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我沒有呼吸,沒有心跳
楊氏是有身子的人，這些日子補得臉都圓了一圈，蘇顏朝她肚子上瞧了兩眼：“瞧你，肚子都還看不出來，這人倒先胖了，看來你婆婆沒少給你弄好的吃。”
楊氏羞得捂了臉：“我也不曉得咋回事，這幾天都不怎麽吐了，還特能吃，我都生怕金水嫌我胖了。”
“你懷的可是金水的孩子，他疼你都來不及，哪會嫌棄你。”
“也是，他要敢嫌棄，我就一哭二鬧三上吊，鬧死他。”楊氏想著自己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
“你真要這麽鬧，金水大哥哪能招架得住。”
楊氏抿嘴笑了笑，想起差點忘了問蘇顏地裏的事兒：“對了，我聽公公說你家地裏的苗枯了，咋會這樣呢？”
楊氏想著，這苗枯了，眼下重新種又不合節氣，倒是有些替蘇顏著急來著。一提這事，蘇顏就鬱悶，也不曉得該怎麽和楊氏解釋，澀澀地笑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枯了，我想會不會是我之前肥料下得太足了，反倒把苗給弄死了。我現在也顧不得去補種了，一來不合節氣，二來最近我都要去鎮上，顧不上。”
“去鎮上做啥？家裏不管了？”
“我在鎮上的酒樓裏找了事兒做，做得好的話應該能賺點錢。我跟掌櫃的借了他家的馬，早去晚回，來回也就一個時辰。”
楊氏擰眉歎道：“每天在鎮上和月牙灣來回跑，那多累啊。”
“沒法子啊，一家大小都張著嘴要吃飯呢，我再不想法子賺錢，那一家都得餓死了。”蘇顏說得是實話。
楊氏聽罷，認真地瞧著蘇顏：“你啊，要是真缺吃的用的了就跟我說，我給你送些來，別和我見外。”
楊氏這話聽著著實窩心，用力點點頭：“好，有你這話，我可安心多了。”
小墨做好了飯之後，請楊氏一起吃，楊氏卻哭喪著臉要走：“不用了，我還是回家吃吧，我要是不回去吃飯，婆婆一會兒該來找我了，在你們這兒吃飽了，那我回去哪還能喝得進去婆婆備的大補湯，想起就哆嗦。”
蘇顏自然明白楊氏說得是真的，她婆婆現在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都往她肚子裏灌，也便沒多挽留。早上的山雞湯燉得還不夠久，喝著還不夠香，下午又燉了一道，湯是徹底濃了。傻妞是放開胃猛吃，吃了一臉的油。
小墨給小月盛了滿滿一碗，挑著瘦肉往小月碗裏夾，蘇顏心裏頭那叫一個酸啊，這小鬼頭，是徹底把她這個娘親無視了。蘇顏委屈地扁著嘴，舉著空碗：“小墨墨，娘親也想喝雞湯。”
“自己盛。”小墨酷酷地丟下三個字，繼續給小月夾菜。
“哎，我在家裏的地位是越來越低了……”蘇顏可憐兮兮地自己邊舀雞湯邊感傷。
吃了飯，蘇顏收拾碗筷洗了，讓兩個娃娃和傻妞圍在一起，交代他們在家裏要小心什麽，注意什麽，千萬不能再發生啥事了，家裏不管誰有個好歹，蘇顏都承受不起。
到了睡點，小墨還是照舊摟著小月睡，半夜的時候，小墨醒了一下，卻發覺小月不在，有些不放心，便輕手輕腳穿了衣服出來找小月。
借著月色，小墨瞧見小月蜷縮在牆角邊上，隱隱約約聽見有哽咽的聲音。小月低著頭捂著嘴，像一隻受傷的小獸，不敢放肆地哭泣，隻能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躲著偷偷哭，她不想讓姑姑和小墨哥哥擔心，真的不想，可是她卻不知她的小墨哥哥已經來到了跟前。
“小月……”小墨低聲叫了她的名字，她哭泣的聲音讓小墨覺得心裏好難過，為什麽大半夜的，小月會一個人躲在這裏哭，小月到底出什麽事了？
小月聽見小墨的聲音，身子一僵，抬頭就瞧見小墨，月色下，小人兒臉上的淚珠泛著光，小月就那麽哭著，傻傻地看著小墨，悲傷得要命。
“小月，你到底怎麽了？你跟小墨哥哥說好不好？”小墨雙手扶著小月的肩膀，小月因為壓抑地哭，渾身都在抖。
小月畢竟是個孩子，從小在蘇顏的庇護下長大，雖然也被人欺負，但從來沒有哭得這麽委屈，這麽傷心過。瞧著小墨擔心的樣子，終是忍不住，趴到了小墨的身上，緊緊摟著小墨，她很想一個人默默地承受，可是瞧見小墨，眼淚就不自覺地流得更多了。
“小墨哥哥，小月好怕，小月好怕……”小月壓抑著聲音，小聲點在小墨耳邊哽咽，那哽咽哭泣的模樣，讓月色染上了悲涼的氣息。
小墨心都被小月哭碎了，小手掌輕輕地拍著小月的背，安慰道：“小月怕什麽，告訴小墨哥哥好不好？小墨哥哥知道了才能幫你啊。”
小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墨哥哥，你幫不了小月，誰都忙不了小月……”
“就算幫不了，那你也要告訴小墨哥哥你到底出什麽事情了，不能讓小墨哥哥幹著急啊，看你哭，小墨哥哥也好難過，小墨哥哥都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小墨的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我不想小墨哥哥難過，真的不想的。”小月在小墨的肩膀上拚命搖頭，她是個怪物，是個怪物，她怕自己會嚇著小墨哥哥，真的好怕。
“不想的話，那你就告訴小墨哥哥，好不好？”小墨被小月惹得也哭了出來，因著也不敢哭大聲，隻能低低地嗚咽。
聽見小墨哭，小月慌了，緊緊摟著小墨的脖子低喊著：“小墨哥哥，你不要哭，不要哭好不好，不要哭……”
可小墨哪裏聽得進去，他隻知道小月好傷心，他也跟著傷心。她是他的小月妹妹，他說過要一輩子對她好的人，他怎麽舍得她哭。
小月猶豫了好半天，掙紮了好半天，直起身子，雙手捂著臉頰，抬頭瞧一眼小墨，又低頭，反反複複，眼淚水就從來沒斷過。
終於，在最後一次長時間的低頭之後，小月抬起了頭，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氣，委屈地瞧著小墨，淚珠子還在不停地往下掉。小月將小墨的手放到自己的鼻尖上，一會兒又放到了自己的胸口。
月色裏傳來小月縹緲的聲音，聲音裏夾雜著悲咽，悲到讓人揪心落淚。
“小墨哥哥，你感覺到了嗎？我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我感覺不到你的溫度，我感覺不到冷，感覺不到熱……我就像個怪物一樣……我也想和你一樣有呼吸有心跳……小墨哥哥，小月真好怕……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