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認識一個蘇家人!◎

在陛下看過文太傅的陳罪書後, 終於痛定思痛決定理清這樁陳年舊事時,蘭時踩著陛下下筆的時機拜進了文德殿。

“北境軍先鋒官好本事, 聽說那突厥二皇子都廢了。”

陛下看蘭時跪在底下, 大有長篇大論的架勢。

心裏明白這是阻止他擬詔來了,正好他也想聽聽這推手究竟有什麽高見,順勢把狼毫擱在筆架上。

做出個賢君聽勸的姿態來。

蘭時也不藏著掖著, “陛下, 臣女隻是覺得安內應先攘外,外頭掃平了才能把家裏頭的雜事亂事一鍋燴了。”

“攘外?朝臣議論紛紛說你將那二皇子打成那般樣子是不預備和談的, 你預備怎麽攘外?”

陛下不是全然的信任衛國公府,一次次替十四擋著不過是信任太子與皇後。

今日她既自己求到禦前,那一切就得好好分說分說。

“陛下。”蘭時跪姿端正, 話卻開始發賴,“臣女做了這麽多還沒讓您看明白嗎?對麵突厥都快看明白了,和談,主動權是在咱們手上的,他們隻有挨宰和答應的份兒!”

當然,選擇當硬骨頭也有當硬骨頭的法子, 北境將近五十萬大軍在烏蘇河邊上堵著呢, 他們不願意低頭,行!

那就接著打唄,橫豎現在大涼不缺錢。

“是嗎?”這套可說不動陛下,陛下眼一橫,立馬把蘭時心底的算盤說出來了,“你將突厥使團上下唰得惴惴不安, 是為了宣示主動權!你那是為了告訴所有人, 大涼不打算和談!”

先斬後奏, 還是這等大事,若是換了另一個將領,這會兒早就被推出去斬了!

可這是薑蘭時,她要是被斬了,執玉敢瘋夠了再陪著殉情去。

蘭時握拳拱手,半點沒有被拆穿的心虛,真心實意地奉承道:“陛下英明。”

“說吧,你這下預備怎麽收場?”

蘭時這回收斂了神色,給陛下磕了個頭,“陛下,北境軍中從無異議,他們不知臣女在京中做出來的這些事,他們有的動向都仰賴陛下,也尊重此次和談,可臣女不一樣。”

蘭時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蘭時從來沒有想過和談,哪怕他們來了,蘭時也隻是想讓他們知道,風水輪流轉了,這一招鮮隻能管九年前那一時。”

給突厥希望,又讓突厥徹底絕望。

她不過是也想突厥嚐嚐從前大涼的吃過的苦。

“陛下,如今敵弱我強,咱們是戰是和皆有得選,大涼泱泱大國,稟仁善治國睦鄰,可突厥從建國時起便不知何為溫良恭儉讓,他們今日可受利益驅使低頭,那來日也必定為了掠奪而進攻。”

這樣的鄰國,睦來何用?不過是養虎為患!

陛下頭腦清醒,未被蘭時帶著走,點出蘭時所思所想:“所以先鋒官就想著好好立立威,然後先下手為強?”

蘭時並未言語,但她的眼中明顯就是這個意思。

蘭時這份心,陛下能體會,可這事,他不能應下,“這事可不是你挪執玉私庫能解決的,小十四你進北境軍這一路走得太順了,順到兩國交戰也能說得這般輕描淡寫。”

蘭時大膽地直視陛下,等著他後半句。

果如蘭時所料,陛下停頓半刻,“不過,朕可允你,事急從權,當然,贏便罷,若是輸——”

蘭時會意,“蘭時一力承擔。”

陛下是國君,身上背負著萬民與社稷的重擔,沒有辦法明麵上支持她,能得這一句,已是難得。

陛下這也是在告誡她,萬事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和談定在七日後,朕準你同你兄長一同前去,不必暗中策劃,大大方方去。”

陛下算是看明白了,眼前這個看似溫柔守禮的小娘子,是薑家人裏最膽大妄為的一個。

不愧是皇後養出來的,這膽子同皇後簡直是一脈相承。

“既然來了,就去仁明殿看看吧,在你去北境的這些日子裏,皇後嘴上不說,心裏還是很惦記你的,連去大相國寺禮佛的次數都多了。”

蘭時踏出文德殿後,薑蘭時阻止陛下處置吳穆的消息悄悄傳遍了後宮。

也傳到了在千重藏書樓服刑的蘇祈月耳中。

蘇祈月最初的構想,是勾引太子,做太子側妃,然後利用太子為自己家族平反。

但是她並不喜太子,且太子性子桀驁,根本不像是會被美色所迷的模樣。

準確來說,是討厭皇室中的每一個人。

隻除了,薑蘭時。

所以她才會在第一次直麵蘭時的時候,想用言語激怒她。

沒想到,那人氣急了也不過是鼓著臉拂袖而去。

姐姐說得對,薑家那個小娘子,真的很有趣。

可這個有趣的小娘子,如今變得不那麽有趣了。

她開始幫著蘇家的仇人說話了。

那便對不住了,她還是得利用這個小娘子。

殺人凶手就在牢中,她以為此生無望的報仇近在咫尺,那她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天仿佛都在助她,薑蘭時,她又重新住在宮中,日常往返於千重藏書樓中了。

她仿了這小娘子的筆跡,蘇家人的天賦,幾乎以假亂真。

半夜引太子殿下前來。

轉了幾道將這紙條遞到東宮,送到太子殿下手上。

“蘭時,給我的?”每一個字太子殿下都聽得懂,連在一起,怎麽聽怎麽有詐。

太子殿下打開那紙條,好一張鐵畫銀鉤,不像蘭時寫的,更像是薑五郎寫的。

看來這背後之人不知平日裏蘭時究竟用什麽字體。

蘭時自習字時起都用他的字來做字帖,在外從不用與他相同的字跡,而與他通信時,不會用薑五郎的字跡。

太子殿下將那紙條放下,腦子一轉,眼底冰冷卻勾出一個堪稱溫柔的笑意來,“轉告蘭時,孤一定赴約。”

送信那人被太子殿下一個笑容騙得暈頭轉向,紅著臉走得同手同腳。

太子殿下想得長遠,小丫頭在仁明殿住了兩天了,他去請安也碰不上,仿佛一切都退回到蘭時前往北境前了。

他於人心一道上很能謀劃算計,可有情人的真心沒法算計。

瞌睡的時候,這枕頭不就被送來了?太子殿下的目光落到那紙條上,有了此物,他或許能見見蘭時也說不準。

夜半十分,月上中天,今日天公作美,還應景地落下雪來,飄飄灑灑沒一會兒便鋪了滿地。

太子殿下就是在這時候,掌孤燈,到千重藏書樓的。

蘇祈月在藏書樓頂上推開一條窗縫看見太子殿下的身影時,嫌棄地撇了撇嘴。

她不報希望地策劃了萬全,但她心底裏還是不期望太子出現在這裏的。

結果那太子殿下竟然真來了,這一刻,蘇祈月一點兒喜悅都沒有,她滿腦子都替薑蘭時那小娘子不值。

心心念念的人,竟然不能分辨是否是她的字跡。

蘇祈月扣上窗,做著最後的準備,“薑蘭時,看來你看男人的眼光也並不怎麽樣。”

藏書樓夜間從來沒人,這倒方便了她行事。

冬日,宮裏各處都點上了熏籠,蘇祈月將早就配好的迷藥灑進熏籠和火盆裏。

沒一會兒,迷藥甜膩的氣味盈滿了藏書樓。

太子一踏進來便覺有異,但他裝得若無其事,走了還不到三步,便扔掉風燈極其自然地倒了過去。

蘇祈月以為自己是依照早就定好的錯漏百出,但格外順利的計策放藥香迷倒了太子。

她做這事也不是要做些什麽,隻要旁人以為他們有些什麽就足夠了,也算是對薑蘭時一點點小小的報複,誰讓她同情殺人凶手。

況且,薑蘭時得好好謝謝她,這樣昏聵的太子殿下,早點瞧清楚,離遠點,也是好事,她是在幫助薑蘭時脫離苦海!

可她實在嫌棄,愣是站了半刻鍾才上前。

可還不待她靠近,原本應該被藥倒的太子,陡然發難,將她推出好遠。

她還沒從這一變故裏反應過來,那太子不知怎的,摸出一把匕首往自己胳膊上紮了一刀。

迅速倒下。

太子殿下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樣。

愣神的功夫,她被人掰著胳膊站定,艱難轉過頭去。

是冷麵的薑蘭時,不同於之前的怒容,這次很平靜,反而更駭人,頗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阿宛。”底下躺著的太子適時出聲。

蘇祈月隻聽得哢嚓一聲,她的胳膊便綿軟無力地垂了下來。

就這一下,便將她的胳膊擰脫臼了。

薑蘭時!

薑蘭時不去折那狗太子的胳膊,竟然折她的胳膊!

蘭時走過去單手將太子殿下扶起,結果太子殿下順勢靠進蘭時懷裏,還小心翼翼地將受傷的手避開,怕把血蹭到蘭時衣裙上。

邀功一般,虛弱無力道:“我機警,並未讓她得逞。”

狗太子!

蘇祈月想呸一聲,若不是她現在胳膊脫臼了,肯定爬上去撕他的嘴!

她竟被反利用了。

蘭時也沒吃太子殿下那一套,沒好氣道:“我若是殿下,便不會上這個當!”

“我也沒上當。”太子殿下弱弱地反駁,但是堅決不從蘭時懷裏出來。

蘇祈月恨恨地別開眼,心想還是瞎了算了。

蘭時此刻無力跟太子殿下計較,轉頭對蘇祈月道:“我也認識一個蘇家人,她叫蘇祁年,泥淖中存風骨,不墜青雲誌,你既也姓蘇,那便不要墮了你蘇氏門楣與累世清名。”

作者有話說:

晝夜逐漸顛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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