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目光過分滾燙, 滿天的雪也無法掩蓋。

辛月感覺到了他灼灼的目光,哪怕是背對著他。

她愣了愣,轉頭看向他。

大雪在他們的視線之間飄落。

遮不住對方的眼。

陳江野似乎並沒有要把目光收回的打算, 就這樣明目張膽地告訴她∶

我在看你。

他很多時候都是克製的, 但很多時候他的愛意又熱烈而張揚。

辛月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全身逐漸被他目光熨熱,雪天的冷意都蓋不住。

像曾經無數次那樣。

她在與他的對視中敗下陣來,落荒而逃般垂下眼, 掛著雪的長睫輕輕扇了扇。

深吸了一口氣後, 她才又抬起眸來看向他。

“陳江野。”她喊他的名字。

“嗯。”

“上海會下雪嗎?”

“會。”

“經常會下嗎?”

“算是。”

辛月緩緩眨了眨眼,輕歎∶“真好。”

陳江野微偏頭∶“你很喜歡雪?”

辛月點頭∶“嗯。”

“那以後帶你去霧凇島,那裏雪景不錯。”

他說,語氣平靜的。

辛月倏地一愣。

最動人的情話往往並沒有什麽煽情的字眼,而是他平鋪直敘地說著你們的未來,沒有半點誇張神態,仿佛那是他確信能與她去做的事情,不需要過分期盼, 靜靜等待就好。

心裏像是也跟著下了一場大雪, 雪花輕柔的落到心底最深處, 再慢慢融化。

她怔怔地看著他,任心動肆意蔓延。

“看我幹嘛?”

他雙眸微狹, “還看不看雪了?”

“看……”

辛月極為緩慢地將目光挪開,轉過頭去。

她仰頭看著天, 像是在看雪, 又像是什麽也沒看, 發著呆, 連睫毛上壓滿了雪也渾然不覺。

時間在無聲中流逝。

不知是多久後,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轉過來。”

辛月思緒還未回攏, 但身體已然下意識轉了過去。

在有些失焦的視野中,她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忽的隻覺頸上一暖,是極為柔軟的觸感——

他在給她圍圍巾。

將她脖子圍住後,陳江野又輕輕拍掉她頭上的雪,然後拿著圍巾的一端在她頭上纏了一圈,將她頭頂蓋住,也把她的臉圍得隻剩下精致的鼻和雙眼。

辛月哪怕裹成這樣也漂亮得不行,毛絨絨的白色圍巾給她添了幾分可愛,那雙小鹿般的眼睛還眨啊眨的,更可愛了。

陳江野眼底泄出兩分笑意,但很快垂眸遮住了,不是掩飾,是他還要給她戴手套。

車裏開了暖氣,所以上車後辛月就把圍巾和手套取下來丟到了後座,陳江野看她臉和手都凍紅了,就去拿了出來。

他像照顧小孩子一樣,連手套都要親手給她戴,而辛月因為還怔愣著,乖乖地任他給自己戴。

兩隻手都戴好手套後,他重新抬眸,也抬起手,隔著圍巾捧住辛月的臉,像是檢查有沒有包裹好,又像是借著這理由滿足自己某個私心。

“行了。”

陳江野隔著圍巾捧住辛月的臉,看著她眼睛說,“繼續看你的。”

他緩緩鬆手。

辛月表情還是怔怔的,過了好一會兒才遲緩地轉過身去。剛剛被風吹得冰冷的臉和脖頸慢慢回溫,變得很暖和,甚至有些發燙。

她壓根兒沒心思看雪了,心亂得一塌糊塗。

等心情平複一些,她轉過頭來,對還站在她身後的陳江野說∶“回去了吧,天快黑了。”

冬季的天總是黑得很快,這會兒才六點多,天就已經灰蒙蒙的了。

天黑後走山路總是不太安全。

以前不管是春夏還是秋冬,辛月周五回家天都已經黑了,今天因為是陳江野開的車,他們可能還能趕在完全天黑之前回到家。

“走吧。”

“嗯。”

辛月朝陳江野走過去,陳江野則等她走到身邊後才轉身和她並肩一起往車子走。

雪天路滑,陳江野看辛月像是有些走神,正要提醒她看路,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他眼看著辛月腳下一滑摔了下去。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趕忙轉身去拉她,然而雪天的路是真的滑,他沒能拉住她,反而被她給拽了下去,一起栽進雪地。

陳江野用半邊胳膊撐住了地麵,另一隻手護著辛月的後腦,沒壓到辛月身上,是並不算親密的接觸。

但……

兩人此刻雙眼之間的距離極近,辛月都能清晰地在陳江野的黑眸裏看到自己的影子。

呼吸是在抬眼的一瞬間屏住的,她望著距離自己極近的那雙眼,大腦一片空白。

像是風吹過來,又像是他的呼吸落下。

起初尚涼,須臾微灼,片刻後炙熱、滾燙。

辛月心跳有些快。

一下,一下,撞擊著胸腔。

雪還在緩緩從天空落下,一片雪花在即將落在她耳邊時打了個旋兒,掛在了她長長的睫毛上,然後又因融化跌進她眸光微微顫著的眼睛裏。

冰冷的觸感,讓眼睛本能的眨了一下。

閉上眼的瞬間,她恍惚間看到上方的那雙眼驀地一沉。

接著,頭頂的圍巾被拉下,蓋住了她的雙眼。

本就劇烈跳動的心髒倏地狂跳。

有什麽壓了下來……

覆住她的眼。

耳邊忽的響起無限拉長卻並不尖銳的耳鳴,她渾身的毛孔都在這一刻蜷縮起來,肩膀不自覺聳起。

她什麽看不見,但她就是知道——

他在吻她,隔著圍巾克製地吻她。

不知道是時間變緩,還是這個吻太長。

他遲遲沒有鬆開她。

辛月在雪天的寂靜裏聽著自己一下又一下的心跳。

像是很久很久,壓在圍巾上的那雙薄唇才離開了她的眼睛。

“起來。”

微啞的磁沉嗓音剛落,辛月隻覺自己被托著後腦扶了起來,蓋在眼睛上的圍巾自然掉落,她看到陳江野半蹲在她麵前,神情淡淡的,仿佛什麽也沒發生一般。

辛月也盡量假裝什麽也沒發生,眨眨眼壓下眼底的慌亂。

陳江野拿開托著她後腦的手站起來,然後再朝她伸過來另一隻手∶“手給我。”

辛月的目光下移,落到他伸出的那隻手上,餘光卻掃到他垂在身側的那隻手。

倏地,她神情一變。

陳江野的那隻手在流血,像是手背被石子或什麽劃傷了,他微微側著手,本來她是看不到她受傷了的,但血已經順著他指尖開始往下淌。

辛月原本坐在地上,看到他手在流血後一下半蹲起來,伸手去握住他那隻手的手腕,把他手翻過來。

他手背上方靠近手腕的地方有個很大的創麵,像是摔下去的時候砸在了什麽尖銳的石頭上。

辛月這時候才回憶起,他剛剛這隻手一直護著她的頭。

想到這兒,她猛地轉頭,果然看到有塊帶血的石頭。

那石頭在她頭摔下去的地方旁邊一點,如果陳江野不護著她的頭,她不會砸到那塊石頭上,他的手也不會受傷,但他還是護著他,也始終沒鬆手。

辛月皺起眉,抬頭望向陳江野∶“不疼嗎你?”

她語氣略帶責怪,手都這樣了,還親她。

還親那麽久。

陳江野把手抽出來,語氣淡淡地開口∶“這點兒疼算什麽。”

“你能不能拿一天不當逼王?”

“逼王?”陳江野看著她挑起半邊眉。

糟糕。

暴露了給他貼的標簽。

不過也沒什麽。

“你不是?”她甚至還這樣說。

陳江野垂眸盯著她,嗓子裏震出一聲笑。

他俯下身來,用另一隻手捏住辛月的臉,咬著牙開口∶“說我裝逼是吧?”

“來,你他媽說說,老子哪樣用裝?”

辛月用仿佛寫著“幼稚鬼”的眼神看著他,說∶“所以我不是沒叫你裝逼王?”

陳江野表情微頓,一時語塞。

“哪樣都數一數二的陳大少爺現在可以讓我起來了嗎?”

陳江野表情又是一頓,接著,他似乎是暗咬了咬牙,然後才鬆手。

他也不拉她了,就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辛月皺了下鼻頭,自己從地上起來。

起來後,她從兜裏摸出一包衛生紙遞給陳江野∶“擦擦,回去再給你消毒。”

陳江野沒接,把手遞過去∶“你給我擦。”

辛月抬眸瞟他一眼,在心裏腹誹他∶

“幼稚鬼,臭屁幼稚鬼,還是愛使喚人的幼稚鬼。”

她一邊在心裏腹誹他,一邊給他擦血。

他傷口在靠近手腕的地方,辛月得托著他的手心才好擦。

辛月先把流到手背和手指上的血給他擦了,然後才小心翼翼的去擦他傷口周圍的血,他傷口還在不停往外流血,像是一時半會兒止不住,但辛月又不敢直接衛生紙去堵住傷口,一是衛生紙容易粘在傷口上扯不下來,而且怕他疼,隻能把衛生紙放在他傷口邊緣,等血慢慢流。

她想著這麽冷的天,估計血也流不了多久。

她注意力一直在陳江野的傷口上,沒注意到陳江野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起初,他是看著她的臉,後來又慢慢轉到她托著他手心的那隻手上。

他隻需要把四指收攏,那就會像牽手。

這麽想著,他就這麽做了。

感覺他手指突然貼上來,辛月渾身都不自覺顫了一下,然後睜大眼看向他。

“你幹嘛?”她問。

陳江野輕牽唇角∶“疼。”

作者有話說:

辛月∶“誰才說了這點兒疼算什麽的????”

ps∶別催在一起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