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慧道:“阿姨您放心,不管是什麽事,從軍都能給您解決了。”

這話不假,以霍從軍的身份和人脈還有財力,普通的民生小事沒有辦不到的,而在那個年代,能卡住人的主要就是去各個行政單位辦事,總是遇到吃拿卡要,這種事對於霍從軍來說根本就不算個事。

保姆忽然滴下淚來,哽咽著說道:“我三兒媳婦懷了個二胎,都已經七個月了,結果村幹部說違反了上麵的命令,非要讓她打胎……”

鄭慧臉色頓時就變了,“這不是打胎,分明是殺人!”

她是女性,又生過孩子,非常了解懷孕的過程,前三個月是打胎的最佳時期,這個階段的胎兒剛剛成型還非常的小,特別好打,過程再痛苦也能忍耐了。

從四個月開始,胎兒就進入了飛速成長期,一天一個樣,已經沒辦法打下來了,隻能通過引產的方式,讓孩子早早的生下來,相當於提前殺死了孩子。

而當孕期進入到七個月以後,那就能算是足月的孩子了,一般說的早產指的就是這個時候的嬰兒。

這個階段根本不可能打胎,也不可能引產,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孩子生下來。

保姆卻說村幹部讓這個時候打胎,這不是殺人,又是什麽?

霍從軍眉頭緊緊皺起,道:“李阿姨,您怎麽知道的?”

保姆抹了把眼淚,道:“前天的時候,李姐當時正在午休,我接到了家裏的電話,是老三告訴我的。”

她說的李姐就是老太太李娥,兩人一直姐妹相稱,而老三就是她的三兒子。

霍從軍夫妻倆對視一眼,鄭慧道:“李阿姨您先回去吧,明天我給您買張車票您就能回家,這件事您也不用擔心,從軍一定會幫您解決的。”

保姆再三道謝,回了樓上。

關起門,鄭慧非常疑惑地說道:“她說的是真的假的,不可能有這麽胡作非為的幹部吧?”

又道:“上麵是讓計劃生育了,可沒說是讓殺人害命啊!”

霍從軍經曆過一次了,也看到了很多聽說了很多,自然知道保姆所說都是真的,道:“要不這樣,明天我跟著李阿姨回村一趟。”

鄭慧道:“我也回去,我就不相信怎麽可能有這麽殘忍的幹部,簡直不把人當人了!”

夫妻倆都懷著沉重的心情休息了。

第二天起來,鄭慧早早的給學校打去電話請了一天假,霍從軍給小富也打了個電話,讓他給找個臨時的保姆,小富道:“霍廠長,還要嘛臨時保姆,我讓我媽過去伺候老太太幾天,省得她整天在家裏沒事幹!”

小富也不放空炮,一個小時不到他媽就真的上門了,霍從軍向小富媽表示過感謝,叫上保姆一起開車回村。

當年京城還沒有擴容,邊上的村子都還歸冀省,小車出了四環,再往東走四周越來越荒涼,公路也越來越坑窪。

在顛簸了一個多小時以後,終於回到了李家屯,幾年沒回來,村裏完全大變樣了,先前那些整齊的房子全都開始破敗,有個別的院落都長滿了荒草。

還沒有進村,就看到村口掛著大大的條幅:響應計劃生育,做好人口管理。

鄭慧道:“這不是挺正常嗎?”

霍從軍笑笑,開著車繼續往裏走,就見村邊第一戶人家的牆外刷了一行標語:流出來引出來,堅決不能生出來!

鄭慧道:“這是在嚴格執行,也沒有毛病。”

往裏開了一段路,右拐進了村子,迎麵一條大大的標語刷在村小學的後牆上:該流不流,扒屋牽牛!

保姆的眼淚頓時下來了,“我老三家裏連頭牛也沒有,這可咋辦?”

鄭慧氣憤地說道:“怎麽能這樣,這不成了土匪了嗎?”

話音剛落,就看到右邊手的長牆上刷著:超生罰款你不繳,拘留所裏見分曉。下麵還掛了一個長條幅:五隊三組某某夫婦妨礙計劃生育公務被依法拘留!

往裏走,各種標語一條接著一條。“拒不放環、結紮和繳納超生款的,砸!砸!砸!”、“一人超生,全村結紮!”、“誰要強生超生,誰就傾家**產”、“寧可血流成河,不準超生一個!”

起先鄭慧還是非常的憤怒,質問不斷,到了後來,她漸漸變得沉默,變得沮喪,最後流下了眼淚,“從軍,這是真的嗎?”

霍從軍道:“你也看到了。”

旁邊的保姆已經滿麵淚痕,強忍著給指路,“前麵第三排左拐,第二個鐵框大門就是我老三家。”

汽車停下了,霍從軍下了車四麵打量,這是家很普通的院落,大門隻有門框是角鐵焊成的,中間都上的木板,沒刷漆,素白的木板已經有了風霜和侵蝕,院牆是土坯砌的,雨水和陽光在上麵留下了濃濃的印記,使之變得高低不一坑窪不平。

保姆推開院門走了進去,邊喚道:“老三,媽回來了!”

一個漢子從屋裏出來,膚色黝黑,“娘,你回來了!”又向霍從軍二人望了眼,囁嚅著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

霍從軍看那漢子特別的蒼老,一看就比自己大好幾歲,上前招呼道:“三哥,我是從軍,以前也在村裏住著,在南灣那塊。”

不等漢子回話,保姆趕忙說道:“從軍,可不能讓他瞎叫,他比你小四歲呢!”

霍從軍和鄭慧都笑了起來,差點搞出笑話,改過稱呼,“老三,我們聽說了你的事,跟李阿姨來看看。”

老三木訥地招呼,“進屋裏。”

幾人進了屋,隻見裏麵是個裏外套房,地麵是以前農村最流行的藍磚鋪地,隻不過年頭久了,那些藍磚不是被磨圓了就是踩下去個坑,坑坑窪窪的。

左手邊是盤火炕,也是北方最常見的,炕上鋪著張早已經看不清圖案的油布,幾床黑乎乎分不清是被子褥子的行李垛在牆角。

挨著火炕是個灶台,既做飯也負責給火炕增加熱量,再過去是兩口大水缸,最裏麵靠牆擺著兩個洋廂,也就是衣櫃,隻不過款式非常的老,可以追溯到清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