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烈日下,茫茫大漠有如一個巨大的烤爐,沙漠中原本就不多的生靈現在都已躲到了地下,借著地下的陰涼抵擋這大漠中的酷熱,大漠也顯得更是寂靜和荒涼。

隻是一陣駝鈴聲隱隱從遠方傳來,打破了這沙漠裏的寂靜,隨之一支駝隊漸漸由遠及近,而伴隨著那清脆的駝鈴聲,竟還有人在放聲高歌。

這支駝隊規模不小,總共有三十多匹駱駝,不過奇怪的是,押著駝隊的人卻隻有寥寥四個,而更奇怪的是,走在駝隊最前方的竟是一群黑色的大蠍子。

這些蠍子個頭遠大於普通的蠍子,差不多有成人小臂長短,而其中走在最前頭的兩隻蠍子個頭更大,立起來的隻怕有半人高,在他們的腦袋上,竟還長著一張人臉,看去也十分的詭異。

這隊人自是長途跋涉,要去極西之地風來國尋找沙露絳仙草的胡未他們,而走在最前頭的那兩隻長著人臉的大蠍子自然就是那蠍子精解小貝以及他的兄弟解小寶。

在高溫的蒸烤下,這兩隻蠍子精顯得有些無精打采,不過高溫其實並非是兩隻蠍子精情緒低落的最大原因,那解小寶一邊走著,一邊不停地抱怨著自己的兄弟解小貝,說如果不是解小貝,他才不用受這樣的苦頭,現在這麽熱的天,正該躲在地下,享受著地底的陰涼。

不用多說,這解小寶自然也是胡未他們抓來做向導的。先前解小寶召出的毒雲突然莫名其妙地反受了戒戒的控製,胡未又趁機直接搶了他的黃金杖,解小寶自是跟解小貝做了俘虜,胡未他們稍一商量,便索性讓解小寶也跟著他們一起去風來國,和解小貝一起做路上的向導。

解小寶不停地抱怨著,解小貝雖一直沉默不語,卻也是一肚子的委屈,他本就沒想過把胡未他們帶進解小寶的地盤,全是解小寶主動找上來的,而當時因為黃金杖的事,解小貝不得不跟解小寶低頭求情,想讓自己兄弟幫忙把自己的黃金杖搶回來,卻不想會是這麽一個結果。

隻是解小貝越沉默,氣憤難消的解小寶卻是說得越加起勁,解小貝也終於忍不住反駁起來。

兩隻蠍子精頓時一陣大吵,直到解小寶見和解小貝爭論不清楚,準備要跟解小貝來一場全武行,斷了兩條尾巴和一隻前螯的解小貝知道自己不是對手,才趕緊跟自己兄弟求饒,換了語氣安慰道:“大哥,事已至此,你就認了吧,隻要能拿回黃金杖就行。在說俺們兄弟也這麽多年沒好好出來走走了,如果不是因為這次,說不定以後再沒機會出來了呢。而且俺聽說那風來國雖凶險無比,到處都是強橫的大妖怪,可那裏也有很多天材地寶,說不定俺們兄弟倆也可以得到些好處呢。”

聽得解小貝主動示弱,口裏大哥叫得頗是殷勤,解小寶的氣也消了些,卻又哼哼了兩聲道:“那風來國寶貝是不少,可哪有那麽容易得到的,到時候可別說什麽都沒得到,卻把性命交代在那裏。也不知道這些個人類是怎麽想的,竟敢去風來國,難道他們沒聽過那黑風老妖的凶名嗎?”

解小貝卻嘿嘿笑了幾聲,說道:“大哥,事已至此,想這麽多又有什麽用呢,大不了一見不對,俺們拿了黃金杖早點回來就是。”

解小寶卻又哼了一聲,轉身看了看後麵:“你以為到了風來國後,他們就一定會把黃金杖還給俺們嗎,到時候沒拿到黃金杖,俺們怎麽有臉回來?”

解小貝頓時語滯,訕訕地笑了笑道:“可有什麽辦法呢,俺們又打不過他們,隻能權且信了他們的話,希望他們能夠守約。”說著,他也轉身看了看身後,“他們既然敢去那風來國,想來也是有所倚仗,大哥你看出來沒,這家夥和他養的那隻東西絕不簡單。”

“呸,還用你說!”解小寶卻又突然生起氣來,朝解小貝晃了晃自己的前螯,“你當時為什麽不跟俺早說,早知道他們這麽厲害,俺才不會給你出頭,省得也被他們抓了,得千辛萬苦帶他們去那風來國!”

“俺不是跟你說了嘛,俺看你根本沒放心上……”解小貝不由又有些委屈。

“你跟俺說什麽了?!”解小寶卻暴跳如雷,“你跟俺說過那個圓球不但能驅使你的黃金杖,而且比俺們用得還高明,還能直接用黃金杖破了俺的手段了嗎?你跟俺說過那個人看去雖然白白嫩嫩的,其實皮堅肉厚,連俺孩兒們的尾刺都刺不進去嗎?”

“俺怎麽知道啊,俺遇到他們的時候他們都還沒這麽厲害的啊,尤其這人當時可是被俺的孩兒們刺得全身都是窟窿,差點死掉呢,哪知道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解小貝大吐苦水,又看了看身後,“你說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人啊,不但養的東西奇怪,自己也是這麽的奇怪,俺總覺得他不像是人類呢……”

那解小寶也轉身看了看後麵,沉默了半晌後,這對難兄難弟齊說了一聲:“怪物……”

他們嘴裏說的圓球自然是戒戒,他們說的所謂怪物則是胡未,他們不停轉頭看向的自然是跟在他們身後的胡未以及胡未肩上的戒戒。

不同於前麵兩個蠍子精的垂頭喪氣,也不同於後麵無為他們的無精打采,胡未和戒戒兩個卻是興致高昂,在這酷熱之中,竟然還在不停地高聲唱著歌。

“走四方路迢迢水長長

迷迷茫茫一村又一莊

看斜陽落下去又回來

地不老天不荒歲月長又長……”

他們兩個齊都搖頭晃腦的,一副忘我模樣。胡未舞著從解小寶那裏奪來的黃金杖,放聲高歌,把這首《走四方》蘊涵的粗獷豪邁以及隱隱約約的那點迷茫之意演繹得淋漓盡致。而解小寶和解小貝這兩兄弟此時的心情也似受了胡未歌聲的影響,既對前去風來國抱著幾分憧憬,又有幾分離鄉的迷惘和無奈。

胡未肩上的戒戒則揮動著從解小貝那裏搶來的黃金杖,唧唧吱吱地和著胡未,和胡未演起了二重唱,使得這首《走四方》更多了些異樣的味道。

他們兩個已經唱了半個多小時,似乎全然不知道疲憊,反而越唱越是興奮,這沙漠裏的酷熱也似全然影響不到他們,走在這滾燙的沙漠裏,他們卻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好似跟這茫茫沙漠融為了一體,如魚得水,踏歌而行,隨心所欲。

而解小寶和解小貝兩兄弟之所以稱胡未為怪物,除了胡未先前所展示的那非人和離奇的手段或者說本事,也未必沒有這方麵的原因。

就連跟在胡未他們後麵,前後押著駝隊的無為和無緣以及方老四,也是不時感歎胡未的精力怎麽如此旺盛,走在這滾燙的沙漠中,他們覺得連呼吸都困難,嗓子眼都像在冒煙一般,也不想說任何話,更不要說像胡未這般高聲唱歌了。

不過此時縈繞在他們心頭最大的疑惑卻還是早上胡未和戒戒所展示的驚人手段,當解小寶召出那片毒雲,驅使毒雲逼近時,他們都覺得這次有大麻煩了,卻不想戒戒竟然能用黃金杖直接控製那片毒雲,要知那片毒雲可是解小寶召喚出來的,與戒戒自己召喚出來的自是不同,戒戒這樣的手段也實在是匪夷所思,而接下來胡未隻身衝入蠍群,最終竟然毫發未損,直接製服了蠍群中兩隻蠍子精,也同樣匪夷所思,原本他們還擔心胡未這次又要受傷,就算沒什麽危險,隻怕也要跟上次一樣,昏迷個幾天,褪一層皮,卻不想結果又是大大的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其實不隻他們,就連胡未自己也感到十分的意外,既意外戒戒竟能控製解小寶召出的毒雲,也意外自己這次直接闖入蠍群之中,竟能全身而返。不過對於戒戒,胡未已是見怪不怪,反正這小東西身上藏著的秘密太多了,每次總能讓人意外,想太多也沒什麽用(這也是無為他們對於胡未的看法),而對於自己的變化,胡未也很快就了然於心,上次從圓木勒城到呼然特爾城的途中,胡未的腳上曾磨出了血泡,之後神奇複原,而與以前相比,他的腳上表麵看去雖無兩樣,卻變得連刀子也難以割破,這一次,他全身褪皮,隻怕是他渾身都變得跟他的腳一樣了,變得堅韌異常,所以那些蠍子的尾刺也難以刺破他的皮膚。

而胡未現在倒是對手裏奪自解小寶的黃金杖起了興趣。剛開始的時候,胡未以黃金杖為要挾,迫使解小貝帶他們去風來國,其實暗裏並沒有將黃金杖還給解小貝的意思,不過見解小寶之後,得知這黃金杖並非隻有一根,而對於蠍族來說,也黃金杖的重要性也遠超出了胡未的想像,胡未倒有些猶豫起來,想著到了風來國後,要不要將黃金杖還給解小寶兄弟倆,否則不但食了言失了信,解小寶兩兄弟下場也會不大妙,或者說會很慘。

這兩個蠍子精雖有些小狡詐小貪婪,卻也非大奸大惡之輩,他們兩個在前麵說的話,胡未其實也是聽得一清二楚,隻是裝做沒在意罷了,一路上這兩隻蠍子精雖吵個不停抱怨個不停,但兄弟之誼卻遠比表現上看去要深厚得多,而他們一路上雖也不停說著胡未的壞話,卻也隻是發發牢騷罷了,卻從沒有想過在什麽時候偷了黃金杖逃走,更沒想過找什麽機會暗害胡未他們,而聽他們說起來,他們一方麵是畏懼於胡未和戒戒,另一方麵竟是把自己帶胡未他們去風來國當做了諾言一般,覺得自己必須遵守,還說否則的話可會敗壞了蠍族的名聲。

那解小寶雖也不停抱怨解小貝給自己引來麻煩,但對於敗於胡未和戒戒之事卻是沒有絲毫否認的意思,也顯得頗為磊落,一副願賭服輸的樣子。

這讓胡未頗有些意外,對於這兩蠍子精的印象變得好了許多,也正因為如此,原本還想將兩根黃金杖據為己有的心思也發生了動搖。

不過現在離風來國還遠,到底要不要把黃金杖還給這兩蠍子精到時候再做決定也不遲,胡未現在倒是有些好奇自己是否也能夠祭煉並驅使這黃金杖,畢竟連戒戒都是成功了,按理來說,他也或許能夠成功。

隻不過說來簡單,要實現卻困難重重,這祭煉黃金杖的方法並不複雜,但前提是要用到自身的蠍毒,可胡未卻沒戒戒那麽神奇,能從自己尾巴裏擠出什麽蠍毒來,再說胡未連尾巴都沒有,想擠都沒得擠。

他也想過要不要放點血,以自己的血代替蠍毒祭煉黃金杖,可是雖然他被那麽多蠍子咬過,但從理論上來說,他已恢複如初,他身體裏的蠍毒隻怕早已通過什麽途徑被分解,不可能長時間存於他的身體,他的血液也不大可能代替蠍毒用,而且現在胡未的皮膚摸上去跟以前並無兩樣,但堅韌程度卻遠非以前可比,要放血可不容易。

所以胡未也隻好暫時做罷,想著能不能找到其它辦法祭煉黃金杖,他倒是跟戒戒求教過,問自己該怎麽祭煉這黃金杖,小家夥卻二話不說,竟然伸出肉乎乎的爪子來摸他的屁股,似要在他屁股上找尾巴,嚇得胡未趕緊將它的爪子打了回去。

一路上,解小寶和解小貝兩蠍子精不停地吵著嘴,胡未和戒戒則是不停地唱著歌,原本寂靜荒涼的沙漠裏顯得熱鬧了許多,也多了幾分生氣。

隻是誰也沒發現,在這正午時分,最炎熱的時候,大家原本應該找個背陽的地方休息,卻在不知不覺間竟是越跑越快,漸漸地,大家身下的駱駝已將速度催到了極至,前麵解小寶解小貝他們也是不知疲倦似的,埋頭狂奔。

直到後來,解小寶和解小貝發現自己似乎喘不過氣來了,說話也是如破風箱一般,說幾個字就要停頓一下,才終於覺得有些不對,等發現自己竟是以從未有過的速度在沙漠上狂奔著,更是驚詫萬分。

“不對啊,大哥,俺們為啥要跑得這麽快?”解小貝氣喘籲籲地說道。

解小寶卻是哼了一聲:“還不是因為你想超過俺,跑在俺前頭,所以俺們才越跑越快!”

“是嗎?”解小貝覺得有些道理,可又覺得不全是這樣,不過一時也想不清楚有什麽地方不對,他於是說道:“那好吧,俺讓你先,不跟你比了。”

說著,他便想將速度減下來,可很快他又突然叫了起來:“不對啊,大哥,為什麽俺慢不下來?!”

“哼,你騙誰呢,又沒有誰逼著你跑?!”解小寶怒道:“你還不是怕被俺落下沒麵子,所以一直跟俺較著勁對不對?”

“真不是啊,俺真想慢一點跑啊,可不知怎麽回事,俺慢不下來啊,總感覺俺的腳好像不是俺自己的了,不聽俺的使喚啊?”解小貝委屈道。

“你當俺傻啊?俺可是你大哥,你以為這樣的傻話俺會相信麽?你再敢說這樣的話小心俺教訓你!”解小寶哼了聲道,不過因為口幹舌燥的,他也準備將速度慢下來,歇上一歇,懶得在這種事情上跟解小貝較量。

可這一來,他卻也突然驚叫出聲:“怎麽回事,為什麽俺也慢不下來?!”

他發現自己正跟解小貝說得一樣,雖然想慢下來,卻發現身子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而像機械一般飛快地向前狂奔著。

兩隻蠍子精頓時驚恐起來,以前他們可是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還以為是見了鬼了,有什麽鬼魂侵入了他們的身體,正在代替他們控製他們的屍體。

而這個時候,後麵的無為他們也終於發現了不對勁,感覺駝隊跑得實在太快了,這樣下去可堅持不了多少時間,隻是當他們拉緊韁繩,想命令駱駝停下時,卻發現身下的駱駝竟是不聽他們的命令,隻是賣命似的狂奔著。

大多數駱駝的舌頭都是伸在嘴外,已被太陽曬得脫水,卻仍機械似的狂奔著,似乎不知疲倦一般。

無為頓時警醒,抬頭朝胡未叫道:“無戒師弟,快別念唱了!”

可前麵的胡未卻是置若罔聞,仍是搖頭晃腦的,不停地高聲大唱著。卻原來此不知道不覺間,他和戒戒又是進入了物我兩忘的狀態,也正因為如此,他們的歌聲又出現了以前那樣離奇的效果,隻是於以前不同的是,這次他的歌聲蠱惑的竟隻是身體而非思想,像解小寶解小貝他們,神智都是清醒的,但身體卻是不聽他們自己的使喚,反受了胡未歌聲的控製。

無為幾個心中大驚,要知道這樣下去,這些駱駝遲早要被活活累死,許多駱駝好像也知道了不對勁,竟嘶聲悲鳴著,而沒有這些駱駝,他們是否能走得到風來國都是難說,還有前麵那解小寶解小貝他們,如果他們也被活活累死的話,沒有他們做向導,也是要麻煩許多。

無為幾個不由焦急起來,無為正想叫自己身邊的阿花加快速度趕上前去,卻發現阿花也跟這些駱駝一樣,舌頭吐在外麵,呼吸急促,甚至於連眼睛都已閉上,似乎都已成了形屍走肉,全憑身體在動,而無為這時才發現,他又失去了和阿花之間的感應,似乎有什麽無形的阻礙隔在他倆之間,隔絕了他倆之間的感應。

而情急之下,無為想爬到駱駝背上,跳去前麵,提醒胡未,卻發現自己除了雙手能稍微動動外,身體竟也不聽使喚。

一想到既無法阻止胡未停下念唱,那就隻能這麽疾跑下去,直到這些駱駝身體崩潰,倒在地上,無為他們都有些哭笑不得了,更多焦急。

前麵的解小寶和解小貝已是開始胡言亂語,又哭又笑的,好似瘋了一般,顯然從未遇到過這種事情的他倆都快崩潰了。

不過就在跑過前麵一片矮矮的沙丘後,無為他們發現前麵平地上竟然有數十隻沙狐圍成了個圓圈,這些沙狐圍著的則是一群數百隻跳鼠。

無為幾個心中一喜,想著碰到這群沙狐,說不定會讓胡未回過神來,停止唱歌。

而更讓他們欣喜的是,這群沙狐見到駝隊越跑越近,竟是不躲開,隻是轉過身,齜著牙,緊緊地盯著駝隊。

然而就在雙方越來越近,相距不過二十多米時,前麵五六隻沙狐竟是突然紛紛變身成了人類,化成道道虛影,疾撲了過來。

“妖怪!”無為幾個驚失色,齊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