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瑤第一次在這麽近的距離看裴妄,竟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他五官英挺,下頜線條利落分明,舉手投足自帶一種上位者的氣場,不是光靠財富就能堆得出來的。
和這樣的男人比起來,就連裴遠山都像是一個長歪了的贗品。
江瑤頓時有些緊張,站在裴妄麵前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裴妄視線從始至終沒有落在江瑤身上,和謝允兒點頭打了個招呼,自然而然在宋青兮身邊坐下。
“裴先生看上哪件寶貝了?”宋青兮問。
裴妄隨意抬眼往台上看了看:“就這把古琴吧。”
台上現在的拍品是國內民樂大師吳老先生珍藏四十餘年的蕉葉古琴,用上好的金絲楠木製成,琴麵鑲嵌玉板,精工細作,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謝允兒在旁邊看熱鬧看得起勁:“怎麽樣怎麽樣?這把古琴值錢嗎?”
宋青兮並沒有立即給出答案,珠寶首飾她手拿把掐,畢竟作為曾經的影後,她代言過的珠寶不計其數。
但是樂器——
雖然為了拍戲,她也用心學習過一段時間,但確實算不上精通。
“看材質和工藝都是上乘,但樂器好壞,最重要的還是音色。”宋青兮實話實說,“裴先生可以找人幫你試試琴。”
早就跑過來打探情況的宋夫人,聽到這話,抓住機會立馬把江瑤推出去。
“這不是巧了,我們阿瑤從小學樂器,不光會彈古琴,琵琶鋼琴小提琴也都不在話下,正好幫裴先生試試琴。”
宋夫人早就想把江瑤介紹到裴妄麵前。
就連宋青兮那野丫頭,都能靠著裴妄混的風生水起,她的阿瑤,除了運氣不好,哪樣都不比那野丫頭差。
可惜以裴妄在京城的地位,就連宋誠都夠不上,她一個家庭主婦更是沒有半點兒門路。
宋青兮自私,更是不可能幫江瑤引薦。
宋夫人心裏一直存著這麽個疙瘩,本以為沒希望了,誰承想今天撞大運,裴妄居然就這麽從天而降。
“我們阿瑤可是科班出身,從小學琴,拿過不少獎呢。”宋夫人笑容滿麵,聲音刻意提高了幾分,親昵地攬著江瑤的肩膀,把她又往前送了送。
“是嗎。”
裴妄聲音淡淡,黑眸深邃,看不清是什麽情緒。
宋夫人聽裴妄接了自己的話,心裏頓時有底多了,臉上笑容更甚。
“我們阿瑤從小學習好,做事認真,在京城長大,也更懂規矩禮數,不會讓裴先生丟臉,以後裴先生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交給阿瑤去做就好了。”
一番話就算不明說,但捧一踩一,誰都聽得出來,隻差指名道姓了。
周圍賓客聽見了,神色都有些各異,謝允兒更是狠狠皺了皺眉頭。
宋夫人管不上旁人,一心都在裴妄身上,見他神色不變,沒有什麽不高興的意思,試探道:“那今天,就先讓阿瑤,幫裴先生試試琴?”
裴妄冷懶勾唇,輕飄飄的視線這才落到江瑤身上。
江瑤頓時覺得心頭一緊,心跳得有些厲害。
正要說話,就聽見裴妄開了口。
“可是,被她碰過的琴,我就不想要了。”
一句話說完,所有人都安靜了。
江瑤幾乎懷疑自己是聽錯了,笑容瞬間僵在臉上,渾身血液都凝固了一樣。
“裴先生,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宋夫人假笑都有點兒掛不住,強撐著體麵,“是不是青兮在您麵前說了阿瑤的壞話?”
她就知道這野丫頭自私,見不得阿瑤好,早就偷偷使了絆子。
宋夫人恨恨瞥了宋青兮一眼,對裴妄賠笑:“您可千萬別信那丫頭胡說八道,那丫頭是怕阿瑤取代了她的位置,怕您以後有什麽事,隻吩咐阿瑤去辦——”
宋夫人話沒說完,就被裴妄蹙眉打斷:“吩咐?宋夫人以為宋小姐和我的關係,是我吩咐,她去辦事?”
宋夫人一時愣住。
裴妄目光冷淡,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袖口,聲音不疾不徐,卻字字清晰。
“宋小姐是我的合作夥伴,我們之間的關係是平等互利的商業合作,並不是誰吩咐誰。”
頓了頓,嗤笑一聲,“看得出宋夫人一心放在培養外甥女身上了,對自己親女兒倒是了解不深。”
宋夫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江瑤強忍著恥辱和尷尬,低垂著眼簾,手指緊緊攥著裙擺。
裴妄不再這兩人身上浪費時間,視線落回台上,隨口吩咐身邊的工作人員:“把琴拿下來,讓宋小姐幫我試試。”
按照拍賣場的慣例,拍品在拍賣前不允許直接接觸。
但既然裴妄來了。
裴妄就是規矩。
不出片刻,拍賣場的總負責人親自領著一個戴白手套的工作人員,捧著古琴恭恭敬敬送到宋青兮麵前。
江瑤隻恨沒有一條地縫可以讓自己鑽進去,死死咬住下唇,看著古琴送到宋青兮麵前,心裏忽然湧起一陣期待。
窮山溝裏走出來的土包子,字都未必認得全,怎麽可能學過樂器。
裴妄縱然是連一個正眼都不願意給自己。
可就把這麽珍貴的古琴直接送到宋青兮麵前,明擺著也是要讓她當眾出醜。
江瑤掐著手指,心裏微妙地平衡了一點兒。
“妹妹,這把琴可是大師的珍藏品,很貴重的,裴先生讓你幫他試琴,你可不要辜負他的期望啊。”
宋青兮根本沒搭理江要,接過古琴,調琴軸試音。
江瑤心裏冷笑,裝模作樣拖延時間,也拖延不了多久。
此刻整個拍賣廳鴉雀無聲,所有賓客目不轉睛地盯著宋青兮。
不知是等著看一場熱鬧,還是等著看一場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