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著滿腹的焦慮和疑惑,我被王三萬帶到了縣城的一所公寓。

上樓的時候,我問他這個房子是不是他的,他隻晦澀的笑了笑,並沒有直接告訴我。

不過,從他的表情中我已經看出來,這肯定是他的房產,否則的話,他的臉上絕不可能流露出那種驕傲和滿足的神情。

他確實是比林海楓有錢,光剛才的那輛別克商務就得三十多萬,再加上縣城的這棟房子,還不用算王家莊的老宅,就已經差不多百八十萬的家產。

當然,至於別的地方還有沒有資產,我也就不得而知。

進了屋,裏麵裝修的風格還算是低調,並沒有時下最流行的那些所謂的金碧輝煌,但是卻低調之中充滿了奢華的感覺。

以我這幾年送葬時對棺木的了解,家俱每一件都是金星紫檀所製,應該也是價值不菲。

王三萬把我帶到客廳沙發坐下,給我沏了杯黃山毛峰,讓我定定神再說。

我一邊點了點頭,一邊小酌了一口,目光掃視著四周的環境。

這時,牆上的一副遒勁有力的四個大字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難得糊塗”。

我問他:“怎麽會想到在家裏掛這個字?”

王三萬說白了就是一個送葬算卦的,又不是搞文字工作的人,搞得這麽文鄒鄒的讓我覺得好奇。

他長歎了口氣,順著我手指的方向扭回頭看了一眼,說道:“林烯,時下就流行這個,要是家裏邊沒個大師的墨寶,讓別人看了笑話。這些東西我一個粗人哪懂,也是為了撐撐門麵罷了。”

我知道,現在過來找他辦事的一般都是非富即貴的城裏人,這麽一通的說辭也算講得沒有破綻,排除了一切有可能的懷疑,我的警惕心也就漸漸地放鬆了下來。

畢竟隻是一個還不太熟悉的人,雖說他幫我指認了林海楓這個殺人凶手,但是我還是不敢輕易的相信他。

事實已經證明,就連養育了我十九年的養父都不能相信,更何況是他。

現在想殺我的人我還不知道是誰,眼下除了我自己,每一個人我都必須帶著懷疑目光。

時至中午,王三萬問我“要吃點什麽”,我回了句“隨便”,他也沒再多問什麽,起身出了公寓的房門。

其實剛從蘭馨姐那兒回來的第一天就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我哪還有味口吃什麽東西。

隻是王三萬在我的麵前,讓我總是憋著心裏的想法不能冷靜的思考一番,我才違心的應了一句,旨在讓我有一段時間能獨立思考一會兒。

在一聲關門的悶響聲後,屋子裏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我沉下心來開始思索剛才發生的種種,也就在這個時候,我開始有些悔意。

當然,並不是因為殺了林海楓而後悔,為父母報仇,我義不容辭。

隻是我覺得當時有點太不冷靜,下手有點早了,還沒有問清楚究竟是誰要殺我,就把線索斷在了林家村的衛生所裏。

現在出來雖然一時安全了,但是這隱隱的恐懼也不知道要伴隨我到什麽時候。

王三萬的證言,再加上最後空淨大師的一番話,說明林海楓撿到我的過程都是騙我的,可是還帶著斑駁血跡的那封信確實是紮紮實實的存在的,這又做何解釋呢?

我平日裏基本上就不和什麽人打交道,更不用說得罪誰了,究竟是誰想殺我呢?

幾個關鍵性的問題還在迷霧之中,我掏出口袋裏的那封信件又端詳了起來。

親生父母已經故去,隻有蘭馨姐能認得出上麵的字跡是否出自他們的親筆,我決定抽個時間去趟花好月圓招待所,親自讓她鑒別一下。

如果說,這確實是我的親生父母所寫,那麽就說明王三萬的言辭便是騙人的,我很有可能殺錯了人。

如果說,這並不是他們的字跡,那也好找個人商量一下。

有道是:三個臭皮匠等於一個諸葛亮,現在的我,思緒混亂、情緒不定,沒有別人的幫助,我很難真正做到冷靜的分析。

剛這麽定下來自己的計劃,一聲門鎖轉動的聲音響過,王三萬手提著幾個盒飯,推門走了進來。

“林烯,我打個魚香肉絲蓋飯,還有個素三鮮蓋飯,你看看你想吃哪個?”

我站起身,衝著王三萬搖了搖頭,“王叔,你先吃吧,我一會兒餓了再吃。”

不用多說他也明白,手上的血漬還沒有洗,現在哪有什麽心情吃飯,第一次殺人的經曆,讓我本就疑惑不定的心更加忐忑了起來。

王三萬將打包好的飯菜放在茶幾上,憨笑了兩聲說道:“沒事,我也不餓呢,一會兒餓了咱們兩一塊吃。”

剛才的一幕驚心動魄,也確實夠他喝一壺的,現在如果王三萬要是大口大口的開吃,反而不正常了。

他緩緩的坐下,沒有再多說什麽。

此時,整間公寓陷入了一片寧靜。

他和我對視了一會兒,為了避免尷尬,我們仿佛是達成了某種默契,分別又將視線挪到他處。

沉默了良久,我決定不論有的沒的還是和他多聊幾句,畢竟能更了解這個人的方式,眼下也隻有聊天了。

“王叔,我有個問題想問您一下,這麽多年林海楓的事情你一直替他瞞著,怎麽突然想起來今天說出來了?”

通過他今天的表現,我可以完全斷定,這個人確實是個膽子比較小的人,剛才看見林海楓鮮血如注的往外流的時候,連話都說不全了,可是既然是這樣的一個人,怎麽可能為了林家村老少爺麽們的身家安危挻身而出呢?

王三萬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林烯啊,昨天因為一個老板叫我過去看風水的時候,我碰到了空淨禪師,他告訴我林家村這兩天出了不少的怪事,已經死了兩個人,我覺得有點蹊蹺,也許是林海楓嗜殺的魔性又遮不住了,遲早要拿我開刀,所以我便把當年的事情和空淨禪師說了,之後我們兩個一起探討了一會兒,發現很有可能前段時間跑縣城的那個中巴車也是他搞得鬼,所以趁著村長今天邀請他做法的功夫,我也就去了一趟林家村,之後的事情嘛……你也就知道了。”

剛才我還以為他們說養父就是要謀害我的人是有證據的,聽他這娓娓道來之後,我才發現原來隻是他們的推測而已。

這一點雖然沒有出乎我的意料,可是也讓我對這兩個長輩大失所望。

隻憑推測就去咋呼林海楓,若不是今天有我的一時衝動,再加上林海楓確實心有所愧,又念及我和他這麽多年的父子之情,說不定此時他們兩個就有一個已經躺在村衛生所了。

林海楓身上的那把三棱軍刺可不是吃素的,剛才我用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感覺用力,鋒刃便已經進了他的小腹,可想而知,如果他真的要做困獸之鬥的話,很可能結果就是所有人和他一起同歸於盡。

想到這裏,我不禁後背直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我長舒了口氣,定了定心神,微微點了點頭,問道:“王叔,你既然隻是揣測林海楓是殺害我的真凶,為什麽剛才那麽肯定的和我說,就是他呢?”

王三萬猶疑的搖了搖頭,“林烯,我和空淨禪師推測下來,林家村除了他還有誰能這麽殘忍呢?”

聽到如是的答複,我已經心知肚明王三萬隻是使了個詐,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他關於林海楓是不是想謀殺我事情,換了話題接著問道:“就你們兩個人,你們有把握製服林海楓嗎?”

王三萬嗤笑了一聲,“林烯,你有所不知,空淨禪師也是武僧出身,有他肯出手的情況下,製服一個林海楓還是綽綽有餘的。”

這句話和前麵他講的害怕被林海楓報複,前後有些許的矛盾,我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在那天發現他火燒花好月圓招待所的時候,不告訴空淨禪師呢,他不是能控製住局麵嗎?況且,第二天的時候,空淨禪師就到了林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