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遍布漫天的小劍，在跳入空中，組成分光劍陣之後，再度分化。
小舟一領，數十萬道劍光生出，將玉門關天穹完全占滿，漫卷而去。
在餘滄海修為的支持下，這漫天的劍光如巨濤拍岸，卷起千層浪。
劍光潮一浪又一浪地朝著戰尊壓了下去。
“小玩意。”戰尊麵對這洶湧的劍光，輕蔑一笑。
轟！
這一刻，戰尊通體發光，魔氣洶湧。
一刹那，整片世界都被照亮，劍光也在這璀璨的光束下失去了色彩。
戰尊出手！
許多人都睜不開眼睛。
這光芒實在太過刺眼，一個人形的生靈邁步而出，一手持著黃金長矛。
戰矛。
戰尊以煉爐神通生出，以自己尊號為名的本命魔兵。
這杆矛太過強大，黃金色光澤尊貴無比，仿佛王道之兵。
戰尊一出手，便如同他的戰矛一般，鋒芒畢露，神威蓋世。
鏘！
戰尊出矛，戰矛向前橫掃而出，帶起可怕天地異象，使得長空龜裂，也將那漫天的劍光一掃而空。
轟！
掃開那漫天的劍光，戰矛再輕輕一劃，隔斷蒼穹，勢要覆滅一切。
“雖然都說你是青雲劍仙下第一人，但也不過是八境劍修而已。
無論你在八境有多強大，也不可能戰勝我。”戰尊開口，語氣平緩，隻是在陳述事實。
頂級魔族，對標劍修，那是劍仙戰力。
劍仙與劍修，一個是仙，一個是人，其中差距不言而喻。
戰矛仿佛要刺開諸天，分開蒼穹，對著餘滄海直刺而去。
餘滄海見狀，眉頭一皺：“蓮花劍陣！”
這一刻，小舟聚合，隻變化出了三百六十枚飛劍。
三百六十枚飛劍嘩啦啦破空而去，旋轉著，每六枚飛劍組成一道陣圖。
餘滄海的身軀周圍立刻出現了一朵朵巨大的蓮花。
蓮花的花蕊是火紅色的，外麵那一層又一層，層層相疊的蓮葉則是水藍色的。
每一片蓮葉，都是由一道劍芒組成。
這蓮葉在出現的瞬間，便在不斷生長，不斷向外擴展。
水藍色的蓮葉彌漫開去，瘋狂擴張。
“精妙是精妙，但威力嘛，就不過爾爾了。”戰尊看著瘋狂擴張的漫天蓮花，並不驚愕，隻是冷笑。
他並不否認餘滄海的劍陣之精妙，畢竟餘滄海乃是劍宗甚至是人族劍修當中劍陣第一人，他也無法睜眼說瞎話。
但是劍陣再精妙，修為不夠又有何用？
就像精通十八般武藝的三歲小兒，碰見一個成年的地痞流氓，那也隻有被一拳撂倒的結局。
戰尊手中的戰矛爆發汪洋一般的波動，魔氣更是一下子淹沒了天空，那陣勢恐怖至極，讓人神魂驚顫。
城關上，人族修士戰戰兢兢，就連魔族大軍，都同樣是瑟瑟發抖。
戰矛矛鋒流轉黃金光澤，向前轟去。
噗噗噗！
那漫天彌漫的蓮葉，被一層層地破開，直指餘滄海，霸氣到極致。
咚！
蓮葉根本擋不住戰矛之威，戰尊一路向前，最後是一矛刺向餘滄海地箭頭。
“不好！”
城牆上的玉門關修士紛紛色變，察覺事情不妙。
當事者的餘滄海神色肅穆，卻未有太多的慌亂。
當！
一朵蓮花適時出現於他的肩頭位置。
當然，這朵蓮花並不能擋住戰尊的戰矛，但至少是為餘滄海爭取了短暫的須臾時間。
趁著這須臾時間，餘滄海身形變化，隨陣輕移，出現在了另一處。
不過，他也不是完全沒事。
現身於另一處的餘滄海步履踉蹌，嘴角出現了一縷殷紅色。
僅僅是戰矛的威壓波動，便給他的肉身帶來了些許傷害，可想而知，若是這一矛直接刺在他的身體上，餘滄海將落得怎樣的結局。
戰局之險，更是可見一斑。
“還不錯，八境劍修能與我過上這麽兩招，雖然不是我對手，但也絕對值得引以為傲了。”戰尊高傲地評價道，一副遊刃有餘，不慌不忙的樣子。
城關上，人族修士麵色沉重。
僅僅是兩招，餘滄海便受了輕傷，這戰，他們無法看好己方。十分悲觀。
“魔族三尊當真如此強大，唯有青雲劍仙能戰嗎？”
他們疑問。
魔氣滾滾，從戰尊的身軀之上爆發而出。
接著，手持戰矛的戰尊，再次極速向前，向前殺去，身為蓋世，黃金矛金光無量。
這一刻，餘滄海陷入了險境，發生危機。
他不斷施展變化劍陣。
結果戰矛發光，演化無窮無力，將他的劍陣逐一擊破。
砰！
戰矛再次刺來，要將他貫穿，屍體挑在矛鋒之上。
“小千劍陣。”餘滄海神色微沉，再度拂袖，演化陣法。
嗡！
又有一千口密密麻麻的飛劍從他的袖袍間飛出，整齊排列開，**開無盡的劍氣。
這些飛劍，依然為小舟。
修煉劍陣的劍修，其本命劍一般都是可以聚合分散變化的。
餘滄海作為劍陣之道上的大成者，他的小舟劍最多是可以分化成三千六百枚小劍。
當然，分化出的小劍數量越多，想要做到精準控製也就越難。
劍陣實際上就像一個戰陣，隻是組成部分由人變成了飛劍，但是其中的變化精妙程度卻是一樣的。
也就是說，原本百人，千人來做的事情，現在全由一人來控製，其複雜程度是幾何倍增的。
一般能做到精準控製百枚飛劍，便是劍陣大成者了。
餘滄海作為人族劍修劍陣第一人，他的極限是：一千枚飛劍。
一千枚飛劍，正好是達到了組成小千劍陣的最低要求。
這是餘滄海掌握的最強手段。
嗤嗤嗤！
千枚飛劍起伏不定，沉沉浮浮，劍身上都浮現起蒙蒙的光芒。
它們就像小蛇一樣，繞圈遊**，劃過長空。
於是，半空中出現了一巨大的有飛劍組成的大磨盤之影。
磨盤的中央則是醞釀無比驚人的劍氣。
劍影呼嘯，威能浩**。
“出！”
餘滄海聲色不動，磨盤中央一道劍氣射出，當得是陰陽寂滅，殺戮之意大盛，斬向戰尊的戰矛。
鐺！
戰尊以戰矛抵住劍氣，眼中光芒大盛，但是內心卻一震。
因為他感覺到戰矛抖動了一下。
也就是說，這道劍氣竟然撼動了他！
轟！
磨盤中央，又一道劍氣射出。
戰尊繼續持矛相抵。
鐺鐺鐺！
磨盤中央劍氣不斷，戰尊不斷揮舞戰矛，不斷格擋。
他的腳步被逼得向後退去。
戰尊眼中光芒大盛，雖然在退，但其實很不甘心。
不過他相信，如此強大爆發力的劍陣，餘滄海堅持不了多久，隻是短暫的爆發，過不了多久，便是由盛轉衰弱。
半空中，小千劍陣的劍氣垂落，如瀑布般，將戰尊淹沒。
伴隨著劍氣傾瀉，他身軀不斷搖動後退，但氣息已然淩厲。
“我看你能堅持多久！”他的眼神冷漠，話語冰寒，十分鎮定。
“斬！”餘滄海目光凝練。
戰尊所想不錯，他的確堅持不了多久。
所以，他準備將小千劍陣的力量於一瞬間全部爆發出去，殊死一搏。
餘滄海一聲大喝，磨盤發出最為熾盛的一道劍氣，向前斬去，嗤的一聲便是切開虛空，破開一切規則。
戰尊無比凝重，揚起戰矛迎擊劍氣，爆發出無量魔氣，魔軀發光，神魔體施展開來，仿佛有一尊魔神在蘇醒。
轟！
天空中，黃金汪洋與劍氣長河相撞，光芒鋪天蓋地。
待到光芒散去，眾人瞪大眼睛看去，發現戰尊依然平靜地站在天穹上，身上沒有任何傷痕。
“徹底失敗了嗎……”
人們絕望，如此強大的攻勢都無法對戰尊造成哪怕半點傷害嗎？
“不對，沒有徹底失敗，你們看他的戰矛！”突然，有人發現了新大陸，連忙高聲喊道。
其它人聞言，立馬將目光從戰尊身上移到他手中的戰矛去。
隻見戰尊的戰矛上，矛鋒的一側，竟然出現了一個豁口！
戰尊的本命魔兵，在餘滄海的一擊中受損了！
“他的戰矛受損了！”人族修士歡呼。
“戰尊的兵器怎麽會受損？”魔族大軍中，魔修們也呆住了，不敢相信。
萬古長存的魔兵，在餘滄海的劍陣之下，缺了一塊！
天穹上，戰尊對於人魔雙方的反應，麵色冷淡，默默看著餘滄海，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的確很不錯。”最後，戰尊道。
他的語氣中再也不見先前的嘲諷。
他以戰為名，便是因為他最尊崇戰鬥，所以對於強大的對手，即使是敵人，他也會給予尊敬與認可。
隻是到了頂級魔尊後，還能得到他認可的敵人已經幾乎不存在了。
畢竟，頂級魔尊的對手，也隻能是頂級魔尊。
“隻是，你的修為實在太弱了，”戰尊越發寧靜，並沒有因為魔兵受損而憤怒，眸子深邃如海地看著餘滄海，繼續道：“所以，今日你必死無疑。”
他不可能放任這樣的人族劍修繼續成長。
雖然劍仙難修，但是萬一呢？
劍陣對於戰爭來說，是大殺器。
人族三大劍仙，無一是修劍陣的。
若是讓餘滄海以劍陣成為劍仙，單論在戰爭中的殺伐之力，餘滄海將會憑借劍陣一躍而上，登上榜首。
戰尊抬起頭，腳步踏出，仿佛踏碎虛空。
與此同時，他手中的戰矛有金色的**流淌，受損的豁口正在自動回複。
“我之魔兵，百戰之矛，不朽之矛。”
他冷聲道。
矛鋒再造，戰矛變得更加璀璨。
這一下，所有人族修士都絕望了。
餘滄海傾盡全力，才將戰尊的戰矛擊損，結果一轉眼戰矛便是恢複，一切都成了無用功。
這是件多麽讓人絕望的事情？
“差距果然很大啊。”餘滄海看著一步一步朝著自己踏空而來的戰尊，歎了口氣。
他已經盡力了，卻不能給戰尊哪怕造成一點的傷勢。
這就是八境劍修與劍仙之間的天塹。
隨後，他也同樣抬起頭，眸光綻放，像是做了什麽決定。
“終於還是走到了那一步……”城關上的薛無鞘看見這一幕，忍不住與身旁的夏道韞唏噓道。
夏道韞沉默不語，沒有說話，但是目光同樣沉重。
她抬起眼眸，凝視著城關外的那一道孑然身影。
“但看傾杯豪飲處，誰人氣態不風流？”她想。
……
天穹上，麵對一步一步踏空而來的戰尊。
餘滄海默然回首。
他站在城外看城內。
他站在天穹俯視玉門關。
他手中握著小舟，心中裝著玉門關，於是他便看著這座雄城。
他看到萬千人族修士正翹首以盼地看著他。
他看到玉門關王萬年的曆史與演變，萬年的滄桑與監守，萬年的氣魄與堅韌。
他還透過無垠空間，看到了東域的落雪如幕。
看到了劍宗修士在中靈的浴血征戰。
他還看到了當年夏道祖行走於天上，一筆一劃勾勒出了玉門關的長風大陣。
他再轉頭，看見戰尊持黃金矛凜冽如刀，須臾將至。
頂級魔尊的戰力，唯有劍仙能戰。
餘滄海並不是劍仙，所以即使他劍陣第一，也很難招架。
但是。
便在此刻。
仿佛即將麵臨失敗的餘滄海卻是灑然一笑，忽然閉上了眼睛。
然後，他身前的小舟先是聚合成一柄三尺長劍，再猛地分散成百餘枚小劍。
下一刻，那百餘枚小劍射出，瞬間從餘滄海的身前消失。
仿佛是於天地間遁走，如此多的小劍就這般不知所蹤。
其實知所蹤，至少戰尊是知道的。
——勝負未分，這劍除了斬向他還能飛往哪裏？
果然。
須臾，餘滄海擊出的百餘枚小劍，來到了戰尊麵前。
戰尊神情第一次凝重，不再顧著追殺餘滄海，擴大戰果，而是停下了身形……
那百餘枚小劍，淩厲而輕靈，飄逸而凜然。
它構成了一個簡單的人族文字。
“風”。
這是三歲小兒都認識的字。
長風大陣的“風”。
於是，餘滄海身後的玉門關中，天地氣息猛然上凝，形成無形的痕跡，以絕對的速度湧來。
長風大陣無人激發，無人攻打，卻也是猛然**漾出強烈的青光，同樣是快速湧來。
青光與天地氣息，就像是兩條小溪想要匯聚向大海一般，落在了那由“小舟”組成的“風”字上。
在這兩道“小溪”融入“風”字之後，“風”字緩慢向前移去。
於是，它行經之處的空間簌簌震動，好似要倒塌破裂，露出黑色的空間表層，黑洞洞的。
它直接在空間中劃出了一條溝。
麵對那由飛劍組成的緩緩飄來的“風”字，戰尊選擇暫退。
因為他能感受到，即使是自己也無法應對此劍陣中的力量。
戰尊一退便是數百丈，不過須臾。
餘滄海閉著眼，並沒有去在意戰尊的後退。
他正在“看”玉門關，他能夠“看”到玉門關中的每條街巷，每座建築，每個人，乃至每縷天地氣息的變化。
他與玉門關融為一體，與長風大陣融為一體。
此刻的餘滄海，掌控整片玉門關的天地，可以調動近乎無窮的天地力量。
這意味著，他這道劍陣，是以玉門關的天地之力斬出的。
戰尊不是要與餘滄海戰鬥，而是要與玉門關這方天地搏鬥。
人如何與天鬥？
所以戰尊隻能退。
戰尊退，餘滄海便進。
“此陣……”
“名為，長風劍陣。”他輕聲喃喃道。
話音落處。
餘滄海識海裏的神識溢散出去，經由己身，勾連玉門關的四麵八方。
城中無數條街道，那經曆了萬年的雨雪風霜的舊石頭間，冰雪覆蓋的湖水間，亭台樓閣的地基間，一道道閃著青光的紋路驟然升騰而起。
舊磚石間震**出積年的灰塵，湖水解凍，無數氣泡汨汨湧出，魚兒跳出水麵，亭台樓閣滋滋作響。
餘滄海劍陣祭出，同時把這座城給砸了出去。
長風劍陣裏凝結著玉門關的氣息，強大無比。
劍陣攜天地而轟，轟向了戰尊。
玉門關中傳來呼嘯的風聲。
“我於玉門戰無敵。”餘滄海說道。
下一刻，劍陣到了。
玉門關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