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一步並做三步跑下台階,形色倉惶,倒是把洪應嚇的不輕,跟在後麵兩隻手虛扶,深怕林逸不小心摔倒。

林逸拍開他的手,著急道,“這都瞧不見人了,你別愣著了,趕緊替我追上。”

洪應笑著道,“王爺,莫著急,小的已經讓韓德慶追了上去。”

“真的?”

林逸左右看看,沒看到韓德慶的影子。

洪應道,“韓德慶是跟著王爺的老人了,這點事情他還是能辦得妥貼的。”

林逸聽見他這樣說,便停下腳步,大口喘著粗氣道,“奶奶個熊,這麽點路居然都喘氣了。”

他每次出行都不願意多帶隨從,那樣太招搖,他很是不喜歡。

這一次洪應私底下安排韓德慶做暗哨,他不但沒有生氣,甚至還有點高興,不然就得把人跟丟了!

洪應道,“王爺,那女子是有功夫的,依小的看,至少是三品,剛剛的使輕功也是不錯的。”

林逸歎氣道,“難怪說老子跑這麽快也追不上她。”

慢慢悠悠的下山,在山腳下遇到了牽著驢子等候的韓德慶。

林逸看到驢子,很是高興,終於不用靠兩條腿走路了。

踩著台階,翻身上了驢子,問道,“人呢,跟上沒有?”

韓德慶笑著道,“王爺,三撥人跟著呢,跟不丟。

而且屬下打聽了,那是燕家的小姐,跑不到哪裏去。”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林逸終於放下心來,“咱們先不回去,到茶攤上等著去。”

韓德慶笑著道,“王爺,些許小事,何必掛念,要不小的親自去燕家給你請過來?”

“請?”

林逸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大概是以勢壓人,如果壓不住,就是綁了。

這種套路,林逸自己沒操作過,但是在安康城卻看得多了。

因此沒好氣地道,“如果本王有一天變成紈絝,活成了曾經自己最討厭的樣子,你們這些人啊,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韓德慶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道,“王爺能看得上,那是她們燕家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林逸道,“燕家好歹是本地望族,前些日子才收了人家八萬兩的孝敬。

現在跟人耍威風,本王可沒那麽厚的臉皮。”

他能感受到這些人的忠心。

隻要能哄他開心,可以丟開一切是非標準。

凡是他說的就是對的,凡是他做的,就是應該的。

他也漸漸明白,為什麽越是富貴之家越是容易出紈絝。

因為身邊有這麽一群“真小人”,想成為一個“正直”的人,真的很困難啊!

韓德慶笑著道,“咱們王爺是最仁慈的。”

林逸不耐煩道,“少放屁,找個茶攤子歇著。”

韓德慶牽著驢子,左拐右拐,最後在新修馬路邊的一處茶攤邊上停了下來。

茶攤上七八張桌子皆坐滿了人。

洪應扶著林逸下驢子,韓德慶就搶先一步跑到一處桌子跟前,朝著兩個正在喝茶的中年人扔了一串個銅板,拱手道,“二位,這茶錢歸我了,行個方便。”

兩人對視一眼,拿起桌子上的銅板,高高興興地走了。

韓德慶趕忙招呼小二擦桌子,嫌棄他擦的不幹淨,直接搶過抹布,在桌椅上來回蹭了好幾遍。

林逸一屁股桌子條凳上,擺擺手道,“行了,本王不是那麽嬌氣的人,小二,來壺茶,有什麽吃的也上一點。”

在山上吃的那一塊餅子,下山途中消化的一幹二淨,現在又有點餓。

茶水、糕點上來,他一手拿著糕點、一手端著茶碗,看著太陽漸漸落山。

蘇安策馬而來的時候,連茶攤老板都準備收攤了。

“站著說話,別搞那麽大動靜。”

林逸道。

“是。”蘇安走上前去,低聲道道,“王爺,那小娘買完胭脂水粉就回去了。”

“回去了?”

林逸有點失望,“燕家距離這裏有多遠?”

蘇安道,“燕家住在鄉下,離這裏少說有十五裏地。”

林逸道,“最近呢,你旁的事情也別做了,就把這燕家盯著。

她什麽時候出來逛街,就來通知。”

說完起身上了驢子。

距離春節還有十幾天的時候,卞京剿匪的隊伍終於回來了,而他等的姑娘還沒來。

浩浩****連同流民兩萬多人,全紮在山上,漫山遍野全是。

“王爺,老夫幸不辱命!”

七十來歲的何吉祥披甲執銳,幹巴巴的身子,走起路來,哐啷哐啷直響,但是依然意氣風發。

“改明讓人給你打一身合適的鎧甲。”

林逸費了很大力氣才止住了笑。

人家在外麵替自己勞心勞力,自己要是大笑,未免太傷人心。

“多謝王爺關心,”

何吉祥把手裏比他還高的大刀交還給沈初,大聲道,“首惡已除,老夫已經帶回來了流民兩萬!

繳獲金銀五萬兩、糧草十五車、馬匹牛羊千頭!”

“哎,跟一幫子窮鬼打交道,肯定是賠本買賣了。”

林逸開始聽說何吉祥回來還挺高興,可是看到明月和紫霞匯總下來堆積到一人多高的賬單,臉又迅速垮了下來。

流民都是吞金獸!

謝讚拱手道,“王爺,這些流民需早做安排,否則早晚還是要生事端的。”

林逸道,“你們之前不是丈量過田畝嗎?

把三和的無主之地分給他們,按人頭,不拘老幼,一人一畝地。”

石泉道,“王爺,這些人貧無立錐之地,不知每人給多少安家銀子合適。”

“給?”

林逸嫌棄的看了他一眼,“你當本王是冤大頭?

怎麽可能給!

本王是藩王!

當然是借啊!”

難怪隻能做個通判!

腦子不夠用。

王慶邦笑著道,“老夫也是此意,可以出借金銀、糧食、斧頭、牛羊給他們,讓他們自己搭窩棚,反正山上的木頭多的是。”

“那就這麽辦吧,”林逸點點頭道,“王興。”

“屬下在。”

王興急忙道。

“流民中人員複雜,你們民兵隊還是要日夜巡查,”

林逸恨聲道,“沒事給他們多念一念本王的條例,誰敢犯事,堅決不輕饒。”

王興道,“屬下明白了,屬下一定不負王爺的重托。”

林逸的眼光隨即又望向沈初遞過來的撫恤名冊,黯然道,“他們都是跟著本王千裏迢迢來三和的,想不到會在這裏丟了命。”

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前些的時候還在活蹦亂跳,對著自己百般討好奉承。

現在說沒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