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麽，雖然覺得豬血湯還是很好吃，可嚐起來好像味道和高中那會不太一樣了。”青唯將湯喝得一點不剩後感慨道，“是不是和換了店員有關呢？”
“那是因為我們長大了、都是快奔四的大人了。”世楷輕笑，“你覺得以前的豬血湯好吃，是因為那時的選擇太少。”
“現在的你吃過那麽多豐富的小吃，還有了那麽多不同口味的對比，自然就會覺得它沒有以前的味道好吃，實際上你懷念的隻是那份青蔥時光而已。”
青唯皺著眉頭認真想了一下，會心而笑：“有道理，仔細想想，好像還真是你說的這樣。”
“是吧？”世楷得意道，“這個世界上，比我更懂你的人應該不會超過五根手指，所以要好好珍惜我啊。”
“真是自大。”她被逗笑了，“看來時光磨厚了你的臉皮，我記得你以前可沒這麽自大的。”
“彼此彼此。和你這麽自我的人一起，不稍微自大一點很容易跟不上節奏。”他懟得有情有理，“也隻有我這樣自大的人，才適合跟你這種自我的女人相處。”
“我靠！”她輕嚷了一聲，隨即無奈歎了口氣，“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我還真小瞧你了。”
兩人在互損下又點了好幾份海口小吃，包括青唯為了皮膚已經很少品嚐的炸蝦餅和炸番薯片，但今天難得一起重回高中時代最常光顧的小吃店，她也放下顧忌盡情吃了個痛快。
“對了青唯，解放西路以前還有一家煎餃子和烙餅店，你還記不記得？”
“嗯，我記得！我小姨夫特別喜歡買這家店的烙餅，當家庭聚會輪到小姨家舉辦時，小姨夫總會買上這家店的烙餅，我一定是飯桌上吃得最多的那個！”
“我們以前還一起到新華書店去翻古龍的小說，捧著什麽《楚留香傳奇》、《陸小鳳傳奇》、《絕代雙驕》啊，特地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著，一讀就是大半天。”
“我開始試著寫故事，就是那時候你慫恿我的！”青唯笑罵道，“功課本來就足夠煩人了，搞得我還興致勃勃擠出時間來寫小說，結果還不是什麽都沒撈到！”
“盡瞎說，你能說什麽都沒撈到嗎？”他瞪了她一眼，伶牙俐齒地反駁，“就是那段寫小說的經曆啟發了你的創作思維，你才能在成都廣告界混跡這麽多年，不得感謝我呀？”
“我說歐世楷，怎麽以前竟然沒能發覺你臉皮這麽厚呢？明明是亂攛掇我寫小說，結果倒還成了我廣告生涯的功臣？你這口才隻開個牙醫診所未免太屈才了。”
“那你就快點嫁過來唄！到時候每天診所打烊了，我們再一起回家倒騰倒騰重寫小說這回事。”
世楷用的雖是半開玩笑的口吻，眼神卻很真誠與熾熱。
隻是這一次，青唯沒能再笑出來。
被如此認真且熱切的目光凝望著，讓她覺得哪怕抱著一丁點調侃的語氣應對，都會褻瀆了此刻正真心實意地對待她的世楷。
這樣半真半假的玩笑，這陣子世楷也對她開了不少，每次她都能輕鬆幽默地應對了過去，目前為止隻有這次例外。
氣氛隨之開始微妙起來。
他似乎從她的反應裏察覺到了些什麽，雖然表麵看起來似乎沒什麽變化，但他原本明亮的眸子深處仿佛有一團陰雲緩緩聚攏，逐漸黯淡了下去。
“你是不是已經做出選擇了？”他主動問道。
“是……”
她沒想到他居然會如此直白地剖開核心問題，一時有些不所知措。
“對不起，前幾天晚上，他專門跑到我家樓下硬是把我給纏了出來，就在那天晚上……”
話語在最關鍵的地方中斷，她深深吸了口長氣，努力平伏著波濤洶湧的心緒，再迎著他的視線繼續道：“就在那天晚上，我決定和他交往了，我們現在已經確定了男女朋友的關係。”
“什麽啊！”他第一個反應，便是懊惱地用力重重拍了一下大腿，“居然在大半夜跑到女人樓下，還真像是二十六歲年輕男人會做的事！”
“他是不是和你說，如果你不下來，他就會一直站在門口等下去？”
“是。”
“果然！這種話也隻有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說得出來！任何一個成熟的三十多歲男人，都很難去做這樣的事、去說這樣的話！”
“我也這麽認為。”
“你也這麽認為？”
“你是不是想問，那我為什麽還決定和他交往？”青唯的臉一下子熱了起來，麵頰隨即飛上兩朵紅暈，“雖然我也覺得這種行為很幼稚，但同時也感到很可愛。”
她聲音越說越低，雙手亦開始不自覺地擺弄起衣擺：“即使是我這個年紀，在這個時代依然有機會去經曆這樣的戀愛，所以覺得和他在一起的自己似乎也變得年輕了起來。”
“完了。”世楷隻覺渾身力氣好像在瞬間都消散掉了。
他習慣性地愴然往後一倚，卻忘記這家小店的椅子根本沒有靠背，失去重心的身體頓時不受控製地徑直朝著後方摔去。
“世楷！”青唯驚呼，立即離了座位本能地衝他撲了過去。
她腦子裏隻充斥著一個念頭：那就是她絕對不能讓他摔到地上！她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被唯一且無比明確的願望驅動著，青唯甚至沒聽到伴著她起身後重重響起的椅子砸地聲，她隻是一個勁地衝世楷騰在半空中的手抓了過去！
隻一下，她就拉住了他的手。
隨即她再用盡全身力氣地扯著那隻手往後一扯，世楷本已失去平衡的身體居然被拉到了她的方向，接著她下意識地環住他的腰，居然成功地阻止了他的摔倒！
“呃，這個……”最先回過神來的是世楷，“這算是另類版本的英雄救美嗎？”
青唯反應過來以後，看著倚在她懷裏的世楷確實忍俊不禁：“勉強算是吧。”
“那你可以先放開我嗎？繼續保持這個姿勢真的好尷尬啊。”
“當然、當然。”
於是兩人便在店員的集體側目下迅速分了開來。
由於發生了這麽戲劇化的插曲，導致他們再也不好意思在店裏呆下去，青唯搶先付賬後，他們便一起匆匆離開了小吃店。
“這次見麵真是著實給了我個大驚喜呀。”走在解放路狹窄的街道上，世楷不禁感慨萬千，“放著眼前這個成熟穩定的型男不要，你居然選了個打破常規的大男孩。”
“對不起，我也知道選擇你會更靠譜。”青唯賠笑道，“經曆過一次失敗的感情以後，你會更懂得珍惜，而且牙科診所的收入也足夠我過上相對安穩的生活。”
“那你還選擇他？”他沒好氣地斜睨了她一眼，“考慮過他父母的看法嗎？考慮過之後相差九歲可能帶來的落差和變化嗎？萬一後悔了怎麽辦？”
“老實說，我如今完全不會去考慮這些事。”青唯略顯笨拙地嘿嘿一笑，“就算後悔我也認了，誰叫我現在那麽想和他在一起呢？”
“你啊，還真是個絲毫不考慮後果的女人啊！”
“是的，我就是這樣的女人！”青唯沒再回嘴反駁，隻是不斷地點頭哈腰著表達歉意，“抱歉世楷，以後我們還能當朋友嗎？”
“你還想和我當朋友啊？”他雙眼一瞪，擺出一副相當受不了她的表情。
“不行嗎？”她苦著臉喃喃道，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了一樣，“男人和女人之間，當真沒有純粹的友情嗎？當不成戀人，就連朋友都沒機會當了嗎？”
看著她垂頭喪氣行走的模樣，世楷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真的就這麽想和我當朋友啊？”
“拜托！誰會不想和你當朋友啊？”青唯不假思索答道，“長得帥、又大方，而且性格還那麽開朗幽默！”
“……你還真能說，怎麽以前沒發現你這麽能說會道呢？”
這些恭維聽得世楷簡直沒有半點抵抗力，就連他原本在被拒絕後失落難過的心情，也在看到她消沉沮喪的模樣後漸漸消失了。
“什麽叫‘能說會道’？我說的都是心裏話好嗎？”她無精打采地焉焉答道。
“好了！”他用力同時拍了拍雙腿，下了很大決心道，“我答應繼續和你做朋友了！”
“真的？”她眼睛發出了光，小心翼翼地盯著他確認道，“這是真的，對吧？”
“大人就該有大人的器量和風度，求愛不成就老死不相往來，這可不是我歐世楷的風格。”
“那我就放心了。”
青唯如釋重負地重新挺直了腰，露出欣慰笑容的同時，她迅速用指腹抹去右眼角閃動的淚花。
“你哭了？”
“沒有，你看錯了。”
“說謊！我明明就看到你剛才在擦眼淚！”他將雙手插入口袋，很帥氣地轉頭看了她一眼，“可別告訴我現在就已經後悔了，那樣也未免太晚了一點。”
“行了、行了，今天你就饒過我吧，我實在沒心情和精力去應對玩笑了。”她示弱地拍拍他的後背，“你不曉得剛剛我以為會斷交，到底有多難過和失落呢！”
走在海口這條最老的城心商業街上，與各色行人摩肩擦踵而過，兩人心情各有不同，卻都同樣經曆了重大的人生抉擇。
一旦想到世楷提過的“大人就該有大人的氣量和風度”這句話，青唯內心就禁不住一陣慶幸。
即使無緣相守，他們最後還是選擇留在對方身邊。
光是衝著這點，她就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幸運，大概是需要消耗掉下半輩子的大半運勢，才能換來如今這樣的好結果。
然而完全值得，就算可能會導致運勢減半，她也絲毫都不感到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