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幾萬裏,吹度玉門關。

天地的氣息龐大。

劍陣之下,天崩地裂。

風起玉門關。

風是極速的,劍是迅捷的。

所以長風劍陣快到難以想象。

所以不論戰尊如何快速回撤,他都躲不過長風劍陣的追擊,躲不過那個“風”字。

戰尊的麵色變了,顯得格外的陰沉。

他雖然不知道餘滄海是如何祭出這一道劍陣的,但他能從中感受到致命威脅。

眼見風臨劍至,戰尊隻能是深吸一口氣,臉龐隱隱現出青光,頓時有浩瀚的魔氣爆發。

與此同時,有黑白二色光芒從他的肉身上爆發而出,帶起恐怖的威壓。

人魔兩族,無數視線都望向戰尊。

“戰尊竟然被逼到了這等地步……”

“這個餘滄海……”赤尊喃喃自語道。

“摩訶神體!”戰尊喝道,黑白二色光芒籠罩,他的體型開始暴漲,瞬息之間,便是成為了一尊傲立於天地間的恐怖巨人,令得在場的無數旁觀者為之失色,心中震撼。

摩訶神體,魔族九十九尊無上神魔體之一,由魔族中最為巔峰的魔修施展而出,當真是堪比神魔。

可見其威能之強,已然浩**。

隨著體型暴漲,戰尊手中的戰矛也同樣是飛快變大,直到漲大到與他的體型相匹配為止。

麵對長風劍陣的步步緊逼,化為巨人的戰尊眼神冰冷,舉起金色的戰矛,這回不再是刺,而是投擲。

他一聲暴喝,黃金戰矛衝天而起,唰的一聲便是射向長風劍陣。

尖銳的破空聲,響徹萬裏。

鐺!

魔氣流轉,金芒幻化,戰矛以一種無法形容的強大威勢,帶著毀滅之力,重重地轟在了那個“風”字上。

嘹亮的金鐵聲,響徹天地。

所有人目光都凝聚在那碰撞之處,在那黃金戰矛下,長風劍陣顯得十分渺小。

然後,就在這種巨大的差距下,長風劍陣卻是沒有半點被撼動,保持著向前的姿態,繼續向前。

反觀那黃金戰矛,卻是一下被彈開來,有裂紋出現於戰矛之上。

長風劍陣在震開擋路的戰矛之後,終於是到了戰尊身前。

嗖嗖嗖!

劍陣散開,小劍橫空,猶如細虹,劃破虛空。

劍虹如割草,對著戰尊割了過去。

戰尊眼神陰沉,不再做無畏的攻擊,專心於防守。

摩訶神體爆發出浩瀚的黑白光芒,將他的身體護住。

“餘滄海,你這劍陣的確厲害,不過你真以為你是劍仙不成,要想以此擊敗我,太沒有自知之明了!”戰尊厲聲喝道。

“一個八境劍修,還想逆天?”

餘滄海隻是一笑,眼神微垂,沒有多做回應。

嘩啦啦!

劍陣帶著天地之力攻去,進行鎮壓。

戰尊變色,瞳孔收縮,身子戰栗,踉蹌而退。

壓力太大了。

砰的一聲,戰尊在劍陣攻勢下,如山般的身軀橫飛而出。

魔族,千百萬魔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怎麽可能?

他們魔域的頂級尊者,今日竟然是要被人族的八境劍修壓製嗎?

魔修們感覺自己的信仰在今日好似要崩潰,實在難以相信。

天穹上。

身形被逼退的戰尊終於穩了下來,不再倒退。

眾多目光投向戰尊。

“沒有傷勢,沒有傷勢……”人們發現,戰尊身上並沒有任何一處肉眼可見的傷痕。

“我族的魔尊果然無上不敗!”魔族方向,魔修們鬆了一口氣,“神話不可能被打破。”

“戰尊當真非劍仙不可敵嗎?”玉門關之上,人族修士鬱鬱,感覺有一口鬱氣凝結在胸口,失落萬分。

“等等,那是……”突然有一人,指著戰尊驚呼出聲道。

隻見,戰尊的額角出現了一道極其細微的傷口,傷口從眉鋒上橫切而過,直接將眉毛分為兩截。

傷口細微,但是戰尊此時身形無比龐大,導致對他身軀而言細微的傷口,實際上也十分顯眼。

斷眉就像斷掉的河堤,細密的血珠就像破堤的水般,從其中流淌而出。

下一瞬,一道難以形容的天地氣息籠罩著戰尊的身體,在暴烈的衝撞著。

嗤嗤嗤!

緊接著,連綿不斷的聲音響起,此起彼伏。

一瞬間,戰尊龐大的身軀上,出現了數以百計、千計的劍痕。

細密的血珠,從這些傷口中濺射出來。

此時的戰尊就像一個漏水的篩子,血液汨汨湧出,血染長空。

所有人都呆住了,沒想到一轉眼,場麵就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故,震撼莫名。

一時間,聚集了人魔無數修士的玉門關,竟然短暫寂靜,鴉雀無聲。

這一幕,實在太具有衝擊力。

這可是戰尊,在今日卻如此狼狽。

餘滄海看著懸立於天穹上,狼狽萬分的戰尊,說道:“你輸了。”

當著兩族修士的麵,被餘滄海打成這樣,渾身出血,戰尊麵色無比難堪。

他伸出手一招,黃金戰矛便是化成一道虹芒,朝著他射來,被他握在手中。

滿是裂縫的戰矛再次流轉光芒,開始恢複。

斷眉處的鮮血流淌而下,流入他的眼睛。

戰尊伸手擦去眼中的鮮血,但是身上的傷口卻不是一時半會能愈合的。

“我戰尊不敗!”他長嘯一聲,並不甘心,也不服氣,“輸了一招而已,若是生死決戰,到最後活下來的必然還是我!”

“你是要與我一決生死嗎?”餘滄海冷漠相對,並不畏懼。

“說好的一決勝負,敗了便想一決生死,你們魔尊就是這般容不得失敗,這般輸不起,這般出爾反爾嗎?”這是,玉門關之中傳來斷喝聲。

眾人回首。

是“謝青雲”在發聲質問,威嚴無限。

戰尊長發狂舞,眸光如犀利的閃電,徑直望向“謝青雲”,暫時也沒有動手,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戰尊,回來吧。”這時,魔族方也傳來一道雄渾的聲音。

是赤尊開口了。

“既然敗了一招,那便是敗了,敗了就退回來吧。”

“接下來就交給我和命尊吧。”赤尊歎道。

戰尊很強,也沒有因為自身實力而大意,隻能說餘滄海的這一道長風劍陣實在太逆天了。

他不單是為了先前說好隻是一訣勝負才喊回戰尊,更是摸不透這道長風劍陣的底細,擔心戰尊出問題。

戰尊神色陰沉,呼吸沉重。

遭受失敗,身上還負重創,這是不知道多少萬年沒有過的事情了。

他目光凝聚,看著一臉淡然神情的餘滄海,一言不發了數息,最後悶哼一聲,散去摩訶身體,身軀變回原來的體型。

“今日,是我輸了,餘滄海,你的確了不起。”

“但是下一回再交手,結局絕不可能還如這次。”他平靜說道,然後不再留戀此處,也沒有再放狠話,就這般退了回去。

能成為頂級魔尊,自然是拿得起也放的下之人,不至於死不承認。

相比戰尊的坦然,戰場寂靜,魔族的魔修們都心驚,很難接受,他們這邊堂堂三尊之一的戰尊居然敗了。

人族這邊,在片刻的沉浸後,立刻是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塵埃落定,這一場戰鬥,是餘滄海勝了,是人族勝了。

魔族不可一世的戰尊,敗在了劍宗餘滄海的劍陣之下。

一時間玉門關無比熱鬧。

餘滄海對這些歡呼聲置若罔聞,站的筆直,如一株青鬆紮根於戰場上,紋絲不動,目光看向魔族方向。

在那邊,剩下的赤尊與命尊對視一眼,片刻後,命尊向前一步。主動請戰。

“由我來會會他吧。”

命尊向前邁步,白袍獵獵,通體發出刺目的光,絢爛而神異。

“餘滄海,你確定你要連戰我們二人?”命尊盯著餘滄海,直接這般開口道。

餘滄海正準備回話,一道虹光從玉門關中徑直飛起,瞬間便是落在餘滄海的身旁。

是無鞘峰峰主,薛無鞘。

“滄海,”薛無鞘按住餘滄海的肩膀,對著他搖了搖頭,傳音道:“現在還有挽救的餘地,再戰下去可就無法挽回了。”

長風劍陣,以長風為名。

是道祖所設長風大陣的長風。

所以此劍陣的力量,來自長風大陣,來自玉門關,唯獨不是來自餘滄海。

這是他從長風大陣中借來的力量。

自古以來,借東西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要麽就是關係極好是一家人,要麽就是你能還給他更多的東西。

長風大陣是一道陣法,餘滄海自然無法是還給他什麽東西。

所以,他要想借用長風大陣的力量,隻能是通過第一種方式。

與長風大陣成為一家人。

他以自身對劍陣的造詣,對長風大陣進行解構,並將自己的本命劍小舟構造成長風大陣的陣眼。

自此,他便可以小舟為紐帶,動用長風大陣的力量,動用玉門關的天地之力,以天地壓人。

長風大陣是道祖所設大陣,單單從威能這一角度來看,堪比半祖。

所以即使隻能動用部分,也能是讓餘滄海的力量達到劍仙之境。

但是,此舉有兩個極大的弊端。

畢竟,劍仙又豈是那麽好修的?

一道陣法就能成就一個劍仙的美事若是當真,人族還會兩萬年才出三個劍仙嗎?

一是長風劍陣是夏道祖的“長風”,不是他餘滄海的“長風”。

隻有自己走出的劍道,才能幫助劍修成就劍仙。

餘滄海從長風大陣中獲得堪比劍仙的力量不假。

但那終究隻是個偽劍仙,隻是讓餘滄海的力量達到劍仙之境,在其他方麵與劍仙都是相差甚遠。

而且,這還是條歧路,是條死路,會至此絕了他的真正劍仙之路。

二是陣法是有限製的。

陣眼之物不能離開大陣太遠,一旦離遠了,陣法就會崩潰。

所以,餘滄海將小舟構造成長風大陣的陣眼之後,他的活動範圍將會被限製在玉門關中,最多是向周邊移出些許。

“我於玉門戰無敵”。

其實是真的隻能於玉門。

放棄自己的劍仙之路,同時被永久困於一城,隻為了換取堪比劍仙的力量,這值得嗎?

對於大部分劍修來說,他們肯定是覺得值得,是願意去換的——當然,他們就算願意去換也換不得。

要想做到此事,既需要通天的修為,才能對道祖大陣進行改造。

還需要無與倫比的陣法造詣,才能是重新解構道祖大陣,並將自己的本命劍煉化為大陣的陣眼。

人族之中,滿足此兩者條件的,有且僅有餘滄海一人。

餘滄海,當之無愧的劍陣第一人。

餘滄海能做到此事。

但對於他這種真正有希望窺探劍仙之境的劍修而言,拿自己的劍仙之境去換取長風大陣的力量,卻是怎樣都不願意去做的一個選擇。

可是,當下這種情況,餘滄海沒有選擇,他唯有動用長風大陣的力量,才能戰勝魔族的頂級魔尊。

當然,此法也不是絕路,不是沒有反悔的餘地。

就像夫妻即使成家了,也可以選擇離婚,雖然是要付出一些代價。

不過,道理是類似的。

餘滄海動用長風大陣的力量越多,那與長風大陣之間的羈絆也就越多,到時想要“離婚”也就越難。

所以,為了餘滄海的劍仙之路,薛無鞘不能再坐視餘滄海借用長風大陣的力量繼續戰鬥。

他必須出手。

“可是,除了此法……”餘滄海開口道。

他話未說完,便被薛無鞘打斷,“雖然都說你餘滄海是劍宗第二人,但你可不要因此便小瞧了我們幾位峰主。”

薛無鞘再次向前邁出一步,越過餘滄海,身形擋在了餘滄海的身前。

他抬起頭,看著命尊道:“此戰,由我來。”

命尊一愣,隨即輕笑一聲,“你們誰來都行,對我沒太大區別。”

“隻不過,他的劍陣在我看來還有極大的威脅,是有可能戰勝我的,你?”命尊的意思顯而易見,並不是小瞧薛無鞘,隻是實話實說。

按理來說,頂級魔尊戰八境劍修應當是碾壓之勢。

餘滄海是特例。

但這種特例還能出現兩個不成?

“便隻一合,一合未能勝你,便算我輸。”薛無鞘看著命尊,平靜接話道。

“嗯?!”命尊微怔,蹙起眉頭。

其它人更是大驚,一時嘩然。

魔修是從未見過有如此囂張的八境劍修,直言要勝過他們魔族的頂級魔尊不說,還狂妄到要一合勝敵。

別說是魔修,就連玉門關的人族修士,都懷疑自己聽錯了,無法相信。

……

這邊。

“有把握嗎?”餘滄海輕聲問道。

薛無鞘淺笑。

“你懂我的。”

他忽然是端出一個酒盞,然後取出一枚赤紅色的靈果,輕輕一捏。

靈果立即是化為如琥珀般的紅色**傾倒而下,通透炫麗的**略有些粘稠,卻散發著怡然的清香。

一滴不多,一滴不少,靈果所化**正好是將酒盞近乎占滿,僅僅流出一個邊緣的空隙。

這是一種奇果,名為龍舌果,產量極少,隻要一捏可流出色澤絕美的靈液——龍涎。

龍涎蘊含豐富靈氣,同時味道美妙絕倫。

另外,龍涎還有一個特點,須在二十息內飲盡。

因為龍涎最多存在二十息,便會化作天地靈氣散去。

這些因素加起來,就導致龍舌果成為了修真界中最為珍貴的靈果之一,隻有大宗大派在招待重要賓客的時候,才能是偶爾見到一兩次。

薛無鞘把盛滿龍涎的酒盞端到餘滄海跟前,交給了他。

隨即他把手一擺,身形已經縱飛而出。

身影飄忽處,傳出一句同樣飄忽的聲音。

“龍涎且先斟下,無鞘去去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