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你滑,我也滑
“這知州保舉之權,我等皆無權幹涉,就算那陳大人親到,也未必能有辦法啊”朝廷對於科舉取士,皆有嚴密的規定,各州府應試舉子籍貫,必須是州府丄折保舉,是在良人子弟出身,品行端正之人。這各路州府保舉之權,乃是他人不得幹涉。
“可這王大人便是如此輕率斷人前程,豈不是有意而為之?”王夫子蹙眉道。
“這個中因由,我等豈會知曉”楊山長搖了搖頭。
“那咱們該如何是好,若是真舍了這陳堯谘,山長便不覺惋惜嗎?”陳堯谘有多少才學,王夫子最是清楚。這人雖然有些心性慵懶,可要被拉上了道,總能讓人大吃一驚。
“此事老夫又何嚐不明白,可這王大人這一手,我等也無法啊”楊山長歎息了半響,卻仍是一籌莫展,區區一介書生,要扭轉這王大人的主意,未免太過強人所難。
“山長何去親自走上一遭,把此情細說,想那王大人也不至於太過執著,他隻是不肯放下了顏麵罷了。”王夫子沉吟了片刻,說出了這話,可便是他自己,心裏也沒底。
“可此行果真能行,那王大人他也必不是那好說項之人啊”楊山長搖了搖頭。
“山長又何須自謙,你在成都府也是有名的文士,老夫在這成都府也有幾分薄麵,便隨你走上這一遭吧”王夫子說出了自己的話。
如今王大人在成都府,也是悠閑得意,但凡有人言,人逢喜事精神爽,此話絕對不假,王大人的精神可是倍加爽朗,頗似他七門八妾給他添了個崽一般,得意之下,樂嗬的捧著《論語》裝模作樣鏗鏘沉吟起來。
“大人”這府衙之內,最有特色的不是那些凶神惡煞般模樣的衙差,他們在王大人麵前不過是小鼠而已;那這人是誰,便是這官衙的師爺,平日裏賊頭鼠腦,這心思裏更是見縫插針般的縝密,這鄭師爺便是這其中的佼佼者,王大人把這些府衙之事托付於他,最是放心。
“大人,”鄭師爺行匆匆而來,走到他身邊低眉道:“府衙外墨池書院的楊山長與王夫子求見,大人您看……”
“他們,哈哈哈哈,怕是為了那陳堯谘而來吧”王大人直言不諱的道。
“確實如此,此時正在前廳用茶,大人是否要見?”
“當然,若是錯此良機,豈不是報抱憾終身”王大人粘須而笑。
“大人,那楊山長與王夫子,皆是成都府之名士,若是做的太過,不免招人是非之言啊”鄭師爺低聲說道,他的身音很低,可這話分量卻是不輕,王大人仍舊一字不漏的落在了耳中。
“非本官不與情,隻是這陳堯谘此人,本官絕不會如此善罷甘休”王大人斬釘截鐵的說道,言語之期,不容置疑。
“那下官去打發他們回去?”鄭師爺接話道。
“既然來了,總要見上一麵吧”王大人露出了微微的笑意,起身往前廳而來。
卻說這楊山長與王夫子二人在這府衙前廳已經坐了有一個多時辰,這杯盞的茶水都換了一回又一回,眼看這王大人還是沒有半點聲息,王夫子有些心急起來,雖知這王大人定是不願相見,可自己好歹有求於人,也不好撕破了麵皮,隻能順著眼幹瞪瞪的往裏屋望著。
王大人姍姍來遲,卻是笑臉相迎,微微的胡須如春風拂起,自若春風得意,與二人見禮,便也不客氣,分賓而坐。
“本官公務繁忙,頗得二位久等,是在過意不去”王大人顧盼的微笑。
“大人嚴重了”兩人立即還禮,笑道,“我等冒昧拜訪,實在是唐突,望大人海涵。”
“不知二位可是有何要事?”王大人笑道。
楊山長一聽,立即站了起來,說道:“在下二人冒昧拜訪大人,並非其他之事,隻是為了這成都府今歲入京舉子保薦之名冊而來。”
“哦,這名冊不是前日已經送抵個書院了嗎,莫非楊山長未曾收到?”王大人明知故問,他倒是裝起了糊塗蟲,在這份力度上,這楊山長二人,便落了下乘。至少這老奸巨猾的王大人站定了上鋒。
“大人,名冊老夫業已收到,隻是這老夫不明,為何大人要革去了解元陳堯谘的資格,還請大人明示“
“陳堯谘?”王大人哈哈笑了起來,“楊山長莫非今日此來,便隻是為了一個區區的士子,還是為了墨池書院的名額?”
王大人見勢不對,忙的起身道:“大人想必有所誤會,我等並非有何偏袒之意。隻是這陳堯谘……”
“這陳堯谘是陳省華之子”王大人冷哼的道,“王夫子可是要說這話老夫既然身為成都府知府,身負為朝廷選取才學之要,豈能因他陳堯谘一人,便予以偏袒。莫說他是陳大人之子,便是他是皇親,本官也定然駁回他的資格”
“大人,”楊山長見他得勢不饒人,心裏更是憤恨,卻也無可奈何,隻能爭鋒相對道,“敢問大人,這陳堯谘為何不可有保舉之資格?”
“為何不可?”
“不錯”楊山長道,”依我大宋律,凡出身良家,無觸犯我大宋律而品行端正之舉子,皆可獲保舉之資格,大人唯獨革除這陳堯谘之資格,總要給我墨池書院一個滿意的交代吧”
“不錯,本官自然有交代“王大人眉心一跳,冷道,”這陳堯谘目無尊長,品行不正,又豈能入得朝堂,所謂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本官若是保薦他陳堯谘,豈不是有負官家之重托。又如何對得起天下之百姓”
這廝之無恥,非一般人可比,能把這話說的如此大義凜然而明目張膽的人,怕天下也找不出幾個這樣的人來,這廝若是去打邊患,絕對的人才,可也不敢保證他就投了敵國,做了漢奸。古往今來,那些做漢奸的,哪個不是慈眉善目,哪個又不是大義凜然的模樣。
“品行不端,目無尊長哼,依大人的意思,這陳堯谘如何個品行不端,目無尊長,老夫倒是想聽得明白,還請大人不吝賜教啊。”楊山長怒極反笑。
“他品行若是端正,何來對本官如此無禮,本官既與陳大人同輩,他居然熟視無睹,一斑可窺全豹,這人雖是有些才學,可卻是恃才傲物,狂浪之人,若是進入朝廷,豈不是辱我朝堂之名?”
“好一個品行不端,王大人居然如此強詞奪理,老夫看來以無必要再言了,大人好自為之”王大人也不多言,搖了搖頭,重重的歎息了一聲。
“送客”王大人心情非常的爽朗,看著這楊山長二人的窘樣,他如同見到了陳堯谘的愁眉莫展,心思怎能不歡喜。
“山長,你怎麽就走了?”兩人走出了知州府,王夫子問道,雖然同是本家之性,可是這王大人似乎並沒有給他什麽好顏色。可如今有求於人,他也顧不得什麽顏麵了。
“留在知州府,也無濟於事啊”楊山長歎了歎氣。
“這王大人但憑著這一杯濁酒,便斷了個目無尊長,未免太過兒戲了?”王夫子一拍手掌,怒道。
“一杯濁酒自然會,但若是冤家相聚,就難以說清此事了”兩人身後一個撕啞般的聲音尖聲道,王夫子轉身一看,這不是那跟在王大人身後的鄭師爺是誰。
“鄭師爺此言,不是是何意?”楊山長問道。
鄭師爺八憋的胡須微微的一動,如那楚水的王八,伸長了脖子隻待叫喚了。
“楊山長,王夫子,你二人不知,這王大人的公子,喚名王欽若,與那陳公子本就是牛頭不對馬嘴,曆來不和已久。而每每二人比試,這陳公子都壓著那王公子一籌,不巧的是,這王公子恩科無名,也在明年入京會試,您二位夫子可想,這王大人豈會讓這陳公子再進京壓著王公子一籌嗎?”
“好奸的心腸老夫找他理論”王夫子怒急而走,就要往回而去,鄭師爺與楊山長立即抓住了他。
“此事萬萬不可,咱們沒有明證,若是被他反咬一口,豈不是壞了你一世名聲?”楊山長勸慰道。
“那咱們該如何處置?”王夫子也沒了主意,把希望寄托在了楊山長身上。
“鄭師爺,你之言是否屬實?”楊山長頓了頓,問道。
“老夫乃是聽聞王大人說起此事,至於是否如此,雖不是全盡如此,想來也不差多少。”鄭師爺沉吟了片刻,說道。
“既然如此,那你可隨老夫去見一人,可否?”楊山長沉默了片刻,似是下定了決心,出聲道。
“誰?”鄭師爺與王夫子同時問道。
“趙公子”
“趙公子?哪個趙公子?”王夫子問道。
“墨池書院,能與陳堯谘比肩之人,至今未有,可非要找出這麽一個人,那便是這趙公子了。”楊山長低聲的嚴肅道。
“此人莫非大有來路?”王夫子心裏一驚,老臉頓時嚇的使了顏色,他從未見過這趙公子有何不同,還時常多在講堂嗬斥,沒想卻無形而得罪了人。
“不錯”楊山長點了點頭。
“什麽來路,莫非功臣之後?”
“老夫也不知,但他卻是與蜀王交厚,更像是皇親國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