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國軟實力戰略的要素

通過本章前兩節的分析可見，把軟實力納入戰略性考量，構建中國的軟實力戰略，是順應曆史大勢、符合中國現實，且極具前瞻性的一項重要戰略抉擇。通過對軟實力內涵及其運行機製的解析，著眼於解決當前和未來相當長的一個曆史時期製約中國發展的現實矛盾，中國軟實力戰略能夠為中國改革發展營造良好的國際環境，為中國硬實力的提升注入更加強大的動力，為世界新秩序奠基發揮積極作用。

現在國際關係話語體係中的“中國崛起”，在很大程度上是中國硬實力的崛起，反觀軟實力則嚴重滯後。中國國際地位的提升、國際影響力的增強，主要依靠的是硬實力。因此，本書的宗旨就是構建中國的軟實力戰略。

戰略要素的選取是搭建戰略框架的前提和基礎，戰略運行所產生的效能取決於戰略要素選取是否得當。基於對中國持續快速崛起的現實以及在此過程中因軟實力缺失所導致的主要問題的考察，筆者認為，國際形象、國際責任、國際製度這三個因素，對中國的軟實力具有明顯而重大的影響。當然，不能否認，對中國軟實力產生影響的因素不止這三個，比如還有文化、現代化以及曆史傳統等等。但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是，其他因素對中國軟實力的影響力相對較小，或者包含在上述三個要素之中，或者基本上是通過這三個要素間接對中國軟實力產生影響的。為了抓住主要矛盾，也為了學術研究的可操作性，本文在影響中國軟實力的眾多因素中選取國際形象、國際責任、國際製度這三個具有戰略意義的要素，進而搭建起中國軟實力戰略的框架。

1．形象：邁向世界的“通行證”

將國際形象作為構建中國軟實力戰略的要素之一，是中國融入國際社會進程日益加速這一客觀事實的必然結果，是著眼於當前和未來，為中國改革發展營造良好國際輿論環境的必然要求。

一個國家的國際形象是一個動態性極強的綜合體，生動地體現在國際社會對該國的國際輿論之中。在崛起的過程中，中國受到了國際社會越來越多的關注。借助國際互聯網這一高效的傳播平台，中國的國際形象被以極高的速度和頻率呈現在世界各個角落。這其中既有和諧友善的聲音，也有基於想象和成見的歪曲、甚至放肆攻擊。

中國歡迎客觀的報道、建設性的批評，這有利於世界了解中國，有利於中國的發展進步，更有利於加深中國與世界的交流。對那些因不了解中國的情況而導致的錯誤認識，中國抱著開放的態度，擺事實，講道理，麵對麵交流，心貼心溝通；對於那些抱著特定目的，肆意歪曲、汙蔑的人，中國據理力爭，堅決回擊。如“中國威脅論”的出現及其在世界範圍內的蔓延給中國帶來了極大的負麵效應，直接影響到中國改革開放和外交事業的發展，嚴重損害了中國的國際形象，惡化了中國外交活動的國際政治生態。“中國崩潰論”則完全從所謂的中國崛起後的威脅，而轉向中國與蘇聯相同命運的結局可能給世界帶來的混亂，來妖化中國的發展。“和平崛起論”就是對“中國威脅論”與“中國崩潰論”的回應。

麵對當前的國際輿論環境，中國要如何應對呢？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關於處理國際事務的原則值得中國深思。那就是“對於國際局勢，概括起來就是三句話：第一句話，冷靜觀察；第二句話，穩住陣腳；第三句話，沉著應付。不要急，也急不得。要冷靜、冷靜、再冷靜，埋頭實幹，做好一件事，我們自己的事。”

小平同誌所說的“我們自己的事”，就是全心全意搞好中國的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偉大事業。在改革開放30多年後的今天，中國更要順應時代發展的潮流，加強中國國際形象的塑造，把一個真實客觀的中國形象呈現在世人麵前，有效引導國際輿論，形成有利於中國改革發展的國際輿論環境。

國際輿論是國際社會對一國形象的基本認識，“戰時影響國際上的人心向背，頂得上千軍萬馬，和平時期則決定國際社會對某國交往與合作的意願”。國際形象的重要性可見一斑。因此，國際形象的塑造必然要成為中國軟實力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

2．責任：檢驗大國的“試金石”

中國的崛起是後冷戰時代最具影響力的事件之一。在中國人為偉大祖國的快速發展歡欣鼓舞的時刻，國際社會的反饋似乎很出乎意料。“中國威脅論”和“中國崩潰論”等論調不時浮現，對此，中國進行了大量的批駁。但國內政界、學界、新聞界對“中國責任論”似乎有著除了批駁以外的不同回應。關於中國承擔國際責任的討論在國內外廣泛展開。中國應該承擔國際責任是中國學者們的一個基本共識，討論的焦點集中在如何承擔國際責任才是合適而穩妥的。西方學者的探討不可避免地帶有特定的政治色彩，但提出的一些問題值得中國深思。

細密地審視中國和世界，必須把“國際責任”這個具有戰略意義的要素納入到中國軟實力戰略中來，非此，中國的軟實力戰略就是缺失的。

第一，中國傳統文化中深含著“責任”的理念。儒家思想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瑰寶，兩千多年來傳承不息，深深地紮根在中國人的心中。儒家經典《禮記》的“大學”篇中就明確提出“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的人生修為理想和強烈的人生責任觀。近代著名學者梁啟超發出振聾發聵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疾呼，喚醒了多少國人的責任意識，為中華民族的富強而努力。青年時代的周恩來在談到自己讀書的目的時，喊出了一個時代青年的夢想——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可見，強烈的責任意識和理念是中華民族血脈中的固有內涵，也是中華民族得以生生不息，自立於世界民族之林的強大精神動力。

第二，履行國際責任，是在全球化時代更好地維護本國國家利益的需要。由於時代的和意識形態的局限性，中國曾把一國在海外的利益存在視為“侵略”或者“殖民”，並大加譴責和聲討。在改革開放30多年後的今天，中國日益融入國際社會，中國國家利益的內涵和存在方式發生了深刻的變化。隨著中國對外開放的進程迅速加快，經濟、文化“走出去”戰略全方位展開，海外的政治、經濟、安全等利益不斷延伸和擴展。這樣的客觀情況決定，中國的國家利益已經不隻局限於本國疆土之內。對於在海外的利益，中國一直本著在實現自身利益的同時，促進有關國家和地區經濟社會的發展，這就涉及國際責任的履行。現實地看，中國的發展離不開世界，世界的發展也離不開中國，中國國家利益與全球的利益越來越緊密地聯係在一起。因此，中國唯有在實現自身發展中更好地履行國際責任，才能更好地實現本國的利益。可見，國家利益的時代性內涵決定了中國必須更好地履行國際責任。

第三，國際責任內含著軟實力的特質。根據約瑟夫·奈對軟實力的解讀，一國的軟實力表現為對其他國家的吸引力。“任何一個大國崛起的重要標誌是其外部影響力，而外部影響力的主要標誌又是該大國能否履行國際責任。”冷戰結束後，中國積極履行國際責任，受到了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和積極評價。如果說國際責任的履行依靠的是硬實力，那麽它具有豐富的軟實力效應。就國際社會對此的反應來看，國際責任的履行，改善了中國的國際形象，使國際社會對中國的認同獲得很大提高。在一定意義上說，國際責任的履行是當前中國除經濟快速發展之外，最吸引國際社會關注的重要因素。

綜上所述，無論是中華民族曆史文化傳統中蘊含的強烈的“責任”觀念，還是對全球化時代中國國家利益的維護和拓展，再到國際責任自身所具有的軟實力的基因，都要求中國在打造中

國軟實力戰略框架中，將國際責任這一因素納入其中。

3．製度：構建秩序的“穩定器”

把國際製度納入中國軟實力戰略，是基於國際製度在調整當代國際關係中日益重要的作用、國際製度本身所具有的軟實力特質以及中國日益融入國際社會的發展趨勢決定的。

第一，國際製度在當代國際關係中發揮著日益重要的作用。從國際關係史的視角來看，國際製度是在國際格局中占主導地位的國家維護其霸權的重要手段，曆史上的霸主西班牙、葡萄牙、荷蘭、英國、美國莫不如此。這樣的情況決定了，製度以權力為支撐，並在很大程度上成了權力的附屬物。冷戰結束後，隨著兩極格局的土崩瓦解，經濟全球化、世界多極化、國際關係民主化有了較快的發展。國際社會在經曆痛苦的轉型中，逐漸向秩序化方向邁進，“國際製度作為一種進程性因素的作用凸顯出來，它甚至逐漸積澱為國際權力結構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結構意義有所增強。”一個重要的表現，就是以聯合國為代表的國際製度，在處理涉及人類和平與發展的重大問題上，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同時，也要看到，在無政府狀態下，有效運行的國際製度可以起到提供可靠信息、約束國家行為、提供化解爭端的磋商平台、實現國際合作的作用。隨著經濟全球化的發展，國際相互依存程度的逐漸加深，國家間在各個層麵和領域的互動會越來越頻繁，國家對國際製度的需求和期望也會越來越高。

第二，國際製度內含軟實力的基因。談到軟實力發揮作用的方式，約瑟夫·奈指出，“軟實力取決於塑造他者偏好的能力。”在國際關係中，對一國偏好的塑造起到作用的因素很多，如國際製度、國際輿論、國際合作等等。而國際製度的作用則相對持久、明顯。這是因為，“國際製度就是一係列主要由行為者在協調（coordination）環境下形成的準則(conventions)和在協作（collaboration）環境下創立的規約（contracts）構成的，國際製度是一組權利約束，它們規定行為者在追求自身利益時，可以做什麽和不可以做什麽，能做什麽和不能做什麽。”由此可見，國際製度本身就內含著軟實力的基因。

第三，國際製度是中國融入國際社會、加速自身發展以及推動國際關係民主化的重要途徑。改革開放30多年來，中國外交領域發生了一係列積極的變化。這其中最為明顯的就是20世紀90年代以來，多邊製度外交的快速發展。一方麵是由於中國把國際製度作為融入國際社會、加速自身發展的重要途徑。如中國在2001年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的戰略選擇以及此後中國對外貿易的迅速發展；另一方麵，則是出於回應某些國家的“單邊主義”外交，推動國際關係民主化的考量。積極的努力帶來豐碩的成果。“迄今為止，我國共參加了130多個政府間國際組織，締結了300多項多邊條約……我國積極參與反恐、防擴散和應對氣候變化、金融危機、能源安全等領域的國際多邊合作，展示了負責任大國的形象，維護了中國利益。”有理由相信，隨著中國融入國際社會進程的加速，國際製度在中國外交全局中將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基於上述分析可見，國際製度是國際形象展示和提升的平台，是高效地履行國際責任的依托，是對中國軟實力的深化和有效保障，具有長期效應。

綜上所述，把“國際形象”、“國際責任”、“國際製度”這三大要素納入到中國軟實力戰略框架中，是準確把握時代脈搏和國際大勢、深刻洞悉中國崛起過程中所麵臨的外部主要矛盾的結果。當然，隨著國際形勢的發展變化，中國對自身戰略利益做出新的判斷，軟實力戰略的要素必然會隨之發生變化。本文力求以三大戰略要素的“關鍵之少”，求取凝聚“無限之多”的戰略效果，進而搭建起中國軟實力戰略的框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