信的?”

五條悟:“???”

大貓貓頭頂的問號更多了,他顯然忘記有過這麽一回事。

相對的,昶可是一點也沒有忘·記·!

“我發誓再和你說實話,我就是豬,你看我現在很像豬嗎?”

“……”五條悟一臉的懵逼,明顯沒想到這家夥居然還有這麽孩子氣的時候!

反應過來後,他氣笑不得。

“你幼不幼稚啊?”

二之宮昶白他一眼,“這話輪得到你來說嗎?”平時糖不離口的人是誰?

五條悟拍打被褥,“你這個人為什麽這麽討厭!”

二之宮昶穿好衣服,來到他身前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來,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吻。

“現在才發現?晚了,已經沒地方退貨了。”

五條悟鼓著臉頰不滿。

“快去洗漱,我先下樓了。”二之宮昶打完招呼就離開臥室。

下樓後和父母打聲招呼,看眼日曆思索片刻,就把今天的日程定了下來。

不一會兒樓上就傳來劈裏啪啦的聲音,某人一點也不沉穩的下樓方式在場人見怪不怪。

挨個打招呼後,眾人落座吃早飯。

雜糧粥,雞蛋,鹹菜,味增湯,以及烤魚。

一頓普通的日式早飯結束,二之宮父母最先收拾好出門。

而昶在接到一個電話後也打算出去。

這趟出行不在五條悟的了解內,所以他直接問出口。

“你要去哪兒?”

昶換鞋途中回答道:“去拿個快遞。”

“哦。”五條悟又坐了回去,百無聊賴的模樣讓昶看的直嫌棄,“你要是無聊可以去看看我桌子上那些練習冊,總歸是用的到的。”

五條悟有氣無力的應了聲,身子還是靠在沙發上沒有挪動,眼睛沒有焦距的落到不斷換台的電視上。

“砰——”

大門合上的聲音傳來,他像是被獨自留在家裏的貓一樣,幹脆的倒在沙發上,從葛優癱換成了鹹魚躺。

走出家裏,冬季的陽光暖暖的照拂到身上,自肩膀起,灑落一地的碎金,二之宮昶有種好多年沒看見太陽的恍惚感,但不過一瞬他就恢複過來。

出門後四下看看,道邊沒有多少行人,也沒有通行的車子,這讓他可以放慢腳步往快遞存放的站點走去。

一般情況下這些東西是會被快遞員送到家門口的,但是昶考慮到自己有陣子沒好好感受過街道上的人氣了遂特意打電話過去,告訴站點的人員自己會過去取。

非日常的生活過多了,他現在需要感受一下日常的氣息!

搓搓手指,結束腦中的回憶,他有些散漫的邁開長腿,用和散步差不多的速度走出住宅區。

離開顯得空曠的街道,匯入人流,周圍擦肩而過的行人各有各的苦惱,綠眼睛的少年一邊觀察他們的表情變化,一邊望向城市天際。

冷空氣上升下浮影響了天空的顏色,昶這時仰頭去看,看到的是薄冰一般與白混合的藍,看似脆弱,其實高遠的遙不可及。

“啊,抱歉。”

這一思考,腳步慢了一瞬就被旁邊的人撞到了,對方不好意思的道歉。

昶搖搖頭,看眼對方正在連通中的手機,很隨意的就略過了他,走出幾步有聽見撞到自己的人在電話裏麵說。

“都怪你啊,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害我不小心撞到人啦。”

“啊?人家沒找我麻煩,挺客氣的一個小帥哥……不是我說,你呀,到底什麽時候把老公領回家讓我們看看,剛才聽見你說你結婚了的時候可是嚇到我了……”

二之宮昶無聲勾唇,眼底有一片碎光變成了影子沉入了眸子深處。

【昶,你覺醒程度忽然提高了好多!】

【覺醒值:78%】

【你幹了什麽,怎麽忽然之間提升了這麽多?】

名單精毫不掩飾驚訝的語氣,不敢置信的就像是昶又背著它搞了一波大的。

昶聞言無聲眯了下眼睛。

“意料之中。”

【所以你幹了啥?】

“逛街散步放鬆。”

【???】

【驢我呢!】

但這就是事實啊。

二之宮昶回望人流,現在還沒到高峰期,但工作日的街道上行人並不少,這些人的存在構成了一座城市,一個社會,一個國家……

“有必要欺騙你嗎?”二之宮昶收回視線,淡定的吐槽道:“覺醒值增加了,不過是因為我又回到自己喜歡的生活中了而已。”

【庸庸碌碌的繁忙有什麽好的?】

名單精或許不懂昶對人生美好的憧憬,但在它的一貫認知中二之宮昶都是個胸無大誌的家夥。

聽到他這麽說,它倒是不會意外,就是搞不懂這家夥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增加覺醒值。

二之宮昶:“萬丈高樓平地起,所謂庸碌的人生才是一座大樓的地基,我沒說過嗎?我喜歡這樣的人類,不好不壞,按照流程相處起來又方便又舒心,比那些性格特異的天才們好打交道多了。”

【你沒有哦,以及你居然是這麽看待天才的嗎?】

“那我現在說了,我認可一個人的天賦,但要說喜歡又實在談不上,好感值在正常往下吧。”

【但你就算喜歡一個人也沒有實際行動過啊?】

不然也不會單身這麽久……

二之宮昶反問:“我喜歡鯨魚就要養在家裏嗎?”

【呃……】

“同理可證,我喜歡人類就要愛每一個人嗎?”

【總覺得這個問題本身就是個大問題,聽起來簡直令人頭皮發麻……】

二之宮昶低笑幾聲,順著人流來到快遞站點,從工作人員手中按照流程拿走了署名“昶”的快遞。

“杪,以前的我太‘忙’了,連一刻用來享受人生的空閑都沒有,因此,我再喜歡一個人,也隻能像是鯨魚一樣放養在海裏,隨時做好再也不見的準備。”

“但是……”

“我是有能力養鯨魚的啊。”

名單精聽著他如此意味深長的語氣,抖了抖並不存在的小身子。

有種這家夥終於發病了的驚悚感。

作者有話要說:

在這章裏鯨魚是個比喻,不會有人沒看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