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劍主是一個清瘦老者，單從外貌上看，並不凶悍，甚至有幾分仙風道骨之味在其中。
人不可貌相。
見陸青山出現，經過一開始的愕然，白霜劍主的情緒逐漸是平複下來，他盯著眼前這個身居道宗宗主之高位的年輕人。
片刻後，白霜劍主終於緩緩說道：“陸宗主當真是年少有為，這個年齡竟然已有三劫境的修為。”
出於對陸青山的敵意，在陸青山出現的一瞬間，白霜劍主便是放出神識籠罩陸青山，因此很快便是感知到了陸青山如今的修為。
他此話一開口，場上眾人頓時心神一震。
他們第一反應是不敢置信，然後下一刻便是下意識放出神念去驗證。
陸青山並沒有刻意掩飾自身的修為。
以他如今之地位與實力，藏拙對他來說已經完全沒有必要。
甚至是越鋒芒畢露越好。
道宗之主作為一個宗門的門麵，必須要有足夠的鋒芒以讓他人敬畏。
因為他代表的不隻是自己，還有身後的宗門。
劍宗如今之所以被洗劍池“挑釁”，不就是謝青雲歸墟，作為新任宗主的陸青山壓不住場的緣故？
“真的是三劫境……”龍象寺修士收回神識，內心中的情緒之複雜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三劫境修士，他見過不少。
但這個年紀的三劫境修士，別說沒見過，甚至是想都沒敢想過。
即使是天驕雲集的道宗中，在陸青山這個年紀，能有個煉虛期修為就已經可以算是百年一遇了。
其它人此刻心裏所想也與龍象寺修士差不了太多。
這個年紀擁有這等修為，絕對是前無古人，他們甚至是敢斷言後無來者。
三十歲的三劫境修士？
仙人轉世也不過如此吧？
陸青山的履曆有跡可循，從七域論道開始就擺在眾人麵前。
隻要稍稍回顧，便會發現他從金丹期一路修行到三劫境，花費的時間不過是十五年。
最可怕的是，他就好似沒有瓶頸般，一直保持著修為的突飛猛進。
如此看來，陸青山雖還不是劍仙，可說他將來必成劍仙卻是絲毫不過分。
既然如此，劍宗的道宗之位，似乎也就沒有什麽好商榷的了。
即使是作為陸青山師尊的夏道韞，本身也是無上天驕的夏道韞，此刻也有些不由自主的顫栗。
……
“雖值得稱道，但在我麵前，似乎是不大夠看，”這邊，白霜劍主心裏如何想的旁人不得而知，但在麵上，他還在繼續道：“陸宗主也未免太過盲目自信了。”
事實上，白霜劍主不是不明白陸青山這個年紀便擁有這種修為代表著什麽，但他也確實有些騎虎難下了。
劍宗，他已經徹底開罪。
既然如此，便隻有一條路走到黑。
所幸，如今的陸青山還隻是三劫境，絕不是他的對手。
可以想象，若是再給他十年二十年時間，那還得了？
這個角度想的話，他發難的時機正是恰到好處。
“隻要洗劍池成功晉升道宗，我作為洗劍池宗主，便能獲得道宗之氣運，到時借氣運護體，我就可以嚐試開道，入劍仙境。”
“一旦我成為劍仙，便是諸事皆休，他天賦再高又能如何？”
白霜劍主在心中盤算，咬了咬牙，下定決心。
他之所以如此迫不及待的落井下石，在收到謝青雲歸墟的消息之後，就開始覬覦劍宗之位，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為了入劍仙境。
道宗之位，還關乎著劍仙之路。
眾所周知，劍修想要入九境，必須要有氣運護道。
開道如此逆天之舉，需要的氣運龐大至極，即使是作為人族第二劍修宗門的洗劍池也無法匯聚。
如此龐大的氣運，唯有道宗才能提供。
……
白霜劍主的挑釁並不能牽動陸青山太多的情緒，他看著前者淡然道：“三劫境的修為的確不高，但若隻是要勝你，卻是綽綽有餘了。”
他十分平靜，並沒有嘲諷之意，因為在他看來事實便是如此。
可在旁人看來，一個三劫境修士與七劫境修士如此說話，嘲諷意味卻是溢出言表。
白霜劍主也是這般想的。
所以他憤怒了。
白霜劍主仰天大笑，看向陸青山的眼神開始變得極為陰沉，“不愧是劍宗之主，才堪不堪任不好說，這‘德’倒是很配的上這個位置。”
話音落下，他便是化作白色劍光暴起，徑直飛出大殿，瞬息懸於高空之上。
他已經迫不及待當著燕蘭關修士麵，讓這位口出狂言的年輕宗主顏麵掃地。
陸青山毫不猶豫，緊隨其後，身形飛掠而起。
……
洗劍池，天下第二劍修宗門。
白霜劍主，洗劍池宗主。
所以，白霜劍主遠不如謝青雲這點雖毋庸置疑，但他的手中功夫也絕不是花架子。
甚至可以說，在沒有牛耳之前，即使是夏道韞，對上白霜劍主也不敢輕言能取勝。
這麽看來，陸青山的那一句“一定贏他”從這個角度來說，著實有些像是後輩不知天高地厚的豪言壯語。
高懸於天穹上的兩人目光相對。
白霜劍主伸出右臂。
一柄白色如雪的長劍被他握在了手中。
白霜。
洗劍池排名第一的寶劍。
白霜劍主劍尖斜指陸青山，對著他冷笑一聲，大概是示意這位年輕宗主可以做好落敗準備了。
陸青山同樣是伸出右臂，微微一握。
一柄青色的長劍被他從虛空中取出，猶如出鞘。
不是龍雀，是扶搖。
既然此刻代表的是劍宗，陸青山便要用扶搖來戰白霜。
其實在知道洗劍池試圖取劍宗而代之時起，陸青山就知道自己跟白霜劍主之間必定有一戰。
所以當這一刻真的到來，他並沒有太多的複雜心緒，反而顯得很輕鬆。
能用劍解決的事情，就不算事情。
斬妖除魔既然不在話下，那自然也斬得了魑魅魍魎。
想要劍宗的道宗之位。
很簡單。
先問過我，再問我劍。
……
劍宗年輕的新任宗主與洗劍池老宗主之戰。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如今不過是一舞台。
五大道宗代表修士，大夏尊上以及夏道韞作觀眾。
還有滿城燕蘭關修士共襄此盛舉。
這是注定要載入史書的一場戰鬥，不論結局如何。
劍宗與洗劍池之爭即將落下帷幕。
而答案，就在他們二人的劍裏。
……
白霜劍主大踏步向前，出招並沒有太多的講究，直接是轟向陸青山。
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劍劈下。
一力降十會。
他要以七劫境的修為，毫無道理地碾壓三劫境的陸青山。
陸青山衣袖輕輕飄動，強大的元力波動從身體中噴薄而出。
碾壓？
不存在的。
從煉氣到如今三劫境，他走的都是最完美之路。
無瑕道基，十花極境。
劍域，完美天人合一。
他的底蘊，又豈是三劫境修士所能比擬？
尋常三劫境修士的元力底蘊是四十萬到六十萬。
而陸青山如今的元力底蘊，是一百七十萬。
單論元力底蘊，他已足以與七劫境修士角力。
氣蒸大澤。
白霜劍主執劍劈下，陸青山淩空而站，撩劍而上。
就像是一場天地之爭，風雲突變。
兩股磅礴的氣機在天穹上發生撞擊。
咚！
聲音之大之沉，猶如黃鍾大呂。
雲氣在劍鋒之下隨意被扯開，拋至一旁。
霜白色劍光與青色劍光貫穿長空，猛然交擊。
兩人不過是各自後退。
但是他們左右兩側的白雲卻是攪合成一團，四處零散，然後簌簌落下，被硬生生撞出了一條軌跡。
足以殺人於無形的氣機像是一道衝擊波一樣向著四麵八方**去。
還好是他們將戰場選擇了在天穹之上，不然就剛剛的這一次交手，就足以將燕蘭關衝得滿目瘡痍。
白霜劍主在與陸青山這一次對撞一劍各自退後之後，不由皺了皺眉頭。
高手過招，一招便可知底。
是何原因他不清楚，但他清楚，陸青山竟然是有媲美他的修為底蘊，可以與他正麵角力。
這一場戰鬥，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的沒有他預想的那般輕鬆。
“我修劍萬載，出劍無數，同一境界的修士都未曾敗過，豈會敗給你一修劍不過二十載的黃毛小兒？”
白霜劍主一聲長嘯，即是增長自身之勢，也是打壓陸青山的心境。
白霜劍上，劍氣迸發，氣貫長虹。
一道粗如蛟龍的劍氣直衝陸青山麵門。
後者扶搖劍出，快到連殘影都看不見。
扶搖，風屬之劍。
【承影】（被動）：蛟分承影，雁落忘歸。扶搖若是作為手持之劍，出手速度增加100％。
氣勢洶洶的劍氣，在陸青山身前突然炸開，絢爛無比，旁人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麽。
刹那之間，在爆碎的劍氣之後，白霜劍主已經再度臨近，所過之處，綻開雷鳴轟響震震。
陸青山沒有慌張。
他的眉心，一枚紫金蓮花印記閃現，片片花瓣怒放，熠熠生輝。
紫金色的劍域已經散開。
他的身形無聲無息，無影無蹤，出現在白霜劍主的背後。
兩極反轉，移形換影。
【歸】字秘。
青色的劍光對著白霜劍主的背部斬去，跨越空間，頃刻而至，根本不給白霜劍主轉身的時機。
秘劍·春風歸。
感受到脊背上傳來的鋒銳之意，白霜劍主眼神凜然，怒喝一聲，竟然是強行換氣，生出劍氣如蓮，擋在陸青山的扶搖之前。
然後他終究還是小覷了陸青山這一劍的威力，如被撞鍾一般，整個身軀向前晃去，這才堪堪卸掉這一劍中的勁道。
強忍著腥味，咽下喉嚨中的那口血沫之後，白霜劍主麵無表情地轉身，望著那足以被稱之為“天元年劍修領袖人物”的陸青山，並沒有為自己的落於下風而感到羞怒。
到了他這個等級的劍修，在戰鬥時，不論如何總能是冷靜的。
這是劍修與生俱來的戰鬥素養。
或者說是，沒有這種戰鬥素養的劍修，早就死了。
……
白霜劍主後撤一大步。
風起雲湧，霜雪浮現。
這是他的法域。
一劍劃出。
先聞連綿雷聲炸響，再見白霜劍以一劍之勢撕裂天空。
這一劍如寫意潑墨，劍鋒即筆鋒，虛空為紙，劃出一個優美且巨大的弧度。
劍氣瀑布，如墨水般傾瀉而下，垂落而下。
陸青山神色微沉，深呼吸一口氣。
青色扶搖在空中劃出一個半月之弧，漫天劍影隨之而生。
秋老芙蓉一夜霜，月光瀲灩**湖光。
秘劍·秋霜凝。
百零八道劍影如一道瀑布倒掛而上，與劍氣瀑布相觸，互相消融。
白霜劍主不斷出劍，潑墨而下。
陸青山逆水行舟，飄飄****，卻如那中流砥柱，始終屹立不倒。
兩者攻勢守勢不斷變換，各有奇妙，戰場轉眼間就已經是橫移了數百裏，將燕蘭關的天穹攪的不得安寧。
白霜劍主居高臨下，愈戰愈勇，始終出劍不停，任由陸青山迎對，但自信總有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來臨之機。
不過是半刻鍾的時間，他就已經揮出不下三千筆，陸青山則是來者不拒，接下這三千多波劍氣瀑布。
終於，迎來了轉折點。
白霜劍主的身旁突然亮起一道比日光還要亮的光芒。
沒有任何聲音，沒有任何預兆，就這麽出乎意料的出現，直接刺入他的眉心。
這一瞬間，白霜劍主手中劍招突兀停下，怔立在原地。
夜暗方顯萬顆星，日明始見一縷塵。
元神秘劍，日見！
以劫境元神發出的一道元神秘劍。
來無聲息，去無影蹤，無視點麵防禦，直殺元神。
鋪墊了三千劍，陸青山隻為了這一刻的出其不備。
【歸】字秘再現。
電光火石間，陸青山出現在白霜劍主身形之上。
扶搖劍上有恐怖威勢生出，所過之處，彩雲喧沸翻滾，聚散無形。
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覺夏深。
秘劍，夏雨落。
最強爆發之劍。
直到此時，白霜劍主才回過神來，心思通明。
勝負一線間，他竟是鬼使神差般地遞出左掌迎向陸青山的這一劍，明知會被扶搖貫穿掌心，仍是沒有半點猶豫。
噗嗤！
一串猩紅血液在陸青山眼前一溜而過。
扶搖建功，白霜劍主的左掌在這一刻直接是被廢，左臂頹然下垂，血液止不住淌下。
但陸青山並沒有喜悅，反而是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若是白霜劍主想要完美擋下這一劍，那他有把握憑借夏雨落的爆發之力，直接分出勝負。
以一種粗暴直接且讓白霜劍主憋屈的方式。
但是白霜劍主卻是在最短的時間裏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選擇了以傷換招，以自廢左手的方式硬生生卸掉了陸青山這一劍，卸掉了陸青山苦心打造的良機。
——他出劍用的是右手，左手被廢，至少短時間內對他沒有什麽影響。
隻能說，薑還是老的辣。
“可惜了。”白霜劍主如釋重負，看了眼手上的傷口，笑了笑。
“夠了，”他沉聲道，“就到此為止吧。”
陸青山一驚，似有所覺地望向四周。
驀然間，不知何時，天穹上已經是有漫天雪花滾落。
驚蟄天變大雪。
白霜劍主此刻好似不在跟陸青山生死敵對，竟然開始絮絮叨叨起來，言語中竟然滿是感慨唏噓。
“我出生時，天有異象，三伏天竟然是飄雪百裏，天池之中沉眠萬年的白霜劍躍然而出，繞池盤旋三周。”
“我練劍第一天，親自傳授劍術的上一任宗主就與我說過，等我築基了，就可以去天池取出白霜。”
說到這，白霜劍主笑了笑，“十歲，我得白霜，十六歲，我結金丹，二十八歲，凝元嬰，五十一歲，練神返虛，又遊曆西域，足跡踏遍每一寸大地，在三百歲之時得以化神。
三百歲之後我又入東域，花費三百年時間想看看這蘊育了第一劍宗的土地究竟是有何等神奇，在此期間凝結法域之種，進入七境。”
“合體境，我花費了五百年時間，一劫境六百年，二劫境七百年，三劫境八百年，四劫境一千年，五劫境八百年，六劫境三百年。”
“劍道之路我可以說是越走越順，得見真意。”
“但是我進入七劫境，至今卻已有四千年未得寸境，你可知為何？”
白霜劍主自問自答道：“很簡單，我之劍道已走到當前的盡頭，唯有開道，才能繼續前行。”
“可是，洗劍池的氣運並不足以支撐我開道，所以我隻能被迫停留在七劫境。”
“陸青山，你可知，天元年至今不過二十年時間，三大劍仙就已經走了兩位，劍道衰弱，它需要新的劍仙，人族也需要新的劍仙。”
“道宗氣運有能者居之。”
“你又何必做無謂之掙紮呢？”白霜劍主麵無表情地看著陸青山。
停留在七劫境四千年，白霜劍主修為未得寸境，但卻練就了一招。
“霜……殺百草！”
就像是一幅鋪於天地間的畫卷。
天地間瞬間萬籟俱靜，隻餘雪花飄落。
漫漫雪花，在下一刻各自凝聚一線，成為一截截霜劍。
意氣磅礴，不似人間物，恍恍惚惚。
白霜劍主用整整四千年時間修出的這一劍，咄咄逼人。
截截是劍。
無數柄劍。
沒有了雪，隻剩下劍。
這是天地間的唯一。
時空仿佛靜止，凝滯。
“不是隻有鞘中劍才可作殺人劍，我以霜雪作劍，馭劍數十萬，即使薄如冰刀，輕如棉絮，一樣可以壓死你。”白霜劍主並沒有出“劍”。
因為這一劍若是出了，即使是他，也收不住。
但不是因為他仁慈，而是他忌憚劍宗——即使是“殘敗”的劍宗。
“陸青山，你還要與我爭嗎？”
“若是不爭，我便收劍。”他說道。
數十萬霜劍以對，白霜劍主咄咄逼人，如此情景，陸青山卻是莫名笑了。
他收起扶搖，輕聲對白霜劍主，又似對所有人道：“你既來之，我便安之，無非就是一樁劍出與否的事情。”
“出劍之事，我陸青山又何曾輸過？”
隨即，陸青山當著漫天霜劍挪步前行，如同逍遙人間的謫仙人。
他每走一步，身邊便會有千百劍從虛空中出現。
朝天闕。
滿江紅，虞美人，蝶戀花，西江月，采桑子。
霜葉飛，夜合花，渡江雲，酒泉子，斷腸迷，淡黃柳，夢芙蓉。
天香，六醜，瑤華，秋霽，無悶……
洗劍池二十萬劍，長劍短劍，古劍新劍，名劍利劍，浩浩****出現，歡快顫鳴。
鏗鏘之聲如鳳鳴九天，清越無雙。
二十萬劍在他身前劍與劍首尾銜接，依次排開懸停。
“走！”陸青山沉聲道。
他淩空再度踏出一腳，雙手扶搖，一氣之下，將那本屬於洗劍池的萬千劍砸向了瞳孔擴張，神色愕然驚怒的白霜劍主。
密密麻麻如蝗群般的飛劍以千鈞澄玉宇之勢，狠狠砸了下去。
再來不及細想，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萬千霜劍同時射出。
飛劍與雪霜凝結成的霜劍撞擊在一起。
聲響如山崩石裂，遠勝驚蟄時節的隆隆雷音。
白茫茫的猶如鵝毛大雪的霜劍，直接是被攪爛。
劍殺百雪。
你做數十萬霜劍，我便以二十萬實劍破之。
陸青山雙手起勢。
劍雨急落，如天上暴雨落人間，劈裏啪啦的劇烈聲響，好似珍珠大小的冰雹砸在屋簷瓦片之上。
白霜劍主猛然抬頭，目瞪口呆，眼中滿是苦澀。
一劍驟然飛至，衝破重重霜劍。
正是朝天闕。
在它的身後，還有更多的劍。
“不如謝青雲就罷了……當真是後生可畏嗎？”白霜劍主心中並沒有太多的後悔，隻有遺憾與憋屈。
轟！
白霜劍主的身形垂直下墜，徑直在燕蘭關中砸出了一個深坑，塵煙四起。
後麵緊跟著的是數千柄長劍。
它們並沒有奔著白霜劍主而去，而是斜插在白霜劍主身形的四周，猶如一座劍牢。
幸好燕蘭關修士個個都是好手，早已見勢不妙向四周撤離。
一身黑金龍袍的陸青山此時此刻負手而立於天穹之上，身形下方是困於劍牢之中的白霜劍主。
然後他接下來說的話，在這個天元十八年的驚蟄時節，猶如那一聲雷般傳遍天下。
“今年，劍宗倒懸山脈中，一千六百三十一座山峰變為孤峰，最高的那座主峰也已經失去了它的主人。
而心魔族，死傷數近千萬，叛宗浣靈得到應有的懲戒，心魔兩尊，魂尊、馭尊盡數隕落。”
“心魔族，我們劍宗已經將它們驅逐出中靈，再難成氣候，沒你什麽事了。”
“劍宗不過三千人，十年時間就已經死了兩千人。”
“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洗劍池有弟子百萬，劍修百萬。”
“我現在隻問一句，那你們洗劍池又準備戰死幾人？或者說，又有幾人敢戰死？”
“洗劍池劍修的意氣何在？”
燕蘭關，死一般沉寂。
他不再注意白霜劍主。
劍道衰弱？
有劍仙前仆後繼為天下劍修開路，有後輩劍修孜孜以求，我們劍修，又何曾少過風流？
陸青山揮一揮手。
那斜插在地麵中的數千劍微微顫抖，然後浮空而起，懸立在他的身旁。
一道劍光掠過。
夏道韞落在陸青山身側。
天元年，劍道最為耀眼的一對師徒就這麽並肩而立。
四周千劍林立。
幹戈寥落。
驀然，夏道韞嗤笑一聲，顯得異常刺耳。
“走咯。”她轉過頭去對陸青山道。
看著陸青山的側臉，她莫名其妙地想道。
這個男人，好像真的能扛起劍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