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以手扶額,非常的無奈。

她自小就跟在王爺身邊,算是陪著王爺一起長大的。

她同時因為熟讀王爺的小說,比較了解她們家王爺的想法。

對經常有石破天驚行為的王爺,已經習慣了。

但是此刻,看到王爺寫出來的這些情節,還是震驚了。

她居然越來越看不懂她們家王爺了。

您老好歹是皇家子嗣,不教平民百姓“認命”就算了,寫出這種鼓勵大家造反的詩詞,分明是讓他們逆天改命啊!

這麽做合適嗎?

更何況,您已掌大梁國的朝綱!

您這麽寫就是鼓勵下麵的百姓造您的反啊!

實在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出現在潔白紙張上的碳筆字,直到看到“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句話,驚呼道,“王爺……”

林逸沒搭理她,等寫完最後一段話,才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的道,“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

沒有什麽不能寫的,也沒有什麽不能看的,諱疾忌醫的人,最終都死的很慘。”

明月一下子就聽明白了林逸的意思,陪笑道,“王爺,奴婢明白了。”

“你啊,還是不明白,你要是真的明白,就不會說那些話,”

林逸笑著道,“你隻是自以為明白,本王不是矯情,不是虛偽,是實話實說。

興衰治亂,循環不已,這曆史是有周期律的,從來沒有萬歲,更沒有萬世。

一旦百姓不滿意,這朝代更迭是再正常不過。”

明月猶豫了一下,不再做辯解,低聲道,“王爺說的是。”

林逸打著哈欠道,“這年頭啊,都是一樣活著的,可是這想法卻是不一樣的,真正能想通透的人是少之又少,包括謝讚、何吉祥都是一樣。

他們以為我在第一層,其實我是在大氣層的,也不是太傻。”

“大氣層?”

明月沉吟了一下,便想到了林逸給她們說過的“地理”知識。

什麽是對流層,什麽是平流層,說的很清楚。

包括滑天下之大稽的“地球是圓的”理論。

她們雖然不相信,但是,既然王爺說了,她們就細心記下。

而不管說的對不對。

“是啊,”

林逸調侃道,“他們是猜不透本王的。”

說完,把手中的碳筆直接丟在桌子上,接著兩隻柔美的手揉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明月道,“王爺,王妃的臨盆就在這些日子,金梅姑姑死了,娘娘一直沒有派老成的姑姑進府,這不合規矩。”

“規矩?”

林逸微閉著眼睛,淡淡道,“規矩都是我定的,我說合,那自然就是合,我說不合,它就是不合,何必管那麽多。

眼前啊,我就在想著,這孩子要是生出來了,該起什麽名字好?”

他雖然不學無術,也頗有自知之明,就是文化水平實在有限,但是生為孩子的親爹,起名字這種事情,他絕對不肯讓與別人的。

無論如何,不會假於人手。

“王爺,”

紫霞在一旁掩嘴笑道,“那你準備給世子起什麽名字?”

“你怎麽這麽肯定一定是男孩子?”

林逸搖頭道,“說不定是女孩子呢。”

“老話說酸兒辣女,王妃從懷有生孕開始就一直喜歡吃酸的,一定是個小世子,奴婢啊,是不會猜錯的。”

紫霞麵無波瀾,心下卻是驚愕不已。

萬一王妃生個女兒怎麽辦?

許多人都會想這個問題。

但是卻無人敢說出來!

大梁國需要一個男丁,三和需要一個男丁,和王爺需要一個男丁!

如果到時候生出一個女孩子出來,後果簡直無法想象!

如今和王爺這麽直接說出來了,倒是讓她一時間無所適從。

“你們都想我生個兒子出來,”

林逸苦笑道,“可是你們得明白,生男生女是不能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即使是我那皇帝老子,一言九鼎,也不是說想生兒子就一定能生的。

說不定啊,本王到時候真的會是個閨女。

不過,真是閨女,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兒子女兒都是我林逸的種。”

紫霞訕笑道,“王爺,何吉祥大人的意思是你要是有了子嗣,這人心就穩了。”

“我還不到三十歲,他們就這麽關心我的子嗣?”

林逸冷哼一聲道,“這是盼著我死,還是什麽意思?

即使我真的死了,那又怎麽樣?

誰說隻有男人才能做皇帝,女人也可以做女皇的。”

“女皇……”

明月和紫霞對視一眼,皆是被林逸這話嚇得目瞪口呆。

所謂的女皇是她們想都不敢想的!

“不要做這番故作驚詫的樣子,你們同我一起長大,本該是最了解我性子的,”

林逸一邊說一邊打著哈欠道,“我在你們麵前從來不說謊話。”

這大梁國將來還沒有皇帝,都是說不準的事情。

他最大的期望就是希望在有生之年大梁國能夠小步邁入初級資本主義。

以“他”為代表的封建貴族,是生產力發展的阻礙。

將來這些“資本”膨脹到了一定程度,是要染指冰鋒的。

自己活著還好,沒人敢對自己下手,但是自己一旦不再了,而自己的子嗣沒有本事,將來有可能要為資本主義“獻祭的”,一家老小上斷頭台,整整齊齊。

所以,有時候,他很想下一個決心,不做這梁國的皇帝,自己的子孫也不做梁國的皇帝。

自己先革了自己的命!

“奴婢知罪。”

二女異口同聲的告罪。

林逸接著道,“如果本王真的有變性子的一天,你們也沒有什麽好怕的,你們是九品巔峰,我要殺你們,你們哪怕打不過,也跑得過。”

明月揉著林逸額頭的手依然有節奏的揉捏著,嘴上毫不在意的道,“王爺有一天要讓奴婢死,奴婢一定是罪該萬死,不敢有一句怨言。”

心裏甚至悲哀的想到,王爺讓她們去死,她們怎麽敢不死呢?

“不,我最怕有一天我會變得昏庸無能,人啊,這個變化是講不清楚的,”

林逸淡淡道,“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了你們討厭的樣子,你們就把我打死吧。”

他說的真心實意。

“不敢。”

明月和紫霞噗通跪在地上,渾身打顫。

林逸擺手道,“瞧把你們嚇得,其實摸著良心說,我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嗎?

你們以為我手中有了特權就會嗜殺嗎?

提到特權,那我就說說我的高傲在哪裏,我讓誰五更死,他就活不到六更,說到這兒我的高傲就體現出來了。

行了,起來說話,這手不要停。”

“是。”

明月站起身,繼續給林逸揉著額頭。

明月把酒杯放下,咕嚕嚕灌進去一點涼白開,然後接著道,“有些時候不要想的太多,想的越多,苦惱越多。

即使她是個姑娘,她也是我林逸的姑娘,到時候我得問一句,誰讚成誰反對?”

“王爺英明,”

明月笑著道,“想必大家都會體諒王爺的。”

誰敢反對?

無人敢反對!

以前在三和,之後在江南,如今在大梁國,和王爺就是天,就是地!

他說的話就是聖旨!

沒有人可以違抗!

“是啊,誰敢不體諒我,就是故意與我為難,”

林逸斬釘截鐵的道,“與我為難,便是與皇室為難,與皇室為難,便是與大梁國為難,罪不可赦。”

明月恭敬的道,“奴婢知曉了。”

林逸再次抿了一口酒,感慨道,“這世道啊,愈發複雜了,複雜到沒人能說得清了。”

說完之後,再次奮筆疾書,一直到天亮。

公雞開始打鳴。

“我以為至少萬更呢,居然才更新了四千七百字。”

林逸對於這個更新很是不滿意。

“王爺,這也不少了,”

明月等紫霞攙扶起林逸後,開始整理桌子上的書稿,“想必王爺很累了,還是先休息吧。”

林逸道,“我寫了這麽小說,一直都是給你們這些身邊人看的,就沒出過書。

這樣吧,這本書每天四千字,估計還有半個月就寫完了,到時候就讓書坊給印了,書坊售賣,本王好歹賺點稿費。”

真按照網絡小說的標準寫幾百萬字,印刷都是大問題。

按照這年頭的印刷字體,估計怎麽樣也得堆滿一整間屋子。

眼前寫十萬字,他都怕印刷出來沒人買得起!

那是厚厚的五六本啊!

明月心下一凜,小心翼翼的道,“王爺,用王爺的名號還是?”

她真怕王爺一時糊塗用自己的名號來宣揚這本上不了台麵的《超級贅婿》。

徒增天下人恥笑!

“當然不能用我的名號?”

林逸笑著道,“就用‘白夢先生’吧。”

在他心裏,這本書能不能賺錢,能賺多少錢,並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以後大梁國的朝堂能以他這本書作為參考,不要動不動就搞文字獄。

他希望大梁國的“文學”能夠百花齊放。

特別是小說這一塊。

他要讓那些作者大膽的寫,放心的寫!

不要怕!

什麽影射,什麽避諱,什麽虛無主義,統統不存在的!

想到這裏,他在想,要不要在《梁律》中增加出版法。

不要讓大梁國的文藝事業發展束手束腳。

明月還要說什麽,發現王爺已經躺**睡著了。

呼嚕聲震天響。

景瀾宮。

一大早,袁貴妃就醒了過來。

由著宮女給她梳洗完頭發後,便漫不經心的道,“人呢,都死哪裏去了?”

“娘娘,奴才在這呢,”

小喜子趕忙上前一步,跪在地上道,“請娘娘吩咐。”

袁貴妃把頭上插好了玉叉子重新取下,拿在手裏,回過身子看著麵前耷拉著腦袋的小喜子,笑吟吟的道,“聽說謝讚進安康城了?”

小喜子隻稍微愣了愣便急忙道,“回娘娘的話,謝大人進安康城,已經有些日子了,如今領兵馬司大軍進冀州去了,還沒有消息,沒有十天半個月恐怕是回不來的。”

袁貴妃笑著道,“十天半個月,你當本宮是什麽蠢貨嗎?

冀州離安康城雖然不遠,可也不近,他謝讚哪怕是插了翅膀,也別想這麽快回來。”

小喜子一時間摸不透袁貴妃這話裏的意思,小心翼翼的道,“奴才愚鈍,娘娘恕罪。”

“你也知道自己有罪?”

袁貴妃冷哼一聲,然後緩緩地站起身子,由著兩名宮女托著長長的裙擺在鋪著紅毯的地麵上來回踱步。

“請娘娘吩咐,奴才萬死不辭。”

小喜子把腦袋壓的更低了。

“死?”

袁貴妃不屑的道,“你這狗東西這麽惜命,怎麽舍得去死呢?”

“娘娘……”

一時間,小喜子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

他總覺得這位娘娘哪裏不對勁,可是具體的又說不上來。

袁貴妃繼續道,“如果不出意外,這兩日王妃就要臨盆了?”

小喜子笑著道,“還是娘娘關心王爺,聽太醫說大概就是這兩日。

衛生部長胡士錄已經帶著太醫院的人和安康城最有名的穩婆候著了。”

這些事情不歸他管,他也管不著,所以說起話來也格外的輕鬆。

“你師父回來了?”

袁貴妃突然出聲道。

“回娘娘的話,我師父未曾回來。”

袁貴妃突然關心自己的師父洪應,讓小喜子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

“你師父向來與你家王爺形影不離,怎麽現在倒是找不見蹤影了?”

袁貴妃緩緩地道,“跟那孤魂野鬼似得,飄來飄去,讓人摸不著頭腦。”

小喜子沉吟了一下道,“回娘娘的話,如今和尚濟海、瞎子王棟的功夫都愈發精進,我師父也放心把府裏的事情交給他們,自己雲遊天下。”

他自小就伺候在袁貴妃的身邊,自認為非常了解袁貴妃。

但是,現在袁貴妃的做法和態度讓他愈發不明白了。

“原來如此,”

袁貴妃再次坐在榻上,接過宮女的茶盞,一邊品茗一邊道,“哎,這人啊,年齡越大,心事就愈發多,昨個夜裏,我還夢見長公主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長公主?

袁貴妃突然提起長公主,這更讓小喜子發懵了!

想了又想後,他才陪笑道,“娘娘,如果不出意外,過些日子長公主就能回來了。”

袁貴妃接著道,“我也好些日子沒見著劉朝元了,那狗東西又去哪了?”

小喜子道,“前些日子,劉公公做了一些錯事,陛下讓他閉門思過呢。”

他可不敢直說劉朝元已經逃出宮中。

不管貴妃知道不知道。

總之,這個消息不能從自己嘴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