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滅,一夕間,南越百姓看著一個王朝的衰敗,再到另一個王朝的興盛,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絲不可明喻的味道。

大軍未入安城,隻是駐紮在了安城附近,南越地界的劃分,還需要幾人的商議,隻是,白霖飛緊皺的眉頭沒有鬆下一絲,於諾仍是昏迷不醒。

深夜,白霖飛獨自一人,站在院中,望著天邊那輪皎潔的明月,眉頭緊鎖,沉沉的歎了口氣。

一道黑影無聲的落在了白霖飛的身後,低沉的嗓音,緩緩道:“白公子。”

白霖飛一驚,回過神來,發現樹下站了一人,定睛一瞧,是一襲黑色夜行衣的影。

“白公子,這是公子囑托我交予你的。”影緩緩靠近了白霖飛,將楚子慕托付給他的錦盒交到白霖飛的手上,影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白霖飛一怔,茫然道:“子慕的東西?是什麽?”

影垂下了眼瞼,“白公子打開便會知曉是何物了。”

錦盒上沒有鎖,隻有一個小活扣,白霖飛打開活扣,掀開盒蓋,瞬間便呆住了。

錦盒中,靜靜的躺著一棵潔白的雪蓮,雪蓮潔白的花瓣上蜿蜒出一縷縷一絲絲的紅色血脈,聖潔而詭異,錦盒一開,便能聞到一股清幽的藥香。

“雪蓮!”白霖飛驚呼出口。

“是天山雪蓮,是公子每日用他的鮮血喂養而成的,公子花了兩年的時間找到它,足足喂養了十年。”影垂著眼瞼,白霖飛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卻在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莫名的嫉妒。

“這東西……”白霖飛將錦盒蓋上,遞回到影的手中道,“這東西我不能收。”

影冰冷的神色頓時變得有些暴怒起來,將錦盒塞回到白霖飛的手中道:“你還不知道嗎?公子喂養這棵雪蓮,就是為了給諾姑娘治病!”

白霖飛如遭電擊般,呆立在了那裏。

影沒有要解釋的打算,冷冷道:“我要將公子帶去千葉穀。”

說罷,便消失在了院中。

“飛兒,怎麽了?”千老頭從屋內出來,見白霖飛一人呆愣在院中,不解的問道。

白霖飛回過了神,上前趕忙將手中的錦盒遞給了千老頭。

千老頭不解,打開錦盒,饒是他這等見過奇花異草的醫聖,在見到盒中的雪蓮後,麵色也變了變。

千老頭顫抖聲音問道:“這雪蓮……這雪蓮……哪來的?”

白霖飛垂下了眼瞼,“是子慕喂養的。”

千老頭一把拍在了白霖飛的肩上,大聲道:“丫頭有救了!”

千老頭端著錦盒,滿臉喜色,小心翼翼的奔回了房,全然沒有發現錦盒下掉出的一張紙條。

白霖飛彎腰將其揀了起來,展開,眼中盡顯傷痛。

【諾兒,前世,我負了你;今生,再讓我負了你罷!】

【我要用我對你的愛,來打開束縛著你的枷鎖。】

【傾盡我這一世的愛,許你這一世的幸福。】

【隻要你幸福,那便足矣!】

【今生今世,來生來世,隻願我們不要再相遇,就此錯過罷!子慕書】

白霖飛握緊了手中的信箋,心早已被緊緊的揪住了。

他此時才知道,楚子慕是愛於諾的,他比任何人都愛她。

他用自己的方式,宣泄著他對她的愛。

用自己的血喂養了十年的雪蓮,隻為換回於諾的命;用她對他的恨,以決絕的方式解脫自己,隻為,不留一絲牽掛。

他的愛,決絕而沉重。

為什麽?

白霖飛不知道楚子慕為何要用這種方式來愛於諾,隻是愛,便夠了,可是,楚子慕選擇用最果斷激烈的方式來宣泄著自己的愛。

他讓於諾恨他,他為了於諾,覆了整個南越王朝。

是誰為誰背上了罵名?

是誰為誰斬斷了兩人幾世的羈絆?

又是誰為誰傾盡其一生隻為換她一個笑顏?

數不盡繁華千種,望不穿情所歸依;

千絲萬縷,百轉柔腸;

萬裏江山塵飛揚,笑語霓裳盡奢華。

…………

八月桂香飄滿蜀中的時候,映月湖上,泛著一溜簡易的竹排。

一張簡陋的躺椅上,一個白色的身影像貓兒般眯著眼,靠在躺椅上打著盹兒,腦袋一點一點,手中握著一杆細長的竹竿,魚線垂在水中,被風吹起,有些偏了方向。

“嘰嘰……”一聲清脆的叫喚,竹排吃重,隨之搖擺了好幾下,馬上便將躺椅上的人兒晃醒了。

於諾揉了揉剛睡醒的眼,有些不悅的嘟囔著:“吵醒人家睡覺是不地道的。”

一個白色的身影便衝頭拱進了於諾的懷裏,於諾將在她懷裏亂竄的小東西提了出來,教訓道:“小璃,你能不能斯文點。”

“嘰嘰……”回答她的是小璃飛來的眼刀子和亂蹬的四肢。

“哈哈,我們的諾丫頭脾氣大了不少啊,白霖飛那小子沒少慣你啊!”說話的人,嗓門兒有些大,一來便叫嚷了開。

於諾撇了眼來的人,惡狠狠道:“老頭,再嚷我就把你推到湖裏去。”

“唷,誰怕誰……啊……”

於諾撇了眼玉老頭,抬起一腳踹了過去,便聽“噗通”一聲,玉老頭飛身而起,華麗麗的跌進了湖裏。

玉老頭在水裏撲騰了半天,被嗆了幾口水後,才搖搖晃晃的爬上了竹排,上來後,甩了甩身上的水,怒道:“白霖飛那臭小子,回頭看我怎麽修理他!”

“你自己掉進湖裏的,關我家霖飛什麽事?”於諾躺回躺椅上,懶懶道。

玉老頭氣極,嘟囔了半天,才道:“誰叫他把你慣得無法無天了!”

“切,霖飛樂意!”於諾撇了撇嘴,提著小璃朝玉老頭做了個鬼臉。

“啊……我要去告訴白老頭,你欺負我……”玉老頭跺了跺腳,抬步便走。

“老頭,小心又掉湖裏……”於諾笑得像個狐狸般。

便聽“噗通”一聲,玉老頭已經消失在了竹排上。

於諾笑嘻嘻的伸出了竹竿,將竹排撐到玉老頭的身旁,順勢一把將玉老頭撈了上來,道:“老頭,一起回去吧!”

玉老頭瞪了眼於諾,將頭別了過去,沉默了半響,才道:“丫頭,身子可好?”

於諾聽罷,揚起了眉眼,笑道:“你瞧我又能吃又能睡,能不好嗎?!”

“誒,老頭,你這次過來做什麽?”於諾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

玉老頭隻覺得自己額頭青筋猛跳,直想把自己這個徒弟胖揍一頓,想起這丫頭也就這性子,才萎靡道:“來喝喜酒……”

“哦……喝誰的喜酒啊?”於諾繼續茫然的問道。

玉老頭頓時有種想死的衝動,扶住了額頭,道:“當我沒說過!”

“小氣,不說就算了,待會兒不就知道要喝誰的喜酒了!”於諾撇了撇嘴,飛快的將竹排劃上了岸。

岸邊,站了一人,於諾眯著眼看了半響,跳上岸,一頭撲進了拿人的懷裏,笑道:“三哥,怎麽想到來看我了?”

“這麽大的喜事,三哥怎麽會不來呢!”於唯笑著揉了揉於諾的銀發,滿眼的寵溺。

“誒?喜事?什麽喜事?”於諾茫然道,怪了,今天怎麽每個人都在說喜事?

於唯笑而不語,道:“回去吧!”

“嗯。”於諾點了點頭,跟在於唯的身旁回去,而於唯暗中朝玉老頭擠眉弄眼了一番。

才到白府的大門,便見到那掛滿牆頭的紅布,於諾愣了半響,道:“掛紅布做什麽?什麽日子這麽喜慶?”

幾人從裏麵迎了出來,弄影和莫冉也在其中,於諾瞧見弄影一臉溫情的牽著莫冉的手,而莫冉一臉笑意的扶著腰,肚子突兀的隆起。

於諾笑著在莫冉的肚子上摸了一把,道:“恭喜恭喜呀~~~~”

弄影一把拍掉了於諾的手,道:“別嚇壞了我家小寶。”

於諾收回手,嬉皮笑臉的打量著眼前這對小夫妻。

於允笑著一把抱住了於諾,道:“啊……我家丫頭也長大了。”

“二哥,我早就長大了!”於諾抗議著要將於允推開。

於允笑著鬆了鬆手,將身後的一女子拉了出來,道:“諾兒,這是你二嫂?”

“二嫂好!”於諾笑嘻嘻的打量著被於允牽著手的女子。

女子的臉頰微微泛紅,輕聲道:“妹妹好!”

於諾笑嘻嘻的捶了於允一把,道:“二哥你還沒請妹子我喝喜酒。”

“快了快了。”於允笑著打著哈哈,順手將於諾摟在懷中,“諾兒,趕緊回去換衣服。”

“啊?換衣服?我衣服沒濕啊!”於諾吃了一驚,立馬從於允的懷裏逃了出來。

“叫你換就換,那麽多話做什麽。”於允笑著拽過於諾,將於諾推進了房內。

蕭筱早已在房中等待,見於諾回來,二話不說,便扒起於諾的衣服來。

“二娘,你這是做什麽?”於諾嚇了一跳。

“換衣服,不想二娘扒你衣服,就乖乖的換上。”蕭蕭遞來一套紅色的長裙。

於諾撇了撇嘴,礙於蕭筱是二娘,不敢抗議,抱著衣服進了裏間,慢吞吞的換上才出來。

蕭筱見於諾那麽聽話,心裏甚是開心,一把將於諾按到梳妝台前,拿起了梳子。

“一梳梳到尾。”

於諾茫然的點了點頭。

“二梳梳到白發齊眉。”

“二娘,我白發早齊眉了。”

“三梳梳到兒孫滿堂。”

於諾蹭一下站了起來,她說怎麽這麽奇怪,兒孫滿堂,這不是女子出嫁時的三梳頭麽!

頓時,門外響起了嘈雜聲。

“叩叩叩…”

“諾兒……”門外傳來了白霖飛喜悅的聲音。

於諾一頭衝了過去,身後傳來蕭筱的聲音:“諾兒,鳳冠啊……”

於諾一把將門打開,見門外站著一襲紅袍的白霖飛和一臉喜氣的兄長,頓時臉沉了下來。

“諾兒,吉時到了……”白霖飛話還沒說完,便被於諾一把推了開,埋頭衝了出去。

白霖飛微微一怔,忙追在於諾的身後,焦急的喚著:“諾兒……”

“丫頭……”

“哎……鳳冠還沒戴呢?”

“諾兒……這是幹嘛去誒?”

“不在那頭拜堂啊……”

於家兄弟見於諾跑得比兔子還快,急了,你一言我一語的追了出去。

“能幹嘛,逃婚唄!”於諾回過了頭,大笑著,紅裙銀發,眸眼間微波流轉,盡顯風情。

頓時,白家原本熱鬧的場麵被於諾攪亂,於諾著紅色的長裙,埋頭奔出了白府,白府內卻是一陣雞飛狗跳,罵的罵,追的追,好不熱鬧。

“嘖嘖……我帶出來的徒弟,就是不一樣……”玉老頭站在白府的大堂內,看著於諾奔走的背影,裙擺飛揚,銀發飛舞,不覺笑出了聲。

“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徒弟!”白老頭氣得直跺腳,拽著玉老頭的衣領子,怒道:“賠我的孫媳婦兒茶……你賠你賠……”

白府外,於諾一襲紅裙,銀發飛舞,嘴角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八月溫暖的光輝下,一層層光暈在她身上蕩漾開,無限柔美。

白府內,兩個白發蒼蒼的老頭拌嘴後,便動起了手,兩老頭掐架,另一個黑發白胡子的老頭在一旁呐喊助威,身旁的兩隻小獸也正興高采烈的在一旁觀戰。

…………

戰亂落下了帷幕,天下三分局勢大定,海國占沿海呼涼,將其並為一國;齊燕與西楚瓜分南越,兩國相鄰。

三國兵力相當,卻又相互製衡,海國太子海天沉,西楚帝王韓武揚,齊燕太子吳曜昊,三人皆因於諾和白霖飛而選擇了天下三分的局勢,至於何時天下一統,那便是後話了。

南越滅亡後,人們便再也沒有見到那個銀發紅袍,有著絕世容顏的女子。

隻是,也有人說,曾在玉羅山下見過一個銀發白衣的女子,女子身旁還有一位白衣的男子,兩人都美若天人,似那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

也有人說,他們早已避世隱居,他曾在深山裏迷了路,後見到一個穿著白裙,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小姑娘領著他出了山穀後便消失不見了。

江湖上也有傳聞,曾危害一時的無花教一夜之間被人滅了滿門,看到的人說,是一個黑發紅袍的女子所為。

眾說紛紜,亦真亦幻,亦實亦虛,隻是,那個有著絕美容顏,傲然一世的女子,早已深深的刻進了人們的心裏。

【半闕清歌笑紅塵,一世繁華盡妖嬈;】

【繁華如歌紛紛落,一傾朝華恍若夢。】

《朝華若夢》【完】

…………

夢隨風萬裏,幾度紅塵來去;

人麵桃花長相憶;

又是一年春華成秋碧;

莫歎明月笑多情;

愛早已難盡,你的眼眸如星;

回首是瀟瀟暮雨;

天涯盡頭看流光飛去;

不問何處是歸期;

今生情緣不負相思意;

等待繁華能開滿天際;

隻願共你一生不忘記;

莫回首笑對萬千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