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餘坐下來,看著顧乾已經漠然轉過去的背影,低聲喃喃:“完了,不對了。”

他根本沒有在意台上在表演些什麽,隻顧盯著顧乾。也不是盯著顧乾,陶餘更像是陷入了一種恍惚中。

他的頭開始劇烈疼痛,那種自腦仁深處蔓延開的疼痛拉扯著他的意識,讓他有些茫然呆滯地保持著一個動作。

活動似乎結束了,顧乾站起身從前門離開了,陶餘仍然坐在位置上。

“陶哥?回神了!”洛星星有些擔憂地看著他,“你怎麽了?”

陶餘站起身,臉色有些蒼白:“沒事,有點頭疼。”

“嚴重不嚴重?要不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頭疼不是病疼起來也要人命啊。”洛星星嘮叨著,臉上擔憂的神色卻不摻假。

陶餘已經出了會場,目光遙遙落在不遠處剛剛啟動的一輛車子上,他抿著唇,搖搖頭:“不用了,回去睡一覺就好了。我不去吃飯了,你自己去吧,抱歉。”

洛星星反複確認他沒事之後才離開。

陶餘一個人回了宿舍倒頭就睡,可夢境似乎不打算放過他。或者說,夢……比他自己還了解他。

夢裏的他在會場外攔住了即將離開的顧乾,踮起腳就吻上對方冰涼的唇瓣。

陶餘的眼睛驀地睜開,心髒依舊在撲通撲通狂跳著。

顧乾沒有推開他。

脫離了夢境他似乎仍能聞到對方身上清冽的味道,感受到對方唇瓣的柔軟。

陶餘你還要不要點臉啊,你別說你他媽喜歡上顧乾了,你別說你不再喜歡陸清了就轉眼喜歡上顧乾了!

你配嗎?你配嗎?你那肮髒的感情配得上去喜歡顧乾嗎?

顧乾他……缺你的喜歡嗎?你的喜歡就那麽輕易嗎?

不對吧,是不是他嫉妒顧乾的好給了江安喬?

或者他隻是貪戀顧乾給他的溫暖?

那個江安喬太幸運了吧,有顧乾那樣的人喜歡著。

洛星星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陶餘猶如深閨怨婦一樣的表情,驚恐地什麽話都沒敢說,隻能默默地把自己捎來的飯給陶餘擱在桌上了。

可是一連兩三天陶餘都明顯蔫蔫的,課也沒怎麽去上,明明就呆在寢室裏連個存在感都沒有,眼眶下麵卻有了黑眼圈。

“不是……陶哥,你咋啦?”洛星星實在看不下去對方萎靡的狀態,硬是把人拖到了學校的湖邊吹風。

陶餘不說話。

陶餘很難過。

陶餘天天夜夜都在夢見顧乾。

陶餘一想到那個男人就忍不住想見他,一想見他就會想到他身邊有個眉眼和自己很像的、看起來就很優秀的江安喬。

陶餘有點受不了了。

可是他自己無法說出那個答案。

洛星星見他不說話,又大著膽子猜:“陶哥,你別是失戀了吧?”

陶餘的眼刀子瞬間射向他。

洛星星頭皮發麻,舔舔嘴唇,

在作死的邊緣反複試探:“是……表演係的江安喬嗎?那天之後你就不太正常……”

“你才不正常。”陶餘小聲嘟囔,“誰喜歡他啊。”

你喜歡的人喜歡啊。

“那是誰啊?肯定是那天參加活動的……啊!”洛星星大叫一聲,突然撥雲見日一樣,從石頭上站起來,篤定地說,“是那個顧總吧?是吧是吧?”

洛星星一臉期待地看著陶餘。

陶餘有氣無力地回答:“是啊是啊,你拿劇本兒了吧。”

洛星星的八卦之魂得到滿足,在陶餘身邊盤腿坐下:“我就說看見你們不對勁!不對,你是暗戀嗎?”

“離婚了你說呢?”

“就……你離婚那位就是顧總啊?完了離了你又發現喜歡他?嗚啊,好虐!”

洛星星誇張地瞪大眼睛,好在聲音沒有太大,否則陶餘覺得自己可能會忍不住把他拎起來塞到湖裏去。

絲毫不知道自己剛在離世邊緣遊走的洛星星繼續興衝衝地問陶餘:“那陶哥你打算怎麽辦啊?去追嗎去追嗎?”

“追也沒用,人家有喜歡的人了,”陶餘站起身遙望著平靜的、如同他的心一樣涼的湖麵,“我不知道我算不算喜歡他,在這之前我是喜歡……一個人渣的。”

“嗨呀,”洛星星跟著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你這吃不好睡不好的還不算喜歡,什麽才算喜歡呢?感情這種事情,本來就是說不清楚的。誰年輕的時候沒喜歡過幾個渣啊,哦對,我沒有。”

“我還做了很多彌補不了的錯事。”陶餘彎起嘴角苦笑了一下,“我不配喜歡他。”

“那你改嘛,喜歡又不犯法,你不去做第三者,隻是改錯,隻是堅持喜歡,連道德都會站在你這一邊。”

喜歡是沒錯的,哪怕來遲了。

似乎有什麽自心底蠢蠢欲動,想要掙開枷鎖。陶餘第一次覺得,他好像忘了點什麽。

可是他的記憶明明十分清晰啊。

所以,所以……是懲罰嗎?懲罰他之前愛錯了人,就讓他這一世愛而不得?

如果是懲罰,那他認的。

陶餘越想越清晰。不在身旁又如何,他本來就是顧乾的,他這一輩子原本就是要歸還給顧乾的。

所以他對顧乾遲來的喜歡,是錦上添花啊。

兩輩子了,他可算喜歡上一個值得的人。

陶餘緩緩吐出一口氣,心中的鬱結散開,眼眶有些發熱。

這個時候有電話進來,陶餘心情不錯,來電顯示也沒看,語氣輕快道:“哪位?”

“小餘,”電話那頭的陸清原本滿腹火氣,但聽到陶餘的語氣又覺得陶餘可能已經拿回合同了,不禁放緩語速,“你什麽時候能把合同送來?”

“啊?”陶餘裝傻充楞,“什麽合同?”

“你……”

“陸哥,我看他就是在拖延時間,說不定……”

陸清的聲音被那頭的另一個人打斷,雖然聲音很小,但陶餘還是聽清了,他心神一凜,立刻點擊了錄音。

“陸哥?是誰在說話?”

陶餘問,握著手機的手指漸漸收緊,骨節處都泛了白。

“公司的下屬,”陸清似乎走遠了些,“你盡快把合同拿回來,我周末去學校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