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宛啊,女子亦可做翱翔九天的鷹。◎

十三領著大軍趕上來時候, 太子殿下為給蘭時開道,射空了箭囊裏的箭。

太子殿下已經不同那馬兒較勁了, 訓練有素的援軍呈包抄勢自太子殿下身後圍了上來。

蘭時的馬被十三勒住了韁繩, 他一巴掌拍在銜蟬的馬頭上,“蘭時呢?你怎麽自己在這裏?”

看似在問馬,實則是在問人。

太子殿下怎麽可能聽不出是說給自己聽的。

他也並不介意十三的質問, 他現在眼裏心裏都隻有那漫天火光。

太子殿下扯住十三的袖子, 語速飛快,“早前聽聞蘭時的十二哥, 承許將軍手底下管著整個北境軍的探子,這炸藥定是他著人埋的,承諺將軍可知他究竟埋了多少?”

他在趕來的途中, 那突厥王宮便已經是炸聲一片。

至今仍不時有巨響傳出,蘭時迎著這熱浪而去,該如何才能安然無恙?

十三麵色一變,“你說蘭時到王宮裏去了?”

現下此處一片混亂,太子殿下的馬再難寸進,他跳下馬來隨著北境軍攻打的方向一同前進, “我知蘭時奔赴的方位, 隻是不知承許將軍究竟在何處,蘭時是否能與他相遇。”

十三下意識地隨著太子殿下一道走,聞言訥訥道:“我不知十二究竟打了多少暗樁在突厥王宮裏,隻有一次他醉酒後聽他提過一嘴,若是戰事起,星火便可燎原, 直把突厥炸成個火樹銀花來給北境軍祭旗。”

這是十二原話, 分毫不差。

十三後脊發涼, 渾身開始冒冷汗,他顫著聲音道:“怪不得一批又一批的突厥軍來救火,火勢還是不見減退。”

十三與太子殿下對上視線,心中俱是一震。

二人即刻撒開腿往宮城內跑。

蘭時一身輕甲如何抵得住火藥轟炸!

太子殿下隻覺周身血氣翻湧,他強自壓下翻到喉嚨口的腥甜,顫抖的手緊握成拳,腦子裏和嘴裏都不住地念叨不會的,不會有事的,蘭時還有話和他說呢,一定不會有事的。

十三同樣是一臉的失魂落魄,他同胞的兄長,他心疼的小妹,今日若是在這該死的突厥王城裏有個三長兩短,那他寧肯背負萬世罵名也要屠城戮屍!

雕梁畫棟的突厥王城,已經被一陣又一陣的火藥轟炸給摧成了斷壁殘垣,這禍起突然,許多人來不及反應便送了性命。

此前趕來救火突厥軍艱難地清出了一條路來,可卻不見有人逃出來的跡象。

太子與十三探宮尋人的路上,並沒有遇上多少人,但是遇上不少被炸得四分五裂麵目全非的屍首,想來是不論宮裏的,還是宮外求火來的,都把命搭在這裏了。

二人越看越心驚,不敢去想他們在找尋的人也成了這般模樣。

十三遠眺,朝著遠處一處堪稱完整的宮宇問道:“那是何處?看著倒是未受侵擾的模樣。”

太子殿下亦看向那處,“金頂紅牆,那應當是突厥王的寢宮。”

四處火光大作,金頂刺眼地很,也蹊蹺地很,各處都幾乎被炸成飛灰,那一宮怎能一副水火不侵的模樣?

十三與太子殿下異口同聲,“就是那裏!”

不論是襲城還是炸宮,北境軍直指突厥王城的目的都是擒那突厥王,現如今隻這一座宮殿幾乎完好,想來蘭時和承許,應當都在那裏。

蘭時提著qiang,已經摸進了突厥王的宮殿裏。

與此地之外形成鮮明對比,宮內依舊金碧輝煌,燈火在這樣的殿裏更加亮堂。

蘭時沒有貿然上前,矮身窩在高大的石獸旁邊,仔細去瞧此處兵力。

這一變故起得突然,突厥王宮反應不及,死傷無數。

嘖,蘭時猜測,這突厥王必定是炸聲起時從睡夢中被驚醒,目見衝天火光耳聞炸裂之聲,也穩住沒踏出宮門一步,隻召了自己的影衛來層層把住他的殿,還未能與宮外的將士取得聯係。

他還不知道外頭連天都換了,他這突厥王,隻剩這一間不知多少人的鮮血築起來的紅牆殿。

蘭時四下打量幾遍,都沒找到她十二哥的蹤跡。

最後她的目光落到那宮殿內,神通廣大的十二哥,肯定是混進去了。

這炸藥都是他著人埋的,他肯定不會被誤傷。

“什麽人在那裏!”

門口的侍衛被蘭時的銀qiang冷光閃了眼,疾聲喊道。

他這一聲,將殿門口的侍衛都引了過來。

蘭時估了估敵我實力覺著可以一戰,提qiang站了出來暴露在突厥守衛視線之內。

“北境軍先鋒薑蘭時,來送各位歸西。”

這話,是用突厥語喊的,蘭時運氣提了聲,確保在場每一位都能聽清。

北境軍打到家門口了,還不清楚外頭真正敵我狀況的突厥守衛聽不得這挑釁,踏著針法圍攏過來。

蘭時攥緊了手中的qiang,試探著後退。

她見圍攏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自懷中掏出此前十二送她保命的一枚烽火彈,力道精準地擲在這群人中間。

蘭時拚命跳開,烽火彈波及範圍相對小些,隻炸了三圈。

餘下的人經過這一響,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舉刀便砍向蘭時。

蘭時早有防備,裂風銀光閃過,絕不走空,放到一片。

此處影衛居多,與軍士不同,影衛無法佩甲。

銀qiang挑過,很難活下來。

“住手!”

一曼妙女子自宮殿中走出來,一向弱不禁風的女子,此刻手勁兒大得很,她一手拎著隻著中衣的突厥王,另一隻手握著匕首,都要紮到突厥王肉裏去了。

那突厥王雙臂不自然地垂著,顯然是被人將膀子卸下來了,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口竟也不能言,他咿咿呀呀地,一個整句子都沒能吐出來。

“若想讓你們的王活命,都給我放下武器。”

這女子的聲音很好聽,讓蘭時覺得似曾相識。

哪怕這突厥語,她隻能聽懂零星幾個詞。

站在那女子身旁的,是穿著突厥軍服的十二哥,他身上掛了彩,隻看向蘭時,暗中朝蘭時招手示意她過來。

蘭時會意,趁著突厥守衛的目光都落在突厥王和那女子身上,悄悄繞走。

突厥守衛為首那人上前一步,警惕道:“我認得你,你是小王妃身邊的婢女,快把王放了!”

“做夢!”

那女子麵色不變,眼中殺意更甚,刀往裏推了一寸,劃破了突厥王的皮肉,突厥王叫不出聲,隻有腳在地上不停地劃來劃去。

女子的突厥語方才說得流利,卻不願意再說了,換了大涼話,冷冷道:“突厥王無道,人人得而誅之。”

她一口大涼官話,語中並無大仇得報的快感,隻餘滿心遺恨。

她這一開口,大涼官話,聲聲入耳,字句如利劍,將蘭時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蘭時記得這聲音,通身氣度滿腹才華,可為女舉人的謝瑤。

她愛在樹下飲茶,與旁的女子不同,她不愛熏香,她身上總是一陣墨香氣,精通詩書,後來聽姑母說,她與蘇姐姐可並稱京城雙姝。

再多的事,蘭時也記不清了,隻記得她說過兩句話。

她教自己繡鷹,她說:“阿宛啊,女子亦可為鷹,翱翔九天,無拘無束。”

第二句,仿佛是在夢中,她說:“承諒既去,世間便再無謝瑤。”

而後,那墨香遠去,她醒來後,再也沒見過隻待孝期一滿便能成為她六嫂的謝瑤姐姐。

她竟潛進這突厥王宮裏了,這一別數年,還真是滄海桑田。

曾經背書箱都背不久的謝姐姐,如今也能輕易將個成年男人拎起來了。

男女心事不盡相同,她十二哥必定不知謝瑤姐姐究竟是何打算。

蘭時心跳快起來,鼓噪在耳邊,不行,她不能過去。

她若過去,謝瑤姐姐心頭大石落地,莫不是要隨六哥而去?

這可不行!

她那溫文爾雅的六哥若在世,也必定希望謝瑤姐姐能好好活著。

因此,她不再走動,原地站定,銀qiang杵地,氣沉丹田,吼聲震**:“薑家姑奶奶在此,你們的對手是我!”

蘭時倒退三步,長qiang橫起,率先發難。

一qiang撂倒三人,引得突厥守衛不得不分出人手來圍攻她。

其餘人見戰起,舉兵器朝謝瑤而去。

十二挺身在前,手中雙棍拚成一杆長qiang。

“蘭時閃遠些,十二哥再送他們一顆夜明珠!”

蘭時依言退開。

十二也扔了一枚烽火彈,突厥守衛,再去半數。

隻可惜六哥故去,烽火彈再無寸進,蘭時邊打邊喊,“謝瑤姐姐,這東西是我六哥曾經研製出來的,他故去後,北境軍再無有此才者,你不願承他遺誌嗎?”

她為了六哥隱姓埋名在這突厥王宮裏近十年,蘭時隻盼提起六哥,能讓她打消死誌。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謝瑤五指掐進突厥王頸中,鼻尖發酸,“咱們阿宛,也獨擋一麵了,承諒在天之靈,定感欣慰。”

“六哥不在,阿瑤姐姐可要替六哥陪著阿宛才行!”

蘭時說話時不防,被長柄刀劃過持qiang的右臂,刀刃劃破蘭時的護臂,割進肉裏劃出一道長長的血花。

蘭時吃痛,長qiang換到左手上,反殺回去。

“阿宛!”趕來此處的太子殿下,眼前隻剩下了蘭時被劃傷的手臂與那一串血跡,聲音比受傷的蘭時高上許多。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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