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唐敲響顧乾辦公室的門。
“進。”男人的聲音平靜無波。
蘇唐走進去，把咖啡放在顧乾手邊，沉默了一下，低聲道:“顧總，今天沒有什麽行程，您……是不是休息一下。”
顧乾昨晚就沒回去。
蘇唐今早來上班的時候，見到顧乾還是昨天的那身衣服。
男人雖然沒顯示出疲憊感，但蘇唐跟了顧乾這幾年幾乎沒出過差錯，也是極為細心。他能感受到男人氣場的減弱。
顧乾不是沒有回去，隻是當他深夜回去，他進了客廳，目光落在沙發上的時候，那裏是空的。
頭天晚上那裏還蜷縮地睡著一個小朋友，今天他就把人送走了。
這棟別墅裏明明到處可見陶餘從小到大送他的那些東西，明明結婚到離婚這一年，陶餘隻在這裏住了這麽幾天，明明一切都還是之前的樣子，顧乾就是覺得，現在這棟房子就是冰冷得沒有一絲人氣兒。
從此他會和他的小魚兒再無糾纏，他隻求小朋友平安快樂。
顧乾端過手邊的咖啡啜飲一口，頭也沒抬:“不必，下午去墓園，你不用跟著我。”
又是這樣。
“好的。”蘇唐有些煩躁，他想把陶餘拎回來，強迫陶餘對顧乾好。
蘇唐是顧乾的大學同學，原本沒什麽交集，但顧乾在蘇唐家裏被追債的時候幫他還了債，救了他一家人，他對顧乾充滿感激，自然也希望顧乾過得好。
可這些年事與願違，他隻看見顧乾的付出，卻未曾見他得到回報。原本他覺得陶餘就該滾遠一點別再出現，但現在他終於理解了為什麽陶餘已經失憶三年了，這三年裏又那麽能作，顧乾卻不願放手。
這才離婚一天，就已經不回家不睡覺了，時間久了那還得了。
南山墓園。
顧乾停好車，一個人拿著三束花，一步一步走上台階。
墓園裏隻有他一個人，陪伴他的隻有瑟瑟風聲。
他的腳步在一座碑前停下。上麵的照片是一個眉眼和他有幾分相似，卻永遠定格在十幾歲的男孩。
顧乾彎腰把花放下，看著上麵的名字低低出聲:“哥，我也死於一場大火，你的痛苦我也感受到了。”
隻是提到火，他的麵色就白了幾分，他靜靜看了一會兒碑上顧卿的名字，沒再說什麽，又走向上一層的墓碑。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臉上寫滿嚴肅，顧乾隻是看著，低聲喊了句:“媽。”
一片枯葉飄落在他剛擺放好的花上麵，女人靜靜地望著他。
最後一束花被擺放在一個女孩的墓前，顧乾什麽都沒說，隻是鞠了一躬。
女孩的照片下麵赫然寫著她的名字。
陶瓷。
這秋風瑟瑟，涼徹心底。
顧乾心裏有事的時候就會來墓園，也不說話，一坐就是幾個小時。
這裏葬著他和陶餘最重要的人。
十歲那年大火裏為了救他葬身火海的堂哥顧卿，也是顧惜的親哥哥。
還有陶餘失憶前不久車禍去世的他的母親。
和陶餘最愛的、卻在兩年前最美的年紀意外墜樓身亡的姐姐陶瓷。
顧乾呆在這裏，一個人承受所有過往。
他的小魚兒並不是忘記了所有的事情，而是僅僅忘了他，和跟陶瓷的感情。
顧乾回想起他母親搶救無效去世後，葬禮散場，
隻有他一個人呆滯地站在碑前。那個時候他已經熬了一周沒有合眼，卻接到鄭寒昱的電話奔向醫院。
鄭寒昱聯姻對象裴秀是那家醫院的心內科主任醫師，他說偶然遇到了住院的陶餘。顧乾清楚鄭寒昱那個人有多討厭裴秀，所以他知道，陶餘出事了，不是開玩笑的。
顧乾家裏先是父親腦中風入院，後是母親去世，忙得根本沒有顧上陶餘，也愣是沒發現陶餘已經好幾天沒和他聯係了。
當他急急衝進病房的時候，陶餘正和一個男人聊得愉快，聽見聲響側過頭，用一種從未見過的陌生又冰冷的目光把顧乾打進地獄裏。
“你是誰？”
顧乾當時眼前發黑，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不記得我了？小魚兒，你……”
“顧總，他失憶了。”陸清漠然地看著他，“醫生說他不能被刺激……”
果然，陶餘皺起眉頭回想麵前出現的“陌生男人”，卻頭疼得臉色煞白。
再之後，又確認了幾次陶餘真的無法回想以前之後，顧乾再也不舍得逼迫他。
從未有那麽一個時刻，顧乾覺得自己是個災星。
他十歲害得最溫柔的原本已經逃離火場的堂哥顧卿返回為救他而葬身火海，二十二歲父親腦中風成了植物人，母親讓他繼承家業他卻不願意。結果沒多久母親就在去談生意的路上身亡。
接著就是陶餘，被一群不知道什麽人推搡進河裏，差點沒命。
陶餘失憶，甚至他最愛的姐姐出事後的葬禮都沒有到場。
再然後……陶餘又一次險些出事後，他用陸清的安危逼迫陶餘跟他結婚，最後他的小魚兒、那個總是笑著喊他哥哥的小魚兒，把他從火海中推出去，自己卻被壓在裏麵……
顧乾控製自己沒有繼續想下去。
他重回到這個時候，已經無法再挽回前麵的種種，隻能求他的陶餘平安，隻能求他死心塌地喜歡陸清的寶貝早點醒悟過來。
他這一生真的虧欠了好多人。
陶餘在離婚後說希望他幸福。他怎麽配得到幸福？
隻是他不會再給陶餘機會為陸清付出任何。隻有這麽做，陸清才會盡快拋下這顆棋子，而他的小魚兒被陸清冷落後，或許會清醒。
若不是陶餘上一世被害至身亡，他怎麽舍得陶餘有一點委屈？他原本會慣著陶餘，哪怕他喜歡陸清，哪怕陸清不值得。
但是現在他寧願陶餘痛，也要他活著。
離開墓園時已是傍晚，打開關機的手機，蘇唐的消息一股腦地湧進來。
顧乾疲憊地按了按太陽穴，目光跨越是十多條信息，定格在有陶餘名字的那一條。
“陸清去學校找了陶餘。”
顧乾的目光瞬間冷冽。
作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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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