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八品魔修對自己虎視眈眈,暗藏在陰影中,隨時可能再次出手,給他致命一擊。

這讓陸青山心中有種寢食難安的感覺。

唯有除去嬴界,才能平複這種不安之感。

這是他迄今為止遇到過最為棘手的敵人。

“嬴界!”他在心裏念叨著這個名字,殺意凝結。

……

赤黎府。

“……赤黎殿下,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了。”心腹手下元崖將“青戈”遇襲的情況,詳細稟報給赤黎。

赤黎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殿下是怎麽打算的?”元崖問道。

“你覺得是誰指使凶徒襲殺青戈的?”赤黎一臉戲謔之情。

元崖微微皺眉,認真道:“如果所料不錯的話,應當是嬴界吧,他手下正好有一批死士,與青戈又有著明顯的利益衝突。”

赤黎一拍掌,“我也是這麽想的。”

“隻可惜,這些事光想可沒有用,青戈與嬴界根本不是一個等級層麵上的對手,所以在此事中,他就隻能處處被動挨打,毫無反手之力。”

“殿下想說什麽?”元崖不解。

“在青戈這種孤立無援,心中仇恨最盛時機,我若是出手稍稍幫他一下,那結局又會如何?”赤黎笑道。

“出手幫青戈,那這樣豈不是得罪了嬴界?若隻是為了一個青戈的話,這並不值得。”元崖認真分析道。

“他雖然潛力無窮,但潛力畢竟隻是潛力,他也終歸是個雜血。”

“不,”赤黎搖了搖頭,說道:“話不是這麽說的。”

他伸出手指,“首先,還是那句話,嬴界是父親的人,他再強也與我無關。

而青戈卻是獨立的,若是能將他拉攏到我的陣營中來,那就是實打實的利益。”

“其次,我也並不準備是直接出麵,完全是可以即幫青戈一手,在明麵上也不得罪嬴界。”

“不直接出麵,那要怎麽幫他?”元崖疑惑。

“青戈遇襲一事,究其根本,其實應當算是弑吳魔尊的家事。

所以我們這些外人根本也決定不了什麽,一切都得看弑吳魔尊的態度。”

赤黎有條不紊道:“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弑吳魔尊必然是會偏向嬴界,但在表麵上,也會再三安撫青戈。”

說到這,赤黎不由嗤笑一聲,“嬴界也是因此才有恃無恐,不過我可以給他們加一把火。”

“在許多方麵,我根本不用付出太多實質性的東西,對此刻的青戈來說,卻是猶如甘霖,”赤黎頓了頓,沉聲道:“比如,嬴界參與這件事的證據。”

下一瞬,赤黎的手中出現一枚墨玉。

“這是?”元崖眼神閃爍了一下。

赤黎似笑非笑道:“嬴界培養死士為自己賣命,而我手上,則是有其中一部分死士的名單。”

“巧的是,襲擊青戈的那個魔修,便是這份名單上的一個死士。”

“影樓……”赤黎念叨了一下出手死士的名字,繼續說道:

“青戈也明白,隻要能找到證據,他就能憑借此問責嬴界。”

“問題在於,他在王城之中並無根底,所以很多事情他心知肚明,卻是無能為力,無從查起,隻能吃下暗虧。”

元崖此時已經是意會了赤黎的打算,但很快,他又提出新的問題,“嬴界身份尊貴,就算鐵證如山,弑吳魔尊也不可能因為此事讓嬴界償命的,頂多就是小小懲戒一番,並無大用。”

一個是親生孫子,一個是女婿。

一個是六品雜血,一個是八品純血。

孰輕孰重,不言而喻。

赤黎冷笑一聲,“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準備幫青戈對付嬴界吧?”

元崖渾身一震,終於是徹底明白了自家殿下的打算。

“弑吳魔尊就算再偏向嬴界,在鐵證之下,也必須得有所表示才行。”赤黎繼續道。

“不然,人心就散了。”

“但是這種表示,象征意義必定大過於實際意義,既無法讓嬴界傷筋動骨,也不會讓青戈真正感到釋懷。”

說到這,赤黎的笑意愈發冷酷,“唯一的作用就是,將他們兩人的矛盾徹底激化,並且將這種鬥爭擺到明麵上來。”

“可到了那時,嬴界家大業大,青戈別說是與他鬥個有來有回,甚至終日都得是擔驚受怕。

他就必須得找一個靠山,才能保障自己的安全。”

“在這種情況下,我一旦適時插手,他就隻能死死抱住我這顆大樹來救命,”赤黎麵上露出好似要吃人的殘忍笑容,“現在,還是我在拉攏他。

可到了那時,那就是他在求我,就得任由我揉捏玩弄。”

“我的利益也就會順理成章的最大化。”

赤黎的狼子野心與狠辣,遠超乎常人。

對於青戈遇襲一事,旁人大多數就是看個熱鬧。

再深一層也就是看出了這是弑吳魔尊的家事,旁人不宜插手。

而他,卻是從中看到了值得利用的地方。

“不過,這證據殿下最好還是不要直接送到青戈的手上,”元崖思路也被打開了,補充說道:“他心思深沉,擅長韜光養晦,難保不會看透這點,按下證據不表。”

赤黎聞言,不禁讚同地點了點頭。

青戈就像一隻野狼,為了獵物可以在暗中潛伏許久。

他先前就能做到在森羅王界故意藏拙近百年,此時,同樣也可能自知地位相差懸殊,先將證據藏在手裏,等待合適時機再爆出來。

這點倒是他疏忽了,幸好元崖提醒了他。

一個人手段再通天,思慮再周全,也不可能做到麵麵俱到,難免有疏漏的地方,這就是他要與元崖商量此事的原因。

“那就將這個證據傳給嬴明月吧,她可沒有這麽深的城府,”赤黎陰笑一聲,“而且,就最近的情況來看,她可是對自己的夫婿格外上心啊。”

關心則亂。

“女人,愚蠢……”赤黎嗬嗬一笑。

……

夜晚,月如星盤。

距離遇襲已經過去一整日,自回府之後,陸青山就一直閉門不出。

所謂的那橫掃同代的宣言,也被他借著遇襲受傷的由頭,正式收了回來。

不過這一回,眾人對此卻是再沒有當初那麽熱衷了。

因為這段時間,王城裏發生的大事太多。

不論是青戈遇襲,還是嬴鈞身隕,似乎都比青戈收回狂言來得更有談資。

府內。

陸青山眼神冷漠。

他的手中有一枚從森羅王界剛剛傳來的墨玉。

“赤普以我之名義私傳消息,我已經對他進行懲罰。”這是獓刃魔尊對他發出的詢問,所傳來的解釋。

陸青山所料不錯,他最開始收到的那枚印有魔尊印記的墨玉,並不是由獓刃魔尊所發出的。

那是赤普為誆他出麵,前往森羅樓,假借獓刃魔尊名義傳來的消息。

陸青山不相信獓刃魔尊會不知道他在王城遭遇襲殺之事。

他也確定,獓刃魔尊必然知道赤普假傳的這則消息,在這次襲殺事件中起到了什麽作用。

但是,在墨玉之中,對於赤普陷害他一事,獓刃魔尊隻字不提。

仿佛赤普唯一的罪過,就是假傳消息。

與弑吳魔尊如出一轍的操作。

在許多小事情上,獓刃魔尊的表現,都是偏向青戈,似乎在三個兒子中是最為疼愛青戈。

但實際上,這種“偏愛”並沒有太多意義。

因為,一旦到了赤普與青戈隻能二選一的時候,到了真正的大事關頭,獓刃魔尊就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赤普。

不論對錯。

**裸的現實擺在眼前。

可笑又可悲。

甚至,並不是隻有在唯血脈論的魔域中如此,即使在人族之中,這種情況也是十分常見。

陸青山默然。

他名義上的父親不會為他出頭,弑吳魔尊更不可能站在他這邊。

也就是說,要想複仇嬴界,他能依靠的就隻有他自己。

憑借自己,去對付一個八品境的純血兵魔……

……

明月府。

“小姐,小姐!”名為角兒的侍女,腳步匆匆奔向自家小姐的房間,急喝道。

“出什麽大事了,這麽失態?”嬴明月打開房門,蹙眉問道。

“小姐,赤遠魔主的嫡子,赤黎府上,剛剛送來了一枚墨玉。

說墨玉之中有小姐你感興趣的東西,要讓小姐你過目。”角兒遞上一枚閃著微光的墨玉。

“赤黎送來的?”嬴明月眼神微閃,心生疑竇。

他們弑吳一脈依附赤尊一係,她自然清楚。

可問題是,她不過是一個雜血,所以這些事情一般與她無關,赤尊那邊的人也看不上她,素來與她無太多交集。

這回怎麽無端地給她送來了一枚墨玉,還說是她感興趣的東西。

帶著疑問,嬴明月將心神探入墨玉之中,查探其中的消息。

下一瞬,她的眸子中顯露出驚駭至極的光芒。

竟然是這個……

她震驚異常。

墨玉之中記錄的是嬴界指使死士襲擊青戈的證據!

的確是她現在最感興趣的東西。

赤黎,為什麽會將這麽重要和機密的情報傳給她?

明明她與赤黎並沒有太多交情。

思索了一會之後,沒得出結論的嬴明月不再糾結此事。

她關注的是,有了如此確鑿的證據,她終於是能讓獓刃魔尊為青戈出頭了!

再回想起昨日嬴界那頤指氣使的高傲姿態,嬴明月的心情就更為急切起來。

她迫不及待想看到嬴界遭重的樣子,一解心中鬱氣。

“要不要先與青戈說一下此事?”她腦海閃過這個念頭。

隨後,她搖了搖頭,自語道:“不急,我還是先去找父親,將此事落實之後再與他說吧,到時給他一個驚喜!”

嬴明月很快做出了決定,匆匆離開明月府,再次前往弑吳魔尊府邸。

……

魔尊府。

弑吳魔尊將心神從手中的墨玉裏抽了出來。

“父親,墨玉中的信息你也看了,”見弑吳魔尊回過神來,嬴明月立刻是擲地有聲道:“證據確鑿,你這回一定不能輕饒嬴界!”

“自然如此,族有族則,家有家規。”弑吳魔尊神色一正,眼眸終於出現了些微的變化。

他肅聲道:“嬴界他雖然年齡修為遠勝你們,但按照輩分算,青戈可是他的未來姑丈。”

“他敢對自己的未來姑丈下手,竟有此事,簡直是畜生不如。”

他神色不怒自威,猛一甩手道:“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我若是還能輕易饒過他,我們弑吳一脈的規矩也就壞了!”

“明月你放心,這一次我一定為你和青戈做主!”

嬴明月大喜過望,“多謝父親。”

“不過,他現在被我派去禦劍台值守了,按照規矩,現在也不方便直接召回他。

清算之事,等祭祖日結束再說,你也先別著急。”弑吳魔尊又道。

“啊?”嬴明月一怔,有些不能理解。

這麽嚴重的事情,怎麽還有延後清算的道理?

她心中有不好的念頭閃過。

但看了眼父親的神情,又一切如常,讓她懷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魔尊大人!”就在這時,魔尊府的管事突然腳步匆匆地出現。

他語氣中盡是震驚之意,神色之中則是透露出一抹驚喜。

弑吳魔尊見此,不由蹙眉,“出了什麽大事嗎?”

管事在府上多年,向來是極其知分寸的。

如今他正與女兒嬴明月談話,若不是有什麽要緊事,管事絕對不會是輕易打擾。

“大人,嬴界殿下他……”管事的聲音因為激動顯得有些顫抖。

“他怎麽了?”

“他在禦劍台值守的時候,觸動了一座戰法碑……”

管事深吸一口氣,急促道:“嬴界殿下他感悟了莽蒼魔尊的戰法!”

“什麽?!”嬴明月下意識地驚呼出聲,驚詫萬分。

就連弑吳魔尊如此身份,此時都是臉色微變。

他完全想不到,嬴界竟然會在禦劍台值守的時候,觸動戰法碑。

太出乎意料了。

莽蒼魔尊留下的戰法碑,嬴界又不是第一次見。

在這之前,他就曾數次嚐試感悟莽蒼戰法,但結果都是一無所獲,時間久了,也就漸漸淡了這想法。

弑吳魔尊也再沒指望過嬴界能有所獲。

誰能想到偏偏是在這種時候,嬴界竟然巧之又巧地觸動了戰法碑。

六座戰法碑,是他們兵魔一族初代聖魔,莽蒼魔尊,所留下的戰法感悟,其中蘊含著無敵戰法奧秘。

任何魔修,隻要能感悟其中一座戰法碑,悟到一種戰法感悟,就等同於得到莽蒼魔尊的承認。

這麽多年下來,焚月域曆史上,也僅僅隻有是十四人曾從戰法碑中有所得,領悟到戰法奧秘。

而這十四人,無一例外,都是成就非凡,足足有十一人成為了魔尊。

感悟戰法,是對己身天賦最強而有力的證明,地位會瞬間提升到難以想象的地步。

焚月域諸多魔族都達成了一個共識,隻要是觸動戰法碑者,都應該是被視作家族未來基石來培養,不論是資源還是其它,都會無條件傾向於他。

而上一次出現觸動戰法碑者,已經是近三千年前的事情了。

難道,嬴界要成為曆史上,這第十五位感悟莽蒼戰法的魔修?

“消息屬實?”弑吳魔尊心情不可避免地急切起來。

管事猛地點頭,“絕對屬實,嬴界殿下如今正在接受戰法碑傳承!”

“好,很好,我們嬴家竟然出了這樣一位麒麟子,弑吳一脈果然當興!”弑吳魔尊忍不住開懷大笑。

他本已經因為自己的受傷,即將身隕,做好了弑吳一脈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要衰敗的心理準備了。

沒想到驚喜會來得這麽突然。

天佑弑吳!

他們弑吳一脈的氣數,命不該絕。

弑吳魔尊不自覺地神采飛揚起來,“我去禦劍台看看情況。”

他準備親眼見證這千年難得一遇的盛況。

正欲出發之時,弑吳魔尊這才注意到了一旁神色無比驚愕的嬴明月。

他腳步一頓,像是想到了什麽,眼神閃爍了一下,浮過一絲複雜的意味。

最後,他將墨玉扔回給嬴明月,開口吩咐道:“先前我說的話,你就當沒聽說過。

至於你手上的這份名單,就不要再拿出來了,我也不想再看見它了。”

嬴明月木然地接過墨玉,臉色不斷變化,忽青忽白,無比難看。

她沒想到,就在父親剛答應自己要找嬴界清算的時候,突然發生了這種驚天大事。

嬴界竟然感悟了莽蒼戰法?

她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但是她不甘心。

嬴明月咬了咬牙,倔強地抬起頭,瞪大眼睛看著弑吳魔尊道:“嬴界他就算是感悟了莽蒼戰法,但依然改變不了他對青戈下殺手的事實。

你剛剛答應我的,要為青戈做主,找嬴界清算此事。”

“那又如何?”弑吳魔尊極其平靜,不為所動,“今時不同往日,嬴界既然觸動了戰法碑,那他就是我們弑吳一脈的未來柱石。

別說青戈沒死,他就算是死在了嬴界手下,那也算不得什麽大事了。”

“就因為他感悟了莽蒼戰法嗎?”嬴明月眼中閃過絕望之色,語氣之中帶上了懇求之意,“可是,青戈他是我未來的夫婿啊……”

“沒錯,就因為嬴界感悟了莽蒼戰法,”弑吳魔尊並不否認這點,直接道:“我們弑吳一脈的傳承,比青戈的性命重要多了。”

“告訴青戈,以後最好不要再和嬴界起衝突,盡量避免和嬴界接觸,不然,到時再出了什麽事,就怨不得旁人了。”

看著眸光黯淡,麵色灰暗無光,一臉頹然的嬴明月,弑吳魔尊內心一軟,歎了口氣。

“不要怪我偏心,一個感悟戰法碑的純血後代,和一個雜血的女婿,換作任何一個人,他們的選擇都是和我一樣的。”

“我知道了,”嬴明月麵如死灰,心灰意冷,“那女兒就先退下了。”

話罷,也不待弑吳魔尊做出答複,嬴明月便自顧自地離開了。

背影寂寥。

弑吳魔尊見此,駐在原地靜思了一會兒,最後搖了搖頭,不再多想,身形在原地一閃而逝。

他要前往禦劍台,親眼見證嬴界感悟莽蒼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