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弋冉從未與小娃娃同榻而眠,夜裏總擔心翻身時壓著兩個孩子,迷迷糊糊間總要伸手去探一探。

又一次伸手去摸索,卻摸了個空。

她的瞌睡瞬間散去,猛地彈起來,“承承,玥玥!”

身邊哪有兩個孩子的身影,唯有昨夜睡在碧紗櫥中,現在正在整理衣物的白梔快步走出來,“夫人醒了。”

“孩子呢?”沈弋冉慌忙問。

白梔一笑,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聽見踏踏的腳步聲。

“娘,玥玥在這呢!”小姑娘清脆的聲音傳來。

沈弋冉看過去,就見季司承端著水盆走在前邊,季司玥捧著帕子跟在後邊,探頭探腦地和沈弋冉說話。

沈弋冉被白梔扶著起身,二等丫鬟涼夏和暖冬連忙上前,接過兩個孩子手上的水盆和帕子。

連昨夜對這兩個孩子頗有微詞,替沈弋冉難過的白梔都笑著說:“公子和小姐都是孝順的,早起時的動作很輕緩,生怕驚擾了夫人。”

沈弋冉被兩個孩子伺候,心裏有點過意不去,但看著孩子澄澈的眸子,心中又有一股暖流劃過。

她想不通,這樣好的孩子,沈紜嫣是怎麽忍心虐待的?

“你們還小,日後不必這樣。”

季司玥已經窩進沈弋冉的懷裏,“可是,大伯說孝順父母是為人子女的本分,理當晨昏定省的。”

一邊的季司承也一臉認同地點頭。

昨晚和徐氏交鋒一番,現下沈弋冉對大房沒什麽好感,自是不清楚兩個孩子口中的大伯究竟是何秉性。

“愛護子女也是為人父母的本分,你們瞧,太祖母不是也沒有讓娘每日去晨昏定省?”

昨天進門之後,老太君就將那些規矩都給免了,說這一家子都是粗人,沒那麽多規矩,讓她自在著些。

季司玥歪著頭想了想,然後仰起頭朝著沈弋冉露出大大的笑容,“娘真好!”

“承承和玥玥也好。”沈弋冉站起身,一手牽著一個小孩兒,“走嘍,我們去看太祖母。”

倆小孩兒少了些昨日初見時的拘謹,牽著沈弋冉的手蹦蹦跳跳走,一路上嘰嘰喳喳個不停。

嬤嬤遠遠就瞧見母子三人過來,忙朝著老太君招手,“老夫人,您快來看!”

老夫人拄著拐杖過來,就看見沈弋冉微微傾身聽季司玥說話,眉目溫柔,場景好不溫馨。

“夫人真是個心善的姑娘。”

老太君更是滿意地笑,“湘君那樣的人,她的女兒又能差到哪裏去?”

老夫人說是不拘禮數,就是真的不拘,沈弋冉才剛進門,就被老太君牽了手往屋裏引,“來的正巧,陪娘一起用早膳。”

侯府的飯菜不似太傅府上的精致,但味道極好,且,能吃飽。

老太君一直給沈弋冉夾菜,給沈弋冉都撐著了。

早膳之後,老太君讓身邊的林嬤嬤帶著常嫣在府上轉轉,熟悉熟悉環境,順帶去大房住處熟悉侯府中饋。

沈弋冉初來乍到,不好一來就接手府上的事務,老太君便讓她先跟著徐氏多熟悉,等過一段時間能上手了,再接過來處理。

沈弋冉當然沒意見,跟著林嬤嬤出了靜心堂。

偌大地宅院,刨除規製之中的建築,裝飾,亭台樓閣等,餘下的主體約莫分成四份。

侯府三房沒有分家。

薄瑾年雖然是三房,但作為侯府的主人,住在主院無涯院。

左側後方,較小些的是大房的蒹葭亭。

右側後方是二房的送風樓。

每個大院中都有正房,耳房,廂房,花鳥亭台,不一而足。

往裏麵一些是府裏三兄弟娘親們的念佛齋。

再後邊,就是老太君榮養的靜心堂了。

一路走來,林嬤嬤將府上的布局與沈弋冉說得清清楚楚,沈弋冉聽得也認真。

看似表麵上平平和和地住在一個大宅子裏。

隻是,嬤嬤雖然沒有明說,卻也在介紹各院的時候,隱晦地提了府上的勢力分布。

當然主要還是以無涯院為主,但大房一直不安分。

之前薄瑾年沒成親,府上中饋一直由大嫂徐氏掌管,兩房算是能夠分庭抗禮。

至於二房的薄瑾玨,聽著倒是個淡泊的性子,如今帶著家眷在外為官,連薄瑾年大婚都沒回來。

這府上藏在平和的水麵下,亦是波濤洶湧的浪濤。

後宅女人多要仰仗丈夫,如今薄瑾年不在,也不知道單憑她一個人,能否在這浪潮中站穩腳。

說話間,已經到了大房的蒹葭亭。

徐氏得到沈弋冉往她這來的消息時,臉色便陰沉下去,“什麽清流之後,也是個市儈的!”

二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忍冬麵露擔憂,“夫人,現在該怎麽辦?”

徐氏抿著唇,思忖片刻便揚起算計的笑臉,“不過是管家,給她便是,我倒也正好看看,這太傅府的嫡小姐到底有什麽本事!”

“去,將糧鋪前兩日送來的賬本拿過來。”

忍冬怔愣一下,笑著恭維,“夫人聰慧。”

徐氏滿意地勾著唇角起身去迎沈弋冉。

“三弟妹可來了,娘昨日說讓三弟妹管賬,我想著正巧前兩日糧鋪送來了賬本還沒來得及瞧,就煩請三弟妹代勞了。”

沈弋冉一看她笑的那樣就猜到她心裏的盤算。

這賬本,定然是一本爛賬。

不過沒關係,她笑得溫婉,“大嫂客氣了,本就是我分內之事,哪裏稱得上勞煩。”

“倒是大嫂,這段時間還得勞煩您幫我管著旁的鋪子,娘的意思是,等我能上手了,再全都接過來,在此之前,是我勞煩大嫂了才是。”

徐氏的笑容僵在臉上,倒是一邊的林嬤嬤看著沈弋冉的目光中滿是讚賞。

還好,這夫人不是個軟柿子,日後是能幫侯爺撐起家來的。

原本滿心歡喜給沈弋冉送賬本的徐氏,在沈弋冉拿著賬本離開之後,怒摔了一桌子的杯盞。

忍冬在側,連一句話都不敢勸慰。

無獨有偶,沈紜嫣的日子也不好過。

她等了宋齊召一夜也沒能等到人回來,臨近天明時分才困倦不已,熬不住睡下了。

結果還沒睡半個時辰,屋門就被踹開。

被子“唰”地被掀開,一股大力抓住沈紜嫣的手腕。

沈紜嫣眼睛都沒睜開,就被甩在地上。

“砰”地一聲,她的瞌睡算是徹底醒了。

剛要發火,一抬頭就對上婆母鐵青的臉。

“娘?”

“你還知道我是你娘?嫁了人還當是在家當千金小姐呢?”

宋母宋周氏氣急,一堆泛著餿味的衣服劈頭蓋臉砸在沈紜嫣身上,“還不趕緊去把衣服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