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是因為你不想上早朝,不想批奏章?”

德隆麵色凝重,總感覺林逸在騙他。

這理由說出去誰信呢?

林逸笑著道,“父皇,你得明白,兒子到了現在這地步,登不登基,有什麽區別嗎?”

不管做不做皇帝,他都是大梁國的扛把子,一樣醉臥美人膝,醒握殺人劍。

德隆皇帝道,“宏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自古誰又不戀權?

朕死了,你一樣得登基,早登基和晚登基,有區別嗎?”

林逸道,“說笑了,父皇氣息綿長,自然長命百歲。”

德隆皇帝歎氣道,“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沒幾年好活了,這龍椅你終究還是要坐上去的。

皇帝之位要是空懸,天下群雄皆可逐之,到時候內亂不止,這不是你想看見的吧?”

“如果真有所謂的群雄,兒子倒是真想讓他們冒出頭來,一網打盡,”

林逸不以為意,“天下有無君之國,不聞無民之國。

民權在則其國在,民權亡則其國亡。

人人有權,其國必興;人人無權,其國必廢。”

德隆皇帝詫異的看了眼林逸,想不到他兒子也會有拽文的時候,不禁冷哼道,“這又是誰教你的歪理邪說?”

林逸道,“這都是兒子自己悟出來的,壓根就不需要人教。”

哪本網文小說中看到的?

他也記不得了。

畢竟他記性這麽差。

德隆皇帝在劉朝元的攙扶下,慢慢悠悠的站起身,走到林逸身前,眯縫著眼睛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林逸,“你真不肯登基?”

“起碼現在不登基,”

林逸拱手道,“等兒子將來想登基了,自然會登基。”

德隆皇帝有氣無力的擺擺手道,“隨便你吧。”

林逸看向劉朝元,“劉供奉,寂照庵的人還在安康城?”

劉朝元笑道,“廷衛消息靈通,王爺又何必刻意問小的?”

林逸道,“你真不知道?”

劉朝元猶豫了一下道,“據說靜怡與靜寬進入天寧寺後就並未出來了。”

“進入了天寧寺?”

林逸皺眉。

德隆皇帝卻道,“天寧寺乃是寂照庵的外門。”

“……”

林逸驚訝的嘴巴合不攏,“跟唐門一樣?

為何沒人和我說過?”

劉朝元道,“此乃隱蔽之事,知道人甚少,哪怕是長公主,恐怕都不內情。”

“狡兔三窟,大概說的就是她們了,曆經千年,沒有被滅門,確實還是有點門道的,”

林逸接著又想起來了傳聞中的金剛台,“金剛台有外門沒有?”

德隆皇帝冷哼道,“天下武將半出金剛台,還不夠嗎?”

“父皇說的是,”

林逸深以為然,“我那外祖,還有我幾個舅舅,梅靜枝,都出自金剛台的。”

甚至是平川王、雍王這些皇室子弟也是出自金剛台。

這就是花錢都買不起來的名氣和人脈啊!

隻要不作死,就能夠屹立不倒。

德隆皇帝道,“那些賊禿,還是要防著一些。”

林逸笑著道,“父皇跟無相長老的關係不是很好?”

德隆皇帝瞪了他一眼道,“你還是朕的兒子呢。”

“……”

林逸笑著道,“難道父皇以前也防過兒子?”

德隆皇帝道,“你也有兒子,會有很多兒子,朕即使在九天之上,也會睜大眼睛看著的。”

林逸真心想刺激他一句。

就憑你這德行,死後還想升天?

不下地獄就算不錯了。

不過怕刺激到他,沒敢說,隻是好奇的道,“這金剛台有什麽圖謀不成?”

見德隆皇帝重新坐在榻上,微閉著眼睛不說話,便望向了劉朝元。

“這金剛台與寂照庵一樣,以匡扶天下為己任。”

劉朝元慢慢悠悠的道。

“都把自己當棵蔥了啊。”

劉朝元這麽一說,林逸瞬間就明白了。

德隆皇帝跟入定了一樣,林逸沒去找不自在,轉身就出了麒麟宮,然後才想起來,他是來幹什麽的。

兒子和閨女落在慈安宮了。

再次折返往慈安宮去。

“剛才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林逸頭也不回的問身後的小喜子。

小喜子道,“啟稟王爺,廷衛的人已經把天寧寺圍了個水泄不通,這寂照庵的人恐怕插翅難飛。”

林逸白了他一眼道,“這話你信?”

小喜子訕笑,“王爺教訓的是,”

靜怡和靜寬可是當世的大宗師,光憑廷衛的那些三腳貓恐怕很難留下她們。

“你以後啊,再在我麵前說這些忽悠人的屁話,我一定讓你去廷衛好好享受潘多的招待。”

林逸沒好氣的道,

“小的知罪。”

小喜子嚇得魂飛魄散。

和王爺開玩笑不可怕!

可怕的是他師父把這當做命令!

到時候,他不死也得脫層皮!

林逸沒搭理他,閑著一級一級台階,抄近路往慈安宮去。

剛路過一個涼亭,一個小太監在那鬼鬼祟祟的探著腦袋,及至看到他們,轉身就跑。

不必林逸吩咐,小喜子一個騰空,直接堵在了小太監的身前。

小太監嚇得噗通跪下,不停的磕頭道,“給公公請安!”

小喜子皺眉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小太監十三四歲,緊張的滿頭是汗,吞吞吐吐的說不出來一句話。

小喜子舉巴掌,冷哼道,“你再不說實話,咱家就一巴掌拍死你!”

“喜公公,手下留情。”

一道清脆悅耳的身影從一顆柏樹後麵傳了出來。

林逸抬起頭望去,迎麵而來的乃是五皇子信王的生母康妃,發髻高挽,身穿素錦,擺著窈窕的身姿,緩緩向他走來。

“參見攝政王。”

“娘娘客氣了。”

林逸記得這康妃好像比他老娘還要小上兩歲,隻因為懷孕比較早,這信王反而成了他哥哥。

康妃看了一眼低聲的小太監,掩嘴笑道,“這是我宮裏的,聽說王爺去了麒麟宮,便特意派他出來打聽一下的,想不到讓王爺誤會了。”

“不知道娘娘尋我何事?”

林逸看著她那張臉,不得不佩服他老子,這審美絕對杠杠的!

這康妃絕對也是禍水級別的,光是這說話的聲音就能讓人把持不住!

小喜子見此,衝著那個跪在地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一起退了下去。

康妃再次上前一步,笑道,“我聽說王爺兵不血刃,免了兄弟鬩牆,解了平城困局,實在是可喜可賀。”

“多謝娘娘。”

林逸瞧她神色,一下子就明白了意思,這娘們這是在替自己兒子信王投石問路呢。

不過,對方不明說,自己也就裝糊塗。

就在那靜靜地聽康妃在那左扯右側,自己倒是無所謂,反倒是最後康妃忍不住了,“王爺對兄弟的有愛之前,實在讓人佩服不已。”

“我好些日子沒見到五皇兄了,不知道他在外麵過得可好?”

林逸隨口道,“他要是在外麵過得不好,就讓他回來,我在大理寺替他留了一間房,包吃住。”

康妃愣了半晌,然後噗通跪下,“攝政王饒命。”

說著眼淚水就下來了。

“這等大禮,我可不敢擔。”

林逸被嚇了一跳,本能性的伸手去扶,結果康妃沒站穩,順勢就倒在了他懷裏,四目相對,他能清楚的聞見她身上沁人心脾的香氣。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老五信王會變成老色胚的!

有其母必有其子。

自己挨著這柔軟的身子,一時間有點無所適從,隻能康妃嬌聲道,“聽說王爺喜歡喝參湯,臣妾特意熬了一碗,還請王爺賞光。”

“參湯……”

林逸猶豫,喝還是不喝呢?

喝了是禽獸不如。

不喝的話,不如禽獸。

康妃梨花帶雨的道,“攝政王也嫌棄臣妾嗎?”

林逸抬起頭望著天上飄下來的雪花,笑著道,“雪越發大了,我去你那裏躲雪吧。”

“謝攝政王。”

康妃喜不自勝。

小喜子一直候在康妃的門口,等林逸扶著腰從裏麵出來,趕忙上前攙扶,“王爺,小的給你備了轎子。”

“那就上轎。”

林逸感覺渾身都被掏空了。

慈安宮裏,袁貴妃臉色鐵青的看著他道,“你招惹誰不好,偏偏去招惹她?”

林逸愕然。

這老太太有這麽神?

自己做什麽都躲不過她的耳目?

不自覺的望向了小喜子。

“你別看他,”

袁貴妃冷哼道,“你自己做了,就別怕人知道。”

“兒子隻是不好拂了她的好意……”

林逸歎氣,不知道該怎麽說了,難道說自己什麽都沒做?

袁貴妃咬牙道,“她也是為了她那兒子吧?”

林逸訕笑道,“母妃英明。”

“那這賤人就留不得了,”

袁貴妃站起身,走到林逸身前,“後宮幹涉朝政,按律是死罪。”

“母妃,沒你說的那麽嚴重,你啊,先息怒。”

林逸苦笑不得,想當初,恨不得直接把唐貴妃直接送到自己**!

怎麽到康妃就是幹涉朝政了?

這分明是雙標啊!

袁貴妃冷哼道,“你答應她了?”

林逸笑著道,“我連雍王、太子都放過了,更何況老五,我跟他本來就沒有什麽不對付。

再說,兒子現在的人設是寬厚仁慈,陡然把老五給哢嚓了,這不是落人閑話嘛。”

袁貴妃不懂什麽是“人設”,但是還是聽明白了林逸的意思,歎氣道,“我就怕你心慈手軟,最後被動了。”

林逸拍著她的肩膀,寬慰道,“兒子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你以為是運氣?”

“這……”

袁貴妃聽見這話後,愣住了。

是啊!

她兒子今日能問鼎天下,真的是運氣嗎?

“你放寬心吧,”

林逸笑著道,“兒子不是傻子,傻子也做不到我這個位置。”

袁貴妃推開他的手,沒好氣的道,“本宮隻是擔心你的身體,你如今萬事操勞,豈可因女色廢弛?”

“多謝母妃關心,兒子好著呢。”

林逸說完就出了大廳,然後去隔壁暖閣招呼明月和兩個孩子上轎子,自己走路出宮。

“王爺……”

小喜子亦步亦趨的跟在林逸身後,心裏很是忐忑。

林逸不解的道,“老太太就這麽厲害,這宮裏的寺人宮女,都為她所用了?”

小喜子哭喪著臉道,“娘娘乃是後宮之主,無人敢不從。”

“我之前跟你說的那麽多話,你都當放屁啊?”

林逸恨聲道,“我要你何用?”

“請王爺責罰。”

這一次小喜子是真怕了。

因為和王爺真生氣了!

林逸歎氣道,“我再說最後一遍,以後啊,我的事要是還能傳入她的耳中,你就自己找個牆根去切腹吧。”

“是。”

小喜子忙不迭的道。

十天後,楚王和信王返回安康城的消息,再次震驚朝野。

林逸也詫異。

他沒邀請楚王回來啊?

怎麽敢回來的?

太子、晉王、南陵王、永安王、代王一起出城代和王爺迎接。

眾兄弟寒暄完畢,直奔太和殿。

林逸大擺筵席。

德隆皇帝居中,左右坐著的是長公主和袁貴妃。

“好,好極了。”

德隆皇帝按照老規矩,說完兩句話後就帶著劉朝元走了。

眾人看著那空懸的主位,再看看醉眼朦朧的林逸,都隱隱生出一種期待。

“今日五皇兄和八皇兄歸來,隻是是可喜可賀,”

林逸舉著酒杯,笑著道,“四皇兄,這裏你詩才最高,來一首?”

晉王朝向一旁的林寧,笑著道,“有皇妹在此,臣哪裏敢班門弄斧。”

林寧笑著道,“四皇兄謬讚,我這點小道,實在耐登大雅之堂。”

林逸催促道,“皇兄,還是你來吧。”

“那臣就拋磚引玉……”

晉王聽出了林逸話語裏的不耐煩,不敢再磨嘰,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後,高聲道,“日暮迎祥對禦回,宮花載路錦成堆……

君王喜與民同樂,八麵三呼震地來!”

“好!”

前麵的詞,林逸一個都沒聽懂,但是最後一句卻是聽明白了!

這是吹捧他呢!

林逸喊了聲好,眾人也跟著喊了好,紛紛與晉王舉杯,氣氛愈發熱烈了起來。

林逸端著酒杯,信步走到謝讚身前,“謝大人,走一個?”

“謝王爺。”

謝讚站起身,把杯中酒喝的一滴不剩。

“坐下說話,”

林逸擠在他與何吉祥身邊,笑著道,“二位大人,這兩日安康城沒有凍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