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調研 正科級幹部 書包網
譚木石到季平縣第二天,安監分局中層以上的幹部會議決定,從北京來的譚木石同誌,近期主要任務是在分局調研。
馮仁敬在二樓收拾出來一間辦公室,找到譚木石說:“譚局長,有沒有時間?小馮給你匯報個工作。”
譚木石說:“有時間。馮主任你什麽事?”
馮仁敬說:“為了方便調研,我給譚局長在二樓安排了一間辦公室。有空你去看看,滿意不滿意。”
譚木石說:“這有什麽不滿意的?我怎麽樣都可以,謝謝馮主任。”
馮仁敬說:“那現在就下去看看,行不行?譚局長你以後叫我小馮就可以了。”
譚木石說:“那你以後也叫我小譚,行不行?”
馮仁敬說:“不敢,‘譚局長’是領導定的,怎麽能不叫?”
譚木石不知該怎麽辦,隻好說:“先去看看辦公室。”
馮仁敬在前麵帶著路,說:“分局剛成立,咱們辦公樓,是借季平縣的一個破產皮鞋廠的廠房。房間倒是富餘,但是如果用起一間辦公室,就要花一筆錢。因此用一間,我們才打開一間,二樓這間,可能以前是放原材料的,有點味兒。”
譚木石說:“沒事,開幾天窗子能好吧。”
兩人說著,到了207房間。馮仁敬剛把門推開,一股說不出來的怪味,直衝過來。譚木石努力定了定神,走進去,說:“挺好的嘛!很寬敞。”
馮仁敬跟著進來,說:“要說寬敞,倒真寬敞。但是局裏沒有多餘的辦公桌了,這個房間,我現在隻能配上一把椅子,這麽一來,房間也顯得太寬敞了。”
譚木石走近窗口,把窗戶打開,對著窗外,一個深呼吸,說:“不怕,我可以把宿舍的桌子搬下來。”
馮仁敬說:“那怎麽好呀,要不……”
譚木石說:“沒關係,哪有許多講究,已經很過分,不再添麻煩了。”
馮仁敬說:“那好吧,謝謝理解,譚局長你真是個好人。”
譚木石笑一笑。
馮仁敬又連忙給譚木石找來一把水壺,又說沒有電話,過幾天請示一下領導,看能不能給申請一部?譚木石說不用申請,用手機就可以,不過想辦一張季平的手機卡。馮仁敬說用他的當地身份證代辦,套餐服務便宜,當天下午就給拿來了卡號,譚木石把新號碼通知了常聯係的人,就把北京的號碼辦了停機。
有了辦公室,有了當地號碼,譚木石就開始調研。
但是從哪裏調研開始呢?
每天早上,譚木石起床以後,沒有事做,也不能上網,收拾停當,開始四處晃悠。分局所有人,除了李長生、馬一默,還有從來不和譚木石說話的楊立國,見到譚木石,都會停下手裏的活兒,客氣地對他說:“譚局長好。”
譚局長如果主動搭訕,人家就恭恭敬敬地站著,加著小心和他答對。譚木石倒不好意思,說上兩句,再找個借口,走了。
這樣的話,譚木石在哪個辦公室都不能長待,像個鬼魂。
半個月下來,譚木石在無聊之餘,把分局每個人的行蹤也了解得差不多。
不到八點,李長生就帶著楊立國坐上麵包車走了。很少能在白天看見李長生在分局辦公室待著,到了晚上,卻看見李長生辦公室的燈又亮了。譚木石心想,一個科級幹部能忙成這樣,也真是奇怪了。轉而又想,自己來分局也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李長生都出去忙些什麽?
於是有天晚上看見李長生辦公室燈又亮了,譚木石就過去敲門。
李長生披著衣服,開了門,看見譚木石,讓他進門。
譚木石說:“李局長,打擾了。”
李長生把花鏡摘下來,說:“沒事,正想喝口水呢。坐下,坐下。”
譚木石環視一下李長生的辦公室,比起來,要比馬一默的辦公室亂一些,辦公桌也比馬一默的小,加上擺著一台電腦,空間更見狹窄。電話壓在一遝文件上,一個大茶杯壓在另一遝文件上。
譚木石坐下問道:“李局長這麽晚了,還在工作,太辛苦了。”
李長生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問:“小譚,喝不喝水?”
譚木石說:“吃飯時剛喝了,不喝。”
李長生說:“不喝我就不倒了。”
譚木石問:“李局長,您天天加班,都忙些什麽?”
李長生說:“分局成立沒多久,我又是個門外漢,我想把季平的礦山企業建一份比較詳細的安全檔案,最近搞摸底。分局楊立國不懂電腦,馮仁敬搞他自己的工作也夠忙的,我就自己敲電腦,浪費一點時間。”
譚木石說:“我倒是常摸電腦,如果李局長有需要,我可以給你錄文字、數據什麽的。”
李長生挺高興,說:“是嗎?你還有這個本事,那太好了。”
譚木石說:“是。”
譚木石嘴上說著是,心裏有些不大高興,當年——不用當年,上個月我還在國家知名媒體裏寫匕首和投槍,深得劉副主編欣賞。到了季平,怎麽全沒人提起,好像我譚木石天殘地缺,才被派到季平來鍛煉。副主編雖然隻是二把手,但副主編也是副廳局級,我能深得副廳局級欣賞,卻被你們正科級幹部敷衍。
這倒不怪李長生,譚木石來季平之前,傳到分局的簡曆很簡單,幾乎就沒提譚木石的職業。李長生隻知道譚木石是北京部委的主任科員級幹部,不知道他會寫匕首和投槍,還得到了副廳局級領導的欣賞。李長生問他:“小譚你來前,在什麽崗位上?”
譚木石心道,正想把我身份露給你呢,就義正辭嚴地說:“我在媒體當記者。”
李長生點點頭,卻不提匕首和投槍,說:“那你電腦確實沒問題,我這頭一遍,內容太亂,不好整理。回頭你真得幫幫我。”
譚木石說:“好,沒問題。”又說,“李局長,我冒昧問一句,您每天出門,都是去哪裏?”
李長生說:“去礦上。”
譚木石說:“李局長,您看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帶我去一趟礦上?我想了解一下礦上的情況行。”
李長生放下茶杯,想了想說:“你想去,這正常,按道理說,也應該。但是我最近的工作是摸情況,到礦上人不能太多,人多了,他們心裏虛,怕他們不說實話,尤其是要知道你是記者,更不敢說了。”
譚木石說:“不說我的身份不就行了?”
李長生說:“季平縣的煤礦,多數是私營的,安全狀況怕是都不太好,雖然沒有大事故,但是小事故不斷,人家國有大礦的百萬噸死亡率都降到一以下了,我們季平一算這個百萬噸死亡率,嚇死人。生人一到礦去,礦上沒有敢開口說事故的。我頭幾次到礦上,根本不行,我就反複去,不光找礦長,還找礦工,慢慢焐著,這才能套出點幹貨來。人去得太多了,怕他們有想法。”
李長生又說:“七星鎮路又遠,等查完了七星鎮,我再想辦法。”
譚木石說:“好吧,李局長你就先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李長生說:“好。”
譚木石和李長生告別出來,覺得和李長生的思路對不上,他能和礦工講人情,卻不和自己講人情;還說怕礦上有想法,就不怕我有想法?
第二天,譚木石正想上廁所,看馬一默來了,就半道變了路線,尾隨馬一默,進了他的辦公室。馬一默本來要出門打水,看見譚木石進來了,立刻儼然坐好,臉上再擺出笑容,說:“小譚,快來!正想找你聊一聊!”
譚木石想,來得還正是時候,放心走進去,說:“馬書記您忙不忙?耽誤馬書記一點時間。”
馬一默說:“忙是忙一些,但是小譚你既然來了,咱們談一談,也是工作中重要的一部分。”
譚木石說:“謝謝,有一件事,想請示一下馬書記。”
馬一默聽說“請示”二字,立刻莊重地說:“你說來聽聽。”
譚木石就說:“我在咱們局半個多月了,認真調研,學習也有一些體會。”
馬一默認真地聽,說:“那很好啊。”
譚木石說:“我看分局的同誌們,都很辛苦。”
馬一默接上話茬說:“是啊,辛苦是辛苦。覺得辛苦,證明了什麽?我倒是思考了幾點:
“一是上級領導決定成立分局是正確的,季平縣安全生產工作確實有很多工作要做。
“二是分局力量明顯有些不夠,編製十八名,至今隻到位十名,財政局和分局級別一樣高,二十多人。勞動局也一樣,人家有近四十人。我去縣裏談了幾次,終於有一些眉目了,但是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十個人太少了,工作且不說,開會都沒法兒開。
“三是我們共產黨人,就不能怕辛苦,平時咱們常講先進性,要如何體現出來?顯然不是先富起來,而是體現到先天下之憂而憂。”
譚木石聽得心悅誠服,沒想到馬一默對“辛苦”的含義早有體會,總結了十來分鍾,還沒完。本想和馬一默說兩句話就可以走了,因為是帶著小便進的馬書記辦公室。現在譚木石心悅誠服,但憋得難受,隻好打斷了馬一默:“對,馬書記總結得對。我想既是這樣,馬書記能不能安排我幹點具體的工作,替局裏分擔一些——我幹點力所能及的,打字也行。”
馬一默常說的“幾點”,一般都在“六”以上,今天被譚木石在“三”上就截住了,心裏有些不痛快,覺得小譚這人不可理喻,根本不知道人生苦難之所在,以為凡事都要稱心如意。你想要工作,就來找我給你機會;我想講話,你卻不給我機會。本來李長生和馬一默商量的是,譚木石先待幾天,回頭在辦公室給安排個什麽事兒,算是給上級的安排交差。但是譚木石讓自己不痛快,就說:“你想工作,這個事情,是個好事情。等放到會上再好好研究一下。放心吧,崗位雖然不分高低貴賤,但是要給你壓更重的但子,能力越強,責任越大嘛!”
譚木石聽得出,接下來怕是還要閑上一陣子。但是馬一默把話說得滴水不漏,譚木石也無話可說,隻好訕訕地站起來,和馬一默告別。馬一默倒是熱情,立刻起身相送,送出門外,到了男廁門口,還依依不舍。
譚木石站到了廁所裏,忽然看見楊立國進來,站在他旁邊。
譚木石到分局快一個月了,隻聽見這個楊立國主任說過一句話——“上廁所”三個字,現在恰在廁所相逢,不能說不是一種緣分。譚木石想再和楊立國搭上兩句話,因正在小便,不敢猛轉身,就把臉別過去:“楊主任,來了?”
楊立國看一眼譚木石,並不說話,屏住呼吸,專心小便,並且很快收了,就往外走。譚木石因為在馬一默的辦公室憋了一陣子,還沒有完事,隻好又把臉別到另一麵說:“楊主任,走啊?”
楊立國嘴上還是不說話,臉上還是沒有表情,最後隻發一聲“哼。”
楊立國不愛說話,尤其不愛和譚木石說話,有一些原因。
楊立國本是孿生兄弟兩個,他和胞兄都是中專畢業,他學采煤,哥哥學的建築。畢業後楊立國到季平唯一的集體礦上當礦工,哥哥到建築隊當上了建築工。沒過幾年,楊立國當上了采煤隊長,因為心細,技術好,愛鑽研,加上嚴格按規程操作,他當隊長期間,他的隊十年沒發生過安全事故。這在業內被傳為神話,人送外號“金牌隊長”。
楊立國的哥哥也幹了個小包工頭目。楊立國兄弟兩個先後都結婚生了孩子。哥哥常出門幹工程,托楊立國照看老婆孩子。楊立國哥哥的孩子年紀小,分辨不出雙胞胎的差別,常常以為楊立國就是爸爸。楊立國每次上門,那孩子就喊爸爸,向他要這要那。楊立國的嫂子也不說穿,任孩子胡說。孩子要什麽,楊立國就給他什麽,出手比給自己孩子都要大方。因帶著楊立國胞兄的基因,孩子長得和楊立國很有幾分相似。楊立國也常覺得自己有兩個孩子,對哥哥留在季平的母子,照料尤其精心。但心裏卻常有些不安,好像占了哥哥的便宜。
楊立國這個時候覺得生活挺美的,工作很上心,常得領導的表揚。他的采煤隊,不但數年不發生一件事故,出煤量還總得冠軍。
天有不測風雲,楊立國的胞兄一年隨著工程隊到北京幹一個工程,一天楊立國哥哥在工地上指揮作業,正在興頭上,一塊預製水泥板從天而降,直落頭頂,安全帽和腦殼一同被砸碎了。
時值春節前夕,人心思歸,大夥草草把胞兄火化,帶回了一個骨灰盒給楊立國。楊立國去嫂子家報喪,看見哥哥的遺孤撲上來喊爸爸,楊立國心如刀絞。
事情傳開了,家裏的人痛定思痛,都要楊立國換工作,不再幹高危行業,以楊立國的父母態度最為堅決。楊立國也不是不想換工作,但是現在有兩個女人,兩個孩子需要從這裏討吃的,哪能說換就換了?再說現在自己已三十好幾,除了帶隊挖煤,還能幹什麽?
楊立國過完了那個春節,性格完全變了,話也說得少了,下了班,還要喝幾杯酒。偏巧礦上為了趕進度,一個工作麵違章作業,發生了冒頂事故,幾個工友和楊立國哥哥一樣,安全帽和腦殼一起被砸碎了。
楊立國家裏的人急了,非要楊立國換工作。楊立國正無計可施,安監分局籌備成立,要在礦上招聘一名煤礦監察科的主任。消息傳到楊立國家裏,包括哥哥留下的孤兒寡母,都要他去應聘。楊立國本來隻會挖煤,不懂監察監管,但是架不住勸說,去考了試。
幾個科級、股級崗位,在季平已算大幹部,分局籌備之初,早有像馬一默之流的人搞活動、托門路。楊立國不會監察監管,但采礦業務倒絕無問題,筆試得了第一名。楊立國麵試回答問題不甚得體,但幹煤礦監察科主任,需要真本事,考查組最後還是選定了楊立國。
楊立國本是一個礦工,忽然一步從地下,跨到青雲之上,很不習慣,整天跟著李長生跑現場,李長生問什麽,他就回答什麽,其他的話一律不說。
楊立國從地下跨上青雲,不僅他不習慣,馬一默和馮仁敬也很不習慣,尤其是馮仁敬。馮仁敬在機關混了近二十年,才混上正股級,想不到一個煤黑子,挖上幾年煤,也可以當正股級,理論上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馮仁敬想盡辦法,不讓楊立國覺得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平日裏,馮仁敬見到誰,都很客氣,唯獨見了楊立國,偏要頤指氣使,伺機打壓。
楊立國不愛說話以後,胸中常有情緒,又無處發泄。他覺得和馮仁敬不對付;馬一默雖不說話,但他看不起自己礦工出身,也是顯而易見;李長生每有工作,總身先士卒,令人信服,似乎對自己的脾氣。偏李長生總要他搞好團結,專心抓工作。
譚木石來了一個月,隻聽楊立國說過兩句話,四個字,那就是,“哼”,“上廁所”。他不同譚木石說話,還有一個原因,他哥哥死在北京的工地上,譚木石是從北京來的,在某種意義上,譚木石相當於殺人凶手——你看江湖有多麽險惡,譚木石什麽沒幹,就成了殺人凶手。再加上馮仁敬,還有馬一默對譚木石很熱情,也增加了楊立國對他的不喜歡。
譚木石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要和分局的三個人套上近乎,找點事幹,都沒有成功。譚木石來季平之前在北京混日子,頗有一些好吃懶做的作風;到了季平,沒過一個月,又感覺到了被剝奪了勞動權利的痛苦。譚木石極目天空,有些想念在北京的日子。
第二天是周末,譚木石閑得無聊,忽然想起來,何不去季平縣城逛一逛?
一逛之下,譚木石大失所望,季平縣普普通通,沒有電影院、沒有圖書館,最富麗堂皇的建築,是縣委縣政府大樓,門口有武警站崗,譚木石進不去。站在街上,見來來往往的人,個子不高,大多數都是高顴骨,方臉盤,雷公嘴,像是北京類人猿。
譚木石隻逛了一個小時,花三塊錢打輛黑摩的,回到單位。看門的老潘見譚木石回來了,又和譚木石打招呼。譚木石邊觀察他的口型神態分辨他說什麽,邊想,老潘是本地老鄉,長得周周正正,長得不像類人猿,卻像陝西人,這說明凡事都有例外,又想何安萍不也是季平人,卻哪裏有半分像母類人猿了?
譚木石這時倒想起來,安監分局連老潘共十一個人,和譚木石最談得來的,就是這個說話自己聽不太懂的老潘。一時自己開始可憐自己,又覺得老潘倍感親切,從口袋裏拿出煙來,請老潘抽。老潘笑嘻嘻地謝他,又回屋拿出一封信,給譚木石,說:“譚局長,你給馮主任帶過去,北京來的。”
譚木石聽到北京,心中一酸,接過來一看,是一個雜誌社寄給馮仁敬的。看那雜誌社的名字,有幾分熟悉。譚木石有個同宿舍的同學,正在那裏麵混飯吃。
譚木石周一找到馮仁敬,把信拿給他。馮仁敬正忙這忙那,看那信封,把手裏的活停住了,對譚木石說:“謝謝!謝謝!”
譚木石想問他和這雜誌社有什麽關係,隻見馮仁敬又不好意思,說:“見笑!見笑!”
譚木石覺得莫名其妙,就說:“馮主任,你忙吧,我先走了。”
譚木石剛轉身,又聽見馮仁敬說:“哎呀!哎呀!”轉而又說:“可惜!可惜!”
譚木石的好奇心受到極大摧殘,忍不住回頭,問:“馮主任,到底什麽事啊?”
馮仁敬這才不再兩個字兩個字地說話,他說:“譚局長見笑了,評職稱要發論文,投來投去,發表不了。”
譚木石一聽,簡直要笑出聲來,心想這算是多大一點屁事兒,我閉著眼就給辦了,對馮仁敬說:“你要投到這個雜誌嗎?”
馮仁敬說:“是啊,等了一個月才回的消息,眼看評審的日子到了。”
譚木石說:“並不是很出名的雜誌嘛!”
馮仁敬說:“怎麽不出名?全國重點期刊啊!”
譚木石問:“在這上麵發,就可以評職稱了?”
馮仁敬說:“對,難得很,交錢人家都不要。”
譚木石說:“不能吧,我給你打個電話。”
馮仁敬都聽傻了,說:“真的?你那裏麵有人?”
說話間,譚木石打通了同學電話,直接說:“那小誰,我有個朋友,想在你們雜誌發個稿子,你給辦一辦,我讓他把稿子寄給你。我朋友叫馮仁敬,從季平安監分局寄出的。”
馮仁敬開始一驚一喜了,說:“譚局長,你真有人啊!”
譚木石淡淡地說:“一個朋友。”
馮仁敬遞上那個信封,說:“譚局長,那正好請你斧正一下稿子,小地方的手筆,實在拿不出手,另外版麵費要多少,要不要一起匯過去?”
譚木石說:“不用,你就把這個信封,原封不動地寄回去,把地址寫清楚,他們會給你寄稿費。”
馮仁敬是個股級幹部,按正常情況,評上政工師,也就可以了。但是馮仁敬剛四十歲,還想進步,因此想努一把力,評個高級政工師,以備日後考核幹部時用。評政工師,隻要在省級刊物發個稿子就可以,要評高級政工師,就要在國家級重點期刊發論文。外語和計算機證書早考下來了,就差一篇論文。馮仁敬四處托人,包括托馬一默,兩年來硬是沒發成一篇。眼看計算機和外語證就要過期了,正急得不行。
譚木石說完了,馮仁敬說:“哎呀,譚局長你真是神通廣大啊,我請你吃飯,不,我請你喝酒,對,要喝酒,譚局長你到分局來這麽些天,我也沒安排喝一頓酒,真是失職啊,該死該死。”
譚木石一個電話,重拾一下做人的尊嚴,也很高興,說:“不能這麽說,馮主任,得空我請你喝酒,我也早該拜拜碼頭了。”
馮仁敬向前一步走,說:“譚局長,你真是好人,我沒有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