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後,偶有幾日出了陽光,外頭的雪人化了一半,身子大大縮水。

接近年底,江氏內部暗流湧動,江嶼州的處境是內有財狼,外有虎豹。

之前公司的窟窿補不上去,銀行每日催債,即使低價賣了幾套房產,也解決不了財務困境。

還要堤防著江晚姒和江雲起,這兩人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將他拉下高台。

有一次,江熙暖哭著去牢裏看方知嵐,說自從那日在眾人前被江晚姒打了後,聞彬就開始厭惡她了,覺得她丟人現眼。

聞彬日日在外麵花天酒地,酗酒回來還會動手打她。

方知嵐很憔悴,隻能苦笑安慰小女兒忍一忍,多點討好男人。

江熙暖一個勁的哭,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她才是京城最大的笑話。

年紀輕輕就給人當了續弦,那些貴太表麵奉承她,背地裏全是揶揄和嘲諷。

一想到聞彬在外麵的鶯鶯燕燕,她生氣,但更多的是害怕。

她害怕聞彬不要她,成了棄婦。

“你不要哭了,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方知嵐聽著她的哭聲,心煩意亂。

真是人生如戲,不到死的時候,永遠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發生什麽轉折。

“媽媽,我好想你,大姐夫出不來了,大姐也紮在公司裏跟江晚姒鬥,宋家看二姐看得緊,沒有一個人能幫我。”

“媽媽,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江熙暖抹了臉上的淚水,泣不成聲。

“耐心點,男人都是花心的,你不要與他起爭執,日子熬著熬著,就過去了。”

方知嵐歎了一口氣,她還能做什麽呢?隻希望小兒子在國外能不受影響。

忽而想起大兒子,“青軒怎麽樣了?”

“我不知道,不讓探視。”江熙暖收起哭聲,滿不耐煩回答。

江青軒在牢裏的日子也並不好過,遭受著手腳斷裂的疼痛,日複一日。

終究是寒了心,我來看你,你卻隻關心你的兒子。

方知嵐還想多問些,江熙暖便起身要走了,“獄警說時間到了,我先走了,媽媽,你保重身體。”

求人不如求己,既然沒有人能幫我,那我就隻能自救了。

憑什麽都是江家的女兒,大姐能進公司呼風喚雨,二姐能嫁進宋家享受,就連江晚姒和秦微微也過得比她好!

三叔家的妹妹也被保護得很好,沒有吃過苦頭,沒有栽過跟頭。

整個江家,隻有她,過得生不如死的生活。

這不公平!

——

咖啡店,他一身幹淨的圓領白襯衣,溫文爾雅,手裏還拿著一本書認真地看,坐在靠窗的位置,引不少人駐足回看。

“蘇珩?”一道清冷的嗓音,他才從書裏抬起目光,微微一笑,柔比月華。

“坐。”示意她坐下,看出她眼裏的疑惑,緩緩說道:“我姐有事,暫時來不了了,她讓我跟你說聲抱歉。”

“我知道,隻是沒想到,是你回來了。”江晚姒恢複冷淡。

在兩人沉默之時,服務員端來一杯咖啡放在江晚姒麵前,是她從前的口味。

蘇倩懷孕了,所有的工作都停了下來。

“嗯,我畢業了,現在京城裏工作,以後,你的事情,都歸我。”

蘇珩捏著勺子,沿著杯壁遊走,不經意地抬眼,關注她的反應。

她最近,過得不好。

江絕的意外死亡,對她的刺激很大,不然,也不會打電話預約蘇倩的治療時間了。

可病人與醫生之間的信任感,不是那麽容易建立起來的。

“晚姒,不著急,你慢慢想,我這段時間都會留在京城。”

蘇珩也是國外頂級的心理治療師,自然懂得心理防線重的人,換心理醫生得一步一步慢慢來。

江晚姒隻是笑了笑,喝了一口咖啡,沒答應,也沒拒絕。

“這是我姐讓我帶給你的藥,如果晚上睡不好,可以吃一粒,但不要多吃。”

蘇珩一如往之的溫柔,隻是比她大一歲的年紀,倒是很會照顧人。

學校裏的女生應該都喜歡他這樣的,言談溫潤,行止有度,如春風般柔和,又幹淨自持。

喝了咖啡,聊了些國外的事情,江晚姒便先走了。

本以為,不會找他,至少不會這麽快。

沒想到,還是出了事。

那天晚上,挺冷的,沒下雪,寒風呼嘯。

她呆呆地看著自己手上的鮮血,眼裏隻有一團紅,紅得刺眼,染了她整個世界都是紅的。

“軟軟,你在做什麽?”宋廷晏下樓,看到她瘦弱的背影,心裏一緊。

下一瞬,她緩緩轉過身,像犯了錯的小孩,局促不安地望著他。

右手還緊緊抓著水果刀,刀刃滴血,地板開出一朵朵雪花。

“軟軟,怎麽了?”他邊走近,低聲詢問。

沒有第一時間奪下她的刀,隻是瞥了地上一眼,看到了兩條魚的屍體,以及斷肢殘腿一堆破碎的殼。

宋廷晏鬆了一口氣,還好她沒傷自己。

“我.....”江晚姒看著他走近,再走近,忽然急了,丟下手中的刀,抿唇解釋:“不是我。”

“我沒有。”她輕輕搖晃著頭,下意識否認,不想他看到自己醜陋的一麵。

對上他的眸子,卻看到他溫柔地笑了,“軟軟是餓了嗎?想喝魚湯?”

“怎麽不叫我一起呢?我也想喝。”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安慰她的慌亂。

“軟軟會殺魚嗎?要不要我幫你?”

隨即又牽起她的手,帶她去廚房衝洗,拿著紙巾輕輕擦幹淨了她的手。

她顫抖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時,被捏住,在他的拉力下,撲到他的懷裏。

“軟軟,不可以吃獨食的,下次,記得叫我一起。”

話音剛落,他密密麻麻的的輕吻也落在唇上,逐漸安撫了她不安。

溫柔纏綿後,是更加猛烈的虐掃,似是要卷走她的一切。

“軟軟,今晚你不乖,不是說好等我開完會就一起睡覺的嗎?怎麽偷偷跑下麵來了?”

手指勾著她的一縷發,圈著把玩,灼熱的呼吸燙了她的臉。

那還有思緒想其它呢?他問什麽,便答什麽。

“等你好久了,我睡不著,下來走走。”

“傻瓜,怎麽不來喊我呢?”

“你忙,不敢打擾。”

“餓不餓?”

她搖搖頭,早已經忘了自己剛才在幹嘛,手也白淨,原先鼻腔裏的血腥味,早就被他的氣息衝淡。

“我困了,上去睡覺。”宋廷晏說完,就將她抱起來。

大手按了按她的腦袋,繞過客廳那處“案發現場”。

等第二天,江晚姒醒來的時候,也沒想起來,隻是覺得嘴巴有點疼,破了個口子。

喝水的時候,都得避開。

頭腦昏昏沉沉的,好像忘了什麽事情,一下子又想不起來。

“我昨晚是不是下樓了?”有過前車之鑒,她也擔心自己是犯病了。

宋廷晏挑眉,“嗯。”

“我做什麽了?我怎麽有點想不起來了。”拍了拍腦袋。

“喝水。”宋廷晏不露痕跡地答。

她殺魚,他善後,多大點事呢?

“沒別的了?”江晚姒狐疑。

“有啊。”宋廷晏放下手裏的平板,雙手交叉置在膝蓋上,懶懶往後一靠。

對上她追問的目光,笑了笑,“我們在廚房接吻了。”

江晚姒一口粥水差點噴出來,還好拿紙巾擋住了,瞪大了眼睛看他。

這話一點也不像他能說出來的。

接吻這事,還用他說嗎?嘴都被咬破了!

去公司的路上,江晚姒也還在想昨晚到底有沒有什麽事情。

直到遇見江絕那個小助理,跟她打了一聲招呼,

“晚姒小姐,那兩隻螃蟹,你養得怎麽樣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她想起來了!

她昨晚將螃蟹殺了,還宰了兩條錦鯉!

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