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狹縫閉合,所有光線在這一刻,盡數消失。

因果樓內寂靜一片,漆黑一片。

陸青山隻能聽到他自己細微的呼吸聲與心跳聲。

噠!噠!噠!

他邁開腳步前行,本近乎無聲的腳步聲,在這種異常安靜逼仄的環境中,也顯得清晰可聞起來。

仿佛每一步不是踩在地麵上,而是踩在他的心湖之上。

樓內的空氣,似乎是因為常年密封的原因,顯得極為陰冷潮濕。

陸青山環顧四周。

在黑暗中,一片虛無,什麽都不存在。

他腳步不變,心中卻是在沉思。

不是說會有惡因所化的惡象嗎?怎麽不見蹤影?

他還在琢磨,下一刻眼前景象便是鬥轉星移。

黑暗微逝,四周變成了一個陰暗潮濕的洞窟。

洞窟的牆壁上嵌著一顆又一顆的夜明珠,閃爍著幽幽白光。

十分眼熟的場景。

沙—沙—

耳邊突然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讓陸青山來不及多想。

他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洞口,在夜明珠幽光之下,那裏映照出了兩個隱隱約約的黑影,猶如鬼物。

是惡象要來了?

陸青山心中一定,還有幾分本能的好奇。

所謂的惡象,究竟會是什麽呢?

惡鬼?夜叉?還是天魔?

終於,那兩道身影走近,顯現出真實麵容。

他的猜測全部都錯了。

因為那是兩個身著黑色長袍,年齡不過十四十五歲的少年。

左邊那個少年的外形異常抽象,如吊頭鬼一般,整個頭顱耷拉在胸前。

右邊那個也好不到哪裏去,脖子處有一道豁口,就像開閘的水庫一般,正源源不斷地向外流淌著猩紅的血液。

兩人皆是目光陰毒地看著陸青山。

“陸青山,你還記得我們嗎?”他們問道。

宋慶、解世。

兩個似乎已經是有些久遠的名字,從陸青山的腦海裏浮起。

這是他在初臨這個世界之時,為逃出煉屍洞所殺的,兩個血屍真人的弟子。

陸青山定定地看著兩人,“你們為何在此出現?”

“為何在此出現?”左邊的吊頭鬼宋慶,雙目露出仇恨色彩,“這是你的惡象天地,出現在這裏之人,都是你曾殺之人。

你問我為何在此出現?若不是你殺了我,我豈會在這裏出現?”

陸青山誠懇道:“當日之景,要麽你死,要麽我死。”

“你還敢這麽囂張?在惡象天地中,你還敢這麽囂張?”一旁的解世頓時暴跳如雷。

相比宋慶,他死的更憋屈,因為他經曆的更為複雜,從死局,到逆轉翻盤,又到再次被逆轉,如此一波三折,極度的不甘也導致他對陸青山的怨恨遠勝宋慶。

“惡象天地是有何說法?你們二人為何如此有底氣?”陸青山不解問道,同時又誠懇說道:“當年我能殺你們,今日同樣是宰你們二人的。”

吊頭鬼宋慶本能的被嚇了一跳,耷拉在胸膛處的頭顱晃了兩下,而後才穩下心來,謹慎地看著陸青山,問道:“你不知道惡象天地的奧秘?”

“你們說了我就不知道了?”

“修士到了一定境地,是要承受業火天劫的,天劫殺力大小由惡因輕重所決定。

天道規則所定,但凡殺生,必結惡因。

在此處,我們便是作為你的惡因顯現。

你隻要讓我們用你殺死我們的方式來殺死你,親身承受下此番殺劫之後,你就如提前承受了一部分天劫殺力,就會消解部分惡因。

所以,在這個地方,我們是複仇使者,是天道規則的正義之徒,你就乖乖引頸受戮吧!”宋慶解釋完,忍不住是桀桀笑道。

陸青山沉吟道:“也就是說,你們要殺我?”

解世點頭,理所當然道:“正是,而且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要殺我?”下一刻,陸青山身形一閃,直接出現在宋慶與解世的身旁。

熾紅的龍雀出現在他手上,在幽暗的洞窟中顯得異常耀眼。

兔起鶻落間一道劍光閃過。

劍光明滅,隨著嗤的一聲,兩個大好頭顱飛上天空。

“你們早說嘛,”陸青山看著飛起的頭顱,自言自語道:“憑白浪費我這麽多時間。”

宋慶與解世的身影猶如泡沫,一下子破碎,化解為無形的煙塵,從原地消失。

“就這?”陸青山心中疑惑。

“啪啪啪!”還是這個幽暗的洞窟之中,在這時卻是有鼓掌聲響起。

陸青山視線掃過,發現又是一個熟人出現在身前不遠處。

司雪鬆。

這個名字瞬間閃過他的腦海。

下一刻,陸青山視線掃過司雪鬆的下半身,而後詫異問道:“不疼了?”

司雪鬆的臉抽搐了一下,而後厲聲嗬責道:“你可知道,你現在的行為是大錯特錯?”

“嗯?”

“你既然入此地,便是為了償還一部分惡果,”司雪鬆義正言辭道:“你若是如此冥頑不靈,不但是沒能償還惡果,反而是會再造惡因。

沒有再多殺一人,卻憑白在天道那多欠上數分惡因,如此吃虧之事,你確定要做?

我們這是替天行道,你現在及時悔悟還來得及!”

“廢話真多。”陸青山沒有再與司雪鬆辯駁。

他飛身而出,一劍揮出,淩厲劍光從司雪鬆的腰部橫掃而過。

司雪鬆的身形在劍光下,立即是扭曲變形,消散成霧。

而後,周圍景象開始飛快變化。

陸青山靜立原地,等待下一個惡象出現,心中諸般思緒閃過。

煉屍洞中,那是他第一次動手殺人,活生生的人。

在殺完宋慶之後,他沒有半點不適,而是立即偽裝,並且在數十息之後,再次將解世割喉擊殺,最後再搏殺司雪鬆,得以逃出煉屍洞。

這殺性,簡直就是天生的劍胚。

但他之所以會如此釋然,並不是他立即自詡正義來為自己釋懷,而是他有個冷靜而清晰的認知:

之所以我活,他人死,絕不是因為我是善,他人是惡,隻是因為,相看兩厭,而我比他強,所以他死了。

同樣,即使是在惡象天地中,宋慶等人打著替天行道的名義,要讓他給人憑白殺一遭,他也絕不肯答應的。

想殺我,很簡單。

你得比我強。

絕沒有等死的劍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