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所謂入宮
秋月眉行事這次難得的風風火火,不久就和一眾大臣上書要求君主立憲,結果自是引得太後震怒,皇帝也不大高興。但是牽涉人員太多,沒能將他們大罰,隻是扣了些俸祿外加思過,沒能傷立憲派的元氣。
金倩巧雖說不相信立憲能立刻成功,但多多少少對此抱了期待,她的名字也在受罰的名冊上,結果一出,自是難言的失望。
秋月眉大有越挫越勇之勢,見金倩巧神情失落,安慰道:“不過是個開端,我亦不期待這次能夠成功,我目的並不在此。”
金倩巧不解。
“我研究過,往年要求立憲的官員人數稀少,且一旦被懲就消聲覓跡。立憲會限製皇權,冒然行事自討不得好,必要時定得逼迫一下。”秋月眉道,“這個思想在學生中很受推崇,此番我不會輕言放棄,不斷上書遲早能煽動起有識之士,若全國倡導,那皇上終究會妥協。我的預算是五十年,你我在世之時,定能看到那一天。”
五十年?真是夠有毅力。
金倩巧想想若真到那個年頭,她和秋月眉都該是兩個白發蒼蒼的老媼了,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走上朝堂,就像秋長吟一樣,似乎也不錯。
酒逢知己千杯少,二人相視一笑,舉杯共飲。
京城高官的女兒們自不必說,從全國各地征選來的秀女66續續到達了京城。這一日,大批秀女擁在皇宮門前,等待排隊入宮。她們中的大部分會成為宮女,若熬得不殘不死,二十年後還鄉,屆時滄海桑田,人老珠黃,但若不自憐自哀,也能尋到一方自在天地。還有些人或許能在宮中飛黃騰達,走上尋常女子一生都仰望不到的富貴之路,隻是其中荊棘,笑中苦澀實非外人所能得見。
自從朝中有大量女官之後,後宮的事便交給這群女人,金倩巧官位最高,是其中管事。她大致分配了工作,就在秀女中尋尋覓覓。
在原作中,選秀這一段著墨頗多,這本不是給軒轅無白選妃,但偏偏第八女主就是秀女中的一員。剛剛搶了皇帝一名準妃子的軒轅無白自然不好再開口要人,因此第八女主的身份尷尬起來。
和軒轅無白有染的女人當然不能再送去給皇帝,可是正當手段又無法將她帶出來。湊巧央胤軒和軒轅無白自秋月眉成婚後不可調和的矛盾徹底爆發,奪宮之後他想要哪個女人自然不會沒有了。
第八女主出生特別,她並非是央朝本國征選的秀女,更不是出生貴族豪門,她是來自央朝的附庸國嶽國地主的女兒。
嶽國是十分落後的農業國,尚武輕文,雖說附屬央朝,可實際上他們本土的國民和皇室對大羅也很親厚。他們國內極端強調男性地位,女性地位極低,越國的女性甚至不能擁有姓氏,第八女主也不例外,她名喚小憐兒,家中雖然富裕,可女子賤養,兒子可以安享財富,但女兒生來就是賠錢貨,被父親兄弟打罵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小憐兒隻是個妾生女,愈發沒有地位,她幾乎是做著女奴的工作長大的,自幼受壓迫嚴重,個性怯懦,營養不良,十分消瘦。
她長到十五歲趕上了選秀,因為上交女兒可以得到銀錢,所以她父親毅然決然地將她們幾個庶女全賣了。
小憐兒早已認命,乖乖服從尊長上京。她沒想到她的命運會從此改變,在她進入皇宮的那一瞬間,正巧與策馬而過的軒轅無白遙遙對望,彼此一瞬間怦然心動。那一眼打開了命運的鎖鏈,將她與未來邪王的命運從此牽連在一起,甚至成為軒轅無白推翻央朝的理由之一。
小憐兒的相貌清秀,在八個女主中並不算最為美貌,可她在讀者中人氣甚高。原因在於,這位女主在家鄉就被欺淩的半分脾氣都沒有,逆來順受,小鳥依人,一切以男人為尊,讓軒轅無白以及大批代入感滿滿的種馬文讀者們嚐到了被崇拜的快感,大男子主義得到充分滿足。
說起來,金倩巧當初正是看到她和軒轅無白的那一段才莫名穿越的。
金倩巧找了一會兒,很快便發現了小憐兒,她兩眼含淚,正怯怯懦懦地與其他幾個女孩坐在一起,與其他人相比,她顯得格外瘦弱單薄,活像一隻營養不良的小白兔。
秀女們的衣衫都是統一的,但即使如此,一樣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時不時往下掉,稍微一動就露出一小節白皙的肩膀,搭配可憐兮兮的表情,柔軟之感不斷往外溢出,分外誘人。
金倩巧不過掃了她一眼,確定位置後打算轉身離開。
“女官大人!”
身後傳來女子嬌弱的喊聲,金倩巧回頭,發現竟是害羞膽小的小憐兒叫住了她,見她回頭,那弱柳扶風的姑娘便搖搖晃晃地走到她跟前,紅著臉開口:“女官大人,妾身想問問,我們這群秀女一般會送往哪裏?”
“大多會分去服侍太後和公主,少數會派去服侍皇上。”金倩巧道,其實如果皇上有妃子的話,分去當妃子丫鬟的可能性更大。
“妾身聽聞,皇上還不曾有過近身之人?”小憐兒問。
金倩巧皺了皺眉,這似乎問得有些不合禮節,她沒有回答。
見金倩巧神色不善,小憐兒也知道八成是自己問了不該問的,連忙低下頭,兩隻手局促不安地來回搓動,“對、對不起,是妾身愚笨,請大人不要責罰。”
“無妨。”金倩巧不知為何覺得她有些怪異,點點頭便轉身要走,誰知又被身後身量不高的小姑娘拽住袖子。
小憐兒眨眨噙著淚水的大眼睛,嗚咽兩聲,繼續問:“女官大人,不知哪位公主的宮殿離皇上近些?妾身出生低微,平生願望不過是瞻仰天子真容,妾身不求侍奉皇上起居,隻求遠遠地看上一眼,大人可否通融,幫妾身這個小忙?”
金倩巧手心突然多了點什麽東西,她蹙著眉張開手一看,居然是一塊碎銀子,她震驚地看向眼前快要哭出來的小女孩,她仍一臉無辜地看著金倩巧,好像有誰欺負了她似的。
賄賂?!
這個真的是種馬文中不諳世事單純善良身世淒慘小鳥依人的小女人第八女主?!
金倩巧前世小說閱的不少,宮鬥也略有涉獵,自然知道賄賂管事嬤嬤是每個出生低微的女主必備戲碼,可她分明身處種馬爽文之中,其中一個女主角做出這樣的事,就顯得怪異了,難免有串戲之嫌。
之前她接觸的其餘六位女主,與原作中的個性多半合得上,小憐兒的行為讓她大開眼界。金倩巧麵上卻不顯驚訝,她沉著臉把銀子又塞回小憐兒的手裏,肅著臉道:“在這皇宮大院若想自保,記得管好嘴巴,謹言慎行,莫要讓我們為難。”
“……是,妾身明白了。”小憐兒失望地後退,回到她原本的座位上含淚珠子去了。
金倩巧趕忙往回走,她對劇情的這一變化頗感意外,不得不重新整理了思路。
原本的種馬文中,是從軒轅無白的男性視角出發的,所有的女主都對他一見鍾情二見傾心,女主們環肥燕瘦各有千秋,軒轅無白隻需每日挑喜歡的入帳即可,在他看來,妻子們相處愉快情同姐妹,最是省心不過。
可換一個角度,就未必是如此了。
比如從她作為金倩巧的角度,軒轅無白是腳踏八隻船,花心且沒有責任感,渣男一個。但是從小憐兒的角度來看,或許軒轅無白成了一條大魚,一條容易被女人俘虜、可以幫她掙脫苦海的大魚。
所以,在軒轅無白看來溫柔可人的小憐兒,極有可能隻是她裝出來的表象,作為把控男人的手段。實際上,小憐兒是個善於後宮爭鬥的女性,知道怎樣在女子中爭寵,知道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
金倩巧身上一涼。
軒轅無白並不傻,可以說得上精明,連他都能被小憐兒騙過,足見這個女人何等的演技。有時候隱藏在黑夜的草叢間的毒蛇能夠咬死作戰英勇的獅子,若真如她所想,小憐兒恐怕根本不需要她幫助,這種女人自己就能明白怎樣對自己最好。
轉眼所有的秀女檢查完畢,確認身體無瑕疵,亦無疾病,可以送入宮中服侍貴人。
婀娜多姿的女人們梳著統一的發髻,穿上統一的衣服,蒙上麵紗,排成數排,一列一列地按次序進入深似海的宮闈大門。
小憐兒也跟在其中,金倩巧的視線一直關注著她。
輪到她進門時,小憐兒忽然停下腳步,似是無限留戀地向身後繁華的京城望了一眼。一陣馬鳴聲驚起一片低呼,袁幹策馬從宮門中奔出,嚇倒了幾名秀女。
小憐兒所站的位置正好在她馬下,一陣微風拂麵,將她臉上的輕紗微微揭開,露出一張萬千風情的芙蓉麵。袁幹一頓,一時拉著韁繩聽了下來,與小憐兒久久對視,他臉上那道深刻的疤痕在陽光下清晰可辨。
“駕!”袁幹許久才記起自己正在宮門口,而麵前的盡是即將送入宮中的皇帝的女人,他心亂如麻,重重一夾馬肚子,身下的棕色大馬嘶鳴一聲狂奔起來,掀起一片沙塵。
金倩巧聽到小憐兒小聲地問在她身後的秀女:“方才那位將軍大人不知是誰?”
那秀女顯然出生京城,對自己的了解有些自得,洋洋得意地回答:“那位是這次對抗大羅護國有功的袁幹大人,正是軍中的紅人,前途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