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可能忘記了高副團長的諄諄教導。

隻是身處絕境,我不能改變自己,也不可能改變別人的時候,隻能選擇離開。

我剛想要解釋一下自己的想法,季鵬成揮了揮手打斷了我,接著喝斥道:“林烯,你現在可以離開,我告訴你,從你的腳步走出部隊家屬院開始,我們就當從來沒有見過!”

一字字赤~裸裸的威脅,不是用刀槍之類冰冷的武器,而是用我和他的情誼,這是我從來沒有想過的。

季鵬成和我的這段時間,多少次一起經曆生死,點點滴滴之間我們已經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

雖然有些話男人之間從來沒有說起過,但是這份情誼已經毋庸置疑。

甚至,從一些不太起眼的小事中,我們已經能感覺到彼此的關心和重視。

我知道他這是真的動了肝火,若不然絕不會拿這份得知不易的情誼威脅我。

可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按照他的意願來執行。

位卑者言輕,這裏沒有一個人能理解我的為難,我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麽。

這時,久經江湖的王三萬淡淡的笑了笑,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

在一定程度上,我還是了解王三萬的。

他應該覺得多一個朋友多條路,既然和季鵬成已經處到了這個份上,而季鵬成又是一個還算江湖的男人,所以他不願意輕易的放棄。

片刻之後,王三萬不緊不慢的說道:“林烯,你可以不聽我們的話,可是你也不能這麽頂撞長輩啊,季團長對你有知遇之恩,這不剛剛還提拔你當招待所的所長嗎?下級對上級還是要有必要的禮貌的,我知道你不是劉所長這類小人,可是你也要學會一些圓滑。要不然,即使你離開了部隊,以後去了哪兒,你也得因為這個脾氣碰壁。”

明的聽起來王三萬是在批評我,可是我也知道他是在勸和。

不卑不亢的語調中,既說明了可以讓我走,也告訴了季鵬成這孩子的脾氣就是這樣,不要太和小孩子一般計較。

所以,我緊鎖的眉頭也漸漸地散開。

這一點被王三萬注意到了,他走到我的身邊,輕拍的肩膀,說道:“林烯,你知道不知道你有一個優點?”

我不解的看著王三萬,眼神中似是在問他“什麽?”

王三萬接著說道:“你小子能聽進去話,有什麽能和你講道理。”

我從來不知道這還算是個優點,更何況剛才他們讓我做的事情,我並沒有做。

這時,季鵬成無奈的長歎了口氣,指著一幹還在發呆的戰士們,喝斥道:“你們所長讓你們把屍塊都放後背箱,還楞著幹嘛?”

至此,十幾個戰士們才動了身,按照我剛才的命令收拾起那一堆焦爛的屍體。

我知道,季鵬成這是原諒了我的冒昧,我衝著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的感激。

他好似還是有點兒下不來台的意思,沒有搭理我,轉身和王三萬評起了理。

等戰士們將屍塊都裝進麻袋,搬進了後背箱,我安排他們一會兒用水衝洗一下路麵,包括剛才開槍的地方,還有不少的血跡。

之後,我走到季鵬成的身邊,憨笑了幾聲,說道:“季團長,咱們現在可以走了。”

季鵬成還是沒有搭理我,一個人怒氣衝衝的朝著帕薩特的後座走了過去。

我知道他這是耍小孩子脾氣,也可以理解一個團長在戰士們麵前沒有言出必行之後的尷尬。

為此,我小跑在他的前麵,幫他打開了車門。

季鵬成鑽進後座之前,扭頭衝著我點了點頭,小聲說道:“別學這些沒用的,以後聽點話就行。”

這一聲關切之意自然流露,我明白他已經原諒了我,旋即連連點頭的同時,保證了幾句以後服從命令之類的話。

王三萬踱步走了過來,似是有些醋意的說道:“林烯,我可還沒有享受過你給開車門的待遇,你這是兒曲意逢迎,有了領導忘了我啊。”

我一個人分~身乏術,也不知道這話該怎麽接才好,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尷尬的笑了笑。

王三萬朝著駕駛位遞了個眼色,示意我不用不好意思,趕緊離開這裏才是。

我微微點了點頭,幾個箭步便走到了車頭。

戰士們這時還沒有開動,我以為他們又在等季鵬成的命令,招來了那個帶隊的班長,叮囑道:“也許我們一會兒就回來,我希望你把這裏的一切都收拾幹淨了。”

班長連忙解釋道:“林所長,我們馬上就開動,保證你們下次回來的時候,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滿意的點了點頭,剛要轉身離開,他又接著解釋了一句“林所,剛才是準備行注目禮送一下各位領導?您不要介意……”

長這麽大,我還是第一次被別人卑躬屈膝的叫一聲“所長”,看著他諂媚的模樣,我的心裏也不禁受用了幾分。

這時我才明白了,為什麽太多的人,耗費一生的精力,也要把腦袋削尖了當官的原因。

這種頤指氣使的感覺,真的無論多少錢都不會買到。

我上車前肅然的衝著他點了點頭,便關閉了車門,發動引擎準備離開。

王三萬告訴我,他和季鵬成已經商量過了,還是先去房產交易中心辦理過戶,然後再回他的公寓。

我雖然已經是招待所的所長,但是說白了在他們兩人麵前還是晚輩。

具體要去哪兒,做什麽,我還是要聽他們的。

更何況,這是對我好,又不似剛才一般,讓我違心的去做什麽我不想幹的事情。

旋即,我應了一聲,駕著帕薩特離開了部隊家屬院。

在車上,季鵬成把家裏房門的鑰匙給我遞了過來。

我本不想現在就接,可是王三萬又說了些“不要太不懂事兒”之類的埋怨,我也隻好順手放到了中央扶手箱裏。

通過後視鏡,我看著王三萬靠坐在椅北上,嘴角一直掛著一副憨笑,眉眼間似是也在替我感到慶幸。

遇到一個人這麽好的團長,並且還能真正的做到一言九鼎,確實是有一種中了彩票的感覺。

我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我對季鵬成的感激之情,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就這樣沉默了下去。

王三萬生怕車內的氣氛尷尬,一直找了些有的沒有的話題和季鵬成閑扯。

過了大約十幾分鍾之後,我將車停到了房產交易中心的門口。

這時已經到了下午兩點四十分,交易中心的大門敞開著。

季鵬成先下了車,催促我快點兒進來辦完手續去吃飯。

我應了一聲,在聽到車門關閉的刹那,扭頭看了眼王三萬,輕聲問道:“王叔,季團長可就這一個房子,我真的要拿了他的?”

剛開始雖然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是也沒有到了房產交易中心門口這麽直接。

現在,若是我再不客氣一下,季鵬成就真的要成了無家可歸的主。

一個將近五十歲的男人,一輩子也就混了套不大的房產。

現在,若是平白真給了我,他以後要怎麽辦才好?

王三萬輕拍了下我的額頭,嗤笑道:“季鵬成喜歡你這個傻小子,去吧,你要是還不去的話,他真的能跟你急了眼。你不想非要和季鵬成翻臉成了陌生人吧?”

我怎麽可能和一個恩人反目成仇呢?

再也沒有拒絕的理由,我便長舒口氣,下定了決心。

打開車門,下了車,走到辦理過戶手續的窗口,我看見季鵬成正把大紅本遞了進去。

季鵬成看見我進來了,讓我把身份證給他。

我本想再提醒他一下別衝動,這時季鵬成一把接過我的身份證也遞了進去。

他衝著裏麵的工作人員,一字字清晰的說道:“這個房子轉到這個人的名下。”

國家公務員的辦事效率奇快,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兒,季鵬成的手裏已經平白拿了一個嶄新的紅本。

他托在手中看了片刻,給我遞過來時,說道:“林烯,這間房子已經是你的,拿起你的身份證咱們去吃飯吧?”

我支支吾吾的半天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是好,季鵬成一把托起我的右臂,就往門口拉。

也不知道為什麽,一直疼痛的胳膊,這時竟沒有了一絲一毫的痛感。

到了門口,我先給季鵬成打開車門,王三萬卻不見了蹤影。

而與此同時,我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陰森。

從林冬生走了以後,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我知道一定是劉所長又回來報複了,亦或者是他就根本沒有走。

因為,後背箱裏還放著他的屍塊,一個個焦爛的腐肉,讓我頓時心生疑惑。

我扭頭給季鵬成遞了個眼色,他似是也明白我的心中所想,右手已經悄然間摸到了後腰。

陰魂自然是不怕刀槍的,我知道這是季鵬成的下意識動作,但是我也並沒有提醒他。

槍縱然沒用,總比赤手空拳要好的多。

我小跑著走到駕駛位置,打開車門拉起了後背箱的拉杆。

一聲機械鎖的轉運後,我和季鵬成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車尾。

這時,我和季鵬成幾乎同時看見王三萬居然躺在了後背箱中,他的雙眸微闔,似是熟睡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