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劉所長已然泣不成聲,他脫力的身體癱軟的坐在冰冷的地麵,呆滯的目光中似是回憶著他和季鵬成一起經曆的點點滴滴……
我不忍心打擾他,可是季鵬成還帶著餘溫的屍體,仍在腳墊上躺著,況且天色已漸明朗,這麽下去總不是個辦法。
我和王三萬都是送葬師,我想,還是由我們親自送他一程,旋即我和王三萬正商議著具體的細節。
正在討論著棺木從哪購置的時候,劉所長緩緩的站起身,悲痛的抽噎道:“林烯,王師傅,你們不用麻煩了,這件事兒肯定要向上級領導匯報,軍人是不能土葬的。”
其實,這個情況我和王三萬是了解的。
現在已經不光是軍人不能土葬,很多的城市裏,包括有不少的縣城也都不讓土葬。
像瑞城縣這樣的偏遠小鎮也已經大力宣傳火葬的喪葬形式,林家村位置比較偏僻,隻是現在還沒有輪到而已。
而我和王三萬還一直沿用著土葬的禮節和習俗,至於火葬方麵的情況,我們是不了解的。
王三萬怔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小劉啊,我和你這麽說吧,土葬的話季鵬成的魂魄還有可能留下來,火葬很快就會被接走的。”
這一點兒,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我記得聽其它村鎮的送葬師說過,火葬是更快的將死人的陰魂送到他該去的地方,就相當於高鐵和綠皮火車一個意思。
為了確定王三萬說的是不是真有其事,我伏在他的耳邊輕聲問了這個問題。
王三萬搖了搖頭,眼瞼不停的輕眨著,幅度雖小,可是這一切我都看在了眼裏。
我知道他肯定有自己的目的,否則的話絕不會想要留下季鵬成的屍身,所以當著劉所長的麵,我也不好再細致的追問下去。
劉所長不解的問道:“王師傅,不是說死了要投胎的嗎?留著季團長的魂魄在陽間幹什麽?還是讓他早點超生,早點進入輪回的好吧?”
果不其然,他的這個反問,其實剛才在我的心中也閃過一念。
林冬生因為不能早早進入陰間,幾次三番的想要殺我,現在季鵬成能早點步入正軌豈不是好事?
我和劉所長一樣,詫異的目光凝視著王三萬的雙眸,等著他給我們一個解釋。
王三萬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劉所長,既然你不想留下季團長在你們的身邊,我也就無話可說,隻是剛才他告訴我,你們部隊裏靈異事件層出不窮,要是忠骨埋部隊的話,我怕他即使是死了也不得安生。”
七二五零一部隊裏的靈異,我不僅僅是略有耳聞,也親身體驗過一次。
季鵬成生前一直想要鏟除的那些陰魂,若是看到他已經死了,豈不是要大肆報複一番。
想到王三萬說的也在理,我也沒有再質疑什麽,隻等著劉所長做出決定。
畢竟,無論從職務,或者是兵齡來講,他都是我的上級和前輩。
劉所長臉色煞白如雪,支支吾吾了半天,卻沒有說出來一句話。
看得出來,他比我更了解部隊駐地的情況,甚至我有種感覺,他一定經曆過什麽。
隻是,這個時候我也不方便多問,季鵬成的屍體沒有處理之前,我也不想再考慮其它。
一起雖然沒有呆了多長時間,可是我對季鵬成還是有感情的。
他一心想著部隊的安穩,為了戰友們寧願付出生命的情艸,也是為我所欽佩的。
王三萬等了片刻,見劉所長還沒有下決定,便催促道:“劉所長,一會兒天可就亮了,再這麽下去小區裏的人都出來看見,咱們再說什麽也就晚了。”
一個晚上,哪怕是現在,也有很多住戶趴在窗台上看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隻不過在夜色的籠罩下,後來我們又都把車燈熄滅,他們肯定是看不清楚的。
可是天色一明,所有的一切將全部大白於天下。
介時,晨練的人們也就出來看見了所有的一切,再加上昨天晚上的槍響,一定會有人報警,到時候別說是討論喪葬的方式,就連我們三個也得被抓回去一並審問。
一條人命,更何況是一個大校級的團級軍官,警方一定會嚴查此事。
況且,季鵬成慘死的模樣,無論是誰一看都會知道,這絕對不是正常死亡。
想到這裏,我也開始勸解劉所長快點兒給個方案,實在不行就按他說的辦也算。
這個時候,不是拖拖拉拉的時候。
劉所長也是軍人出生,一生雷厲風行,可是遇到了季鵬成死亡的這件事兒上,他還是猶豫了半天,沒有拿出一個主意了。
最後,王三萬跺了跺腳,厲聲說道:“小劉啊,既然你拿不了主意,不如讓我來定吧,咱們現在就開車去給季團長定棺木,準備一應的事宜,盡量在今天晚上就讓他入土為安。”
劉所長遲疑著,沒有接王三萬的話茬,扭頭又望向了獵豹後排的季鵬成,他的目中似是在問一個問題。
“季團長真的能入土為安嗎?”
他死之前還交待了那麽多的事情,沒有等所有的一切穩定下來,我想,即便他下葬入土,也不會放心的。
至此,王三萬沒有再過多的說些別的,他抬頭朝著三樓自己公寓的方向望了一眼,便鑽進了駕駛位置。
季鵬成還平靜的躺在後排的腳墊上,我不敢鑽進後座,所以繞到了副駕。
說實話,一直以來見過的死人已經很多了,可是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一個能令自己害怕的。
季鵬成不僅頭發雪白,身體汗毛也已經變成了白色,看樣子像是一鍋長了毛的雞腿。
並且,他曾經諱莫如深的黑眸,還在癡癡的望著車頂的方向,似是眷戀著什麽,也似是驚愕的看到了什麽。
王三萬發動了引擎後,從車窗探出頭叫劉所長也快點兒上車。
這時,劉所長聲音極低的說道:“王師傅,還是讓團長回部隊吧,他不在那兒,我想他不會安心的。”
季鵬成生前無時無刻的不掛念著部隊的戰士們,死後埋骨他鄉也確實是不太合理。
我見天邊已經隱隱的泛起了魚肚白,時間不能再這麽耽擱下去,所以也就沒有再支持王三萬的決定,而是同意了劉所長的想法。
“王叔,要不就讓劉所長帶回招待所裏吧,讓他給部隊打個電話,把季團長接回去算了,咱們這樣僵持下去,一會兒肯定要出事兒。”
一晚上的鬧騰,沒有鄰裏打電話報警已經很不錯了。
要是再不知好歹,真的讓警方把我們抓回去,這三個人裏又有誰像季鵬成一樣能把我們撈出來呢?
況且,劉所長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我想,季鵬成要是現在還能說話的話,他也一定願意回部隊。
一生的牽掛,死了以後誰不想依然堅持?
就像很多的中陰人一樣,就讓他留戀和陪伴吧。
王三萬扭頭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當然他也沒有和我說,便又轉身問劉所長:“季團長這樣回去,一定難以安眠,小劉,你聽我的沒錯,你要是覺得劉家村的墳場不行,咱們還可以去別的地方。”
聽得出來,王三萬的一字字裏,分明就是不能讓季鵬成再回到部隊的意思,以我個人的理解,就算是隨便找個坑埋了季鵬成,王三萬都同意,隻是不能再回部隊。
這時,劉所長沒有再選擇沉默,而是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王師傅,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讓季團長回到部隊這件事兒就這麽定了,你也不要再說別的了。”
他們兩人各自堅持著自己的觀點,相互之間又爭執不下。
我在一旁聽著,卻也能理解劉所長的心意,而不明白王三萬的用意何為,為了能盡快離開這裏,我便選擇了支持劉所長。
“王叔,你別再瞪我了,我覺得人家劉所長說的對,讓季團長回部隊怎麽了?咱們這裏又不是他一生執著的地方,死了以後被埋在這兒,他也一定會怨咱們的。”
送葬師都講究著為主家說話,而季鵬成的心事兒在坐的幾位沒有一個人不知道,我這麽說也都是情理之中。
王三萬側目瞟了我一眼,冷“哼”了一聲,說道:“林烯,你怎麽就是這麽不開竅呢?這段時間吃得虧都忘記了?”
一時間我聽得雲裏霧裏,這段時間裏我除了被些魂魄追殺,也沒有別的事兒啊。
正當我思索著王三萬話裏話外的意思,他扭頭告訴劉所長:“季團長執念太重,回到部隊以後隻有兩種可能,若不是被其它的陰魂報複,便是自己變成中陰人,這個也許你現在還不太清楚,不過你若是仍然堅持將季鵬成送回部隊的話,我也便不再多說什麽。”
直到一字字的聽完王三萬的說辭,我才明白。
原來,他是怕這世上多一個像方九和蘭馨那樣的中陰鬼存在,埋在其它地方也是為了季鵬成能早日入土為安。
我在一旁微微點了點頭,剛想要幫著王三萬再勸解一下劉所長。
這時,劉所長義正言辭的說道:“王師傅,必須將季團長送回部隊,這件事兒不要再討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