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爺……”

同樣坐在這裏吃飯的百姓一臉的不可置信!

人的名樹的影,消息再蔽塞的人,也知道眼前真正執大梁國牛耳的人是誰!

身為大梁國的攝政王,來德恩很是平常,畢竟德恩圍場和避暑山莊是皇家狩獵避暑的地方。

但是,來到他們這個偏僻的小鎮就讓人有點讓人不可思議了。

此地是冀州與塞北交界處,駐紮著一支上百人的三和邊防軍。

最大的官就是遊擊將軍韓龍!

若無戰事,朝內大小官員都不會往這來!

更何況當朝和王爺了!

他們看著韓龍和三和邊防軍等一眾人膽戰心驚的模樣,又不得不信,也不知道是誰帶頭,嘩啦啦的直接跪下來了一片,學著官軍高喊:王爺千歲千千歲!

潘多手中刀一揚,大聲道,“閑雜人等避退!”

閑雜人等?

腦子機靈一點的,趕忙躬身縮著腦袋退了出來,接著有反應過來的,也有樣學樣,跟著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林逸的麵前隻剩下以及跪在地上的官兵。

林逸冷哼了一聲,直接坐在一張空桌子上。

羅漢走上前把躲在櫃台下麵瑟瑟發抖的掌櫃、夥計拎出來,好言道,“好酒好菜趕緊端上來,不會短了你們銀子。”

“是,是。”

掌櫃忙不迭的帶著小夥計去了後廚。

“韓龍。”

“屬下在!”

“你這小日子倒是挺清閑的啊,”

林逸等潘多給自己斟滿茶,一邊飲茶一邊道,“本王都羨慕的緊啊。”

韓龍猶豫了一下,還是大著膽子道,“啟稟王爺,冀州糧食不足,我等積極響應王爺開墾戍邊的要求,今日終於種完了五十畝的高粱、紅薯、大豆,特意出來慶賀一番的。”

林逸聽了這話麵色稍霽,隻是好奇的道,“我這一路走來,皆是幹旱,你們從哪裏引水種的地?”

韓龍道,“啟稟王爺,這裏自古便是軍屯,除了德恩圍場,此地便是德恩水草最肥美的地方了,屬下養的馬和孫崇德養的馬都一樣格外強壯。”

林逸皺眉道,“這麽說這附近百姓隻能種鹽堿地、沙地、旱地?”

韓龍低聲道,“德恩大部分是山地和草地,土地肥美不輸塞北,隻是從前朝開始,都是皇家園林,不得擅墾。”

“原來如此……”

林逸終於恍然大悟,來的路上,他還在好奇,有些地方並不是完全缺水,到處是茂密的山林和綠油油的草地,牛羊成群,怎麽就不能種糧食呢!

搞半天,這裏成了皇家的私有財產!

他也明白何吉祥為什麽沒有與他說,因為在他們這些人看來,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皇家不可能有錯,錯的自然是百姓!

“……”

韓龍跪在地上,不知道再怎麽接話。

小夥計端菜過來,羅漢親自布菜,林逸剛拿起筷子,便對依然跪在地上的韓龍道,“起來吧說話吧。

“謝王爺恩典。”

韓龍站起身,朝著身後的官兵擺擺手,官兵很自覺的走到門外,散落在周圍充作警衛。

“你們也去吃飽。”

林逸對著羅漢等人道。

等羅漢等人到周邊坐下,他重新看向韓龍,奚笑道,“所以這全是因為本王占著這麽多地的原因?”

“王爺言重了,”

韓龍趕忙道,“此地世家大族世代盤踞於此,關係盤根錯節,這蔣沛有天大的能耐,也難以施展。”

林逸歎氣道,“我已經令何吉祥嚴查,另免賦稅三年,希望百姓可以修養生息。”

韓龍大著膽子道,“屬下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那就趕緊講,不要磨嘰,”

林逸沒好氣的道,“你知道本王煩什麽。”

“屬下明白,”

韓龍對林逸的性子自然知之甚詳,趕忙道,“如今王爺在我大梁國實行人人有地的政策,即便是一個流民,流浪漢,乞丐,隻要肯申請,都是有地的。

百姓對王爺感恩戴德,家家供奉王爺。

三口之家,十五畝地,哪怕是瘠田,種上紅薯、玉米、高粱、大豆,勤快一點,不敢說頓頓飽餐,可終歸不至於頓頓饑荒。”

“對啊,”

林逸一拍大腿道,“天天吃紅薯都餓不到這個樣子!

你跟本王說實話,到底是哪裏不對!”

這一路所見所聞,實在是觸目驚心,他簡直是在昏君的道路上車馬狂奔!

韓龍沉聲道,“屬下就鬥膽說一說,說的不對,還請王爺海涵。”

林逸擺手道,“盡管說,本王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韓龍道,“一家子收十成,交一成的糧,對他們來說,其實是無關緊要的,這賦稅王爺免或者不免,其實都是一個樣。”

“免或者不免都是一個樣?”

林逸皺眉道,“這話怎麽說?”

韓龍沉聲道,“這賦稅是免了,可是還有不計其數的苛捐雜稅,光是這剿餉、練餉、解司銀、邊餉,驛銀,就叫百姓叫苦不迭了,更遑論層不出窮的指捐、借捐、鹽捐、車捐、貧民捐了。

一年辛苦下來,糧倉再滿,也架不住這麽多的苛捐雜稅。”

林逸歎氣道,“他們都知道,但是隻有你肯跟我說。”

何吉祥這些人一直奉行的是百姓苦一苦沒事,熬一熬也無傷大雅,最重要的是江山社稷不能有動**。

朝廷財力不足,這地方基層政權要是不收苛捐雜稅,簡直就沒法維係了!

地方基層政權坍塌了,又如何彰顯皇權!

終將國將不國,江山社稷危矣!

林逸都不知道怎麽去責怪他們!

每個時代的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局限性,仗著自己是扛把子,把他們罵他們,他們嘴上是是是,心裏也許還是繼續不以為然。

更何況,改變一兩個人的想法也無濟於事。

他需要的是更多的人與他形成共鳴。

韓龍低聲道,“屬下是冀州人,生於斯長於斯,不忍見父老鄉親受苦,自然要替他們說一番實話。

還請王爺不要怪屬下胡言亂語。”

“你能說實話,本王很開心,”

林逸笑著道,“你思維清楚,腦子機靈,戍邊可惜了,回安康城怎麽樣?”

韓龍拱手道,“屬下雖然也識得一點字,可終歸也隻是個武夫,隻適合打打殺殺,屬下願意在這裏待一輩子。”

他的老家離這裏不到二十裏地,抽個空就能與父母妻兒團聚,再好不過了。

更重要的是,寧為雞頭不為鳳尾!

他這個遊擊將軍放在別的地方不算什麽事,但是放在這鄉野之地,他就是方圓百十裏地說話最管用的!

甚少有人敢與他作對!

有極個別不開眼的宗門、地主老財,他也借著掃黑除惡的機會給關進了德恩府衙。

其中窮凶極惡之輩,早已人頭落地。

“行,人各有誌,本王也不強迫於你,”

林逸把杯中酒喝完,然後道,“退下吧。”

韓龍道,“王爺,寒舍簡陋,但是還是請王爺去寒舍住一晚,總比這酒樓好。”

“不去了,”

林逸擺擺手道,“懶得再走路了,吃完喝完就睡覺。”

“屬下告退。”

韓龍見他如此堅持,就躬身退下。

次日天不亮,林逸吃了點豆餅、稀粥後,騎著驢子繼續趕路。

行了不到十裏地,眼前的景象就讓他有點不敢置信,藍天碧水綠草地,不知名的野花漫山遍野開的到處都是。

牛羊成群,牧馬人策馬奔騰,一派世外桃源景象。

潘多上前道,“王爺,這裏便是德恩圍場的外圍了。”

“這裏也屬於狩獵場?”

林逸驚訝的道。

潘多道,“是。”

“冰火兩重天啊,一重天堂,一重地獄,”

林逸想到這兩日的景象,再看看眼前,忍不住感慨道,“本王才是真正的酒肉臭的朱門。”

占了這麽大的土地,寧願浪費,也沒有便宜生計艱難的百姓!

潘多低著頭,更不敢應話了。

隻聽見和王爺繼續道,“何吉祥還在山莊吧?基層是百姓撐起來的,不是那些吸血蟲,傳文書下去,徹底清查我大梁國苛捐雜稅的科目,給百姓減負,這是命令,不是商量。”

“屬下這就吩咐下去。”

潘多轉身就走。

林逸從南往北,從西往東,用了半個月時間走到了冀州的海邊。

看著廣闊無垠,海天一色的海水,感慨道,“這裏也是避暑的好地方啊!”

他在猶豫要不要在這裏建立一處避暑的宅子!

這個地方青山綠水,清爽宜人,實在是太讓人喜歡了。

海麵上、河道上大船小船往來不絕,沿岸的腳夫、商販、水手不計其數,這一番熱鬧的場景,讓林逸掃了連日的陰霾。

這冀州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王……”

田世友還沒有來得及喊完,就被潘多一眼瞪的把話咽了進去。

直愣愣的站著,也沒敢跪下。

潘多上前道,“人多眼雜,小心一些。”

田世友拱手道,“是,王公子,這裏請。”

如今已經是大海商的田世友把林逸迎進一家酒樓,親自給斟茶。

林逸上下打量了一番酒樓,好奇的道,“這酒樓也是你的?”

田世友陪笑道,“兄弟們常年在海上,上了岸以後,跟沒頭蒼蠅似得,也沒有個去處,小人就在這裏建了個酒樓,也算是給了他們一個落腳地方。”

林逸笑著道,“不錯,不錯,你們啊,生財有道,就得誇誇你們。

隻是來的路上,我都看了,一下雨,道路還是泥濘不堪,嚴重影響了通行效率,港口建起來了,餐飲住宿配套上來了,這道路也得加快。”

田世友解釋道,“水師蔣提舉已經替小人打過報告了,隻是卞京大人眼下事情多,顧不上這冀州之地。”

“這裏跟別的地方可不一樣,你們大船一開,黃金萬兩,還能差錢?”

林逸沉吟了一下道,“靠人不如靠己,你們這些富商先帶頭修,本王給你們政策,允許你們設關卡收過路費,等本錢回來了,這路就要交給府衙管理。”

“小的這就去辦。”

田世友稍微一琢磨,就覺得這事有搞頭!

畢竟本就有先例!

梁根、王成、燕葵生等三和大戶集資修通的嶽州至洪州官道,每日可是日進鬥金!

“具體的章程,你去書信與卞京大人商量,既不讓他為難,也不讓你們吃虧,雙贏,”

林逸啜了一口茶,慢慢悠悠的道,“當然,最重要的是,你們修路雇工,也算是促進內需,提升就業,到時候事情要是辦的好,我就允你捐個員外郎。”

這種相當於“爵士”、“太平紳士”之類的榮譽頭銜,他一直都毫不吝嗇。

能賺錢不說,還能收攏人心!

不過,一切都在尺度內,賣出去太多了,就會不值錢了!

“謝……王……公子!”

田世友激動的差點跪下!

他田世友縱橫海上,除了杜三河這種,無人敢輕易招惹他!

到了岸上以後,他不差錢,也不差人,但是,這身份地位一點也無!

特別是每次進安康城,天子腳下,普通的巡街小卒就能讓他賠笑臉!

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他是和王爺的親信,但是依然沒有名正言順的社會地位。

現在和王爺允了他員外郎,不敢說在安康城橫著走,起碼會得到一絲尊重!

“心裏明白就好。”

林逸在客房裏睡到下晚,夕陽西下,微風乍起。

海麵上波光粼粼,林逸脫的隻剩下一個褲衩子,一躍入海。

晚上,滿桌子都是“痛風”套餐。

林逸放縱了一下,生蠔、蟹、海魚,吃了一個痛快。

眾人敬酒,他一個個受了,最後也是喝的頭暈乎乎的。

“老子懷疑是不是喝了假酒,”

林逸借著燈籠微弱的燈光,躺在海邊的沙灘上,腦袋枕著手,望著漫天繁星,“這腦袋怎麽這麽沉呢。”

潘多小聲道,“王爺,你喝多了,要不回屋躺著吧?”

林逸意興闌珊的道,“屋裏悶熱,這海邊躺的舒服,就躺著吧。”

這裏真的呆的很舒服啊!

他真的想心一橫,遷都自此算了!

潘多道,“一會就起風了,容易著涼。”

“你啊,什麽時候這麽婆婆媽媽了。”

林逸不再搭理他。

不一會兒,潘多就聽見了他的呼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