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大軍駐紮在炎黎城外,於諾正漫無目的的在大營中晃著,不知不覺間便晃到了大營東麵的一片竹林裏。
腥臊的海風吹過竹林,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響,透著一股寧靜的美。
於諾仰著頭,看著竹葉與風中相互摩擦,讓那蔥翠的綠色盛滿了自己的眼眸。
“丫頭…”一聲輕喚將於諾的思緒拉了回來。
於諾回過頭,朝來人笑了笑,不用想也知道,這世間,除了白霖飛外,唯獨這一人最了解她。
此時的玉老頭已收起了慵懶的模樣,帶著少見的嚴肅,走到於諾身旁,輕聲道:“在擔心他們?”
於諾點了點頭,不說於家族人,她最擔心的就是那兩個哥哥。
玉老頭拍了拍於諾的肩,道:“莫擔心,他們現在在蜀中,有白家照應著,不會有事的。”
“白家?”於諾怔了怔,蜀中白家,莫非…
玉老頭笑了起來,“怎麽,於老頭沒跟你說,你們於家與蜀中的白家是世交?”
於諾茫然的搖了搖頭,她的確不曾聽自己的父親說起過這事,就連說到白霖飛的時候都是一句帶過,卻沒想到,兩家竟然是世交。
“這老不死的,打什麽壞主意呢,連這也不說。”玉老頭嘟囔著,“那有沒有跟你說,你定親的事?”
“定親?是與那白霖飛吧?”於諾瞟了眼玉老頭,心裏暗暗嘀咕著,死老頭,明明知道,竟然不說,故意的吧!
“誒…你知道啦!”玉老頭驚訝道。
於諾晃了晃左手上的那隻鳳血玉鐲,道:“何止知道啊,看看這個怎麽樣!”
誰知玉老頭瞧見於諾手上的鳳血玉鐲後,頓時大罵了起來:“這個不爭氣的小子,這麽快就將定情信物給了…”玉老頭捶胸頓足道:“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打個賭,白白輸掉了十兩銀子…我的銀子啊…”
……於諾一陣無語,敢情這兩老頭都不說,是因為他倆在打賭啊!
於諾狠狠的賞了玉老頭一個爆栗子,怒道:“嚎什麽嚎,拿我的終生幸福來打賭,虧你們倆老頭想得出來。”
“這不是想看看你跟白家那小子有沒有緣分嘛…”玉老頭小心翼翼道,“這不是都給了定情信物了嘛…打個商量,就別修理我了吧…”
於諾憋了眼一旁扮可憐的玉老頭,道:“不修理你也行,你得告訴我,當年卜出的卦象到底是什麽。”
“你不是知道了嘛,還問我做什麽。”玉老頭不樂意了,那陳年往事,誰記得啊。
“知道?我知道什麽了?”於諾撓了撓頭,當年那一卦,她才多大啊,怎麽會知道。
“就是,卜命卦,落下的是姻緣卦啊!”玉老頭狠狠的敲了下於諾的腦袋。
“哦哦,既然這樣那就算了…”於諾見這問題也沒什麽好值得討論的,就直接轉了話題,“老頭,沉曳,是海國皇族的人嗎?”
玉老頭也不隱瞞,直接說道:“是海國最小的皇子,你身邊那姑娘,是海國的聖女吧?”
於諾搖了搖頭,“不知,隻知她失憶了,而弄影卻說,她是海國的聖女,老頭你認得海國的聖女?”
玉老頭搖了搖頭,“我怎麽會認得呢,隻是那姑娘身上有很厚重的葵水靈氣,據說,要與海神溝通的人,必須要有先天的葵水靈氣才可以。”
葵水靈氣!經玉老頭這麽一說,於諾才發現莫冉身上,的確透著很靈動的氣息,而且是如水般包容和溫暖的感覺。
“那這麽說,小冉可能真的是聖女了,弄影深愛著小冉,定然是不會弄錯的,再者,我發現,沉曳好像也認得她,沉曳是海國的皇子,定然與聖女有過接觸,若說他認得小冉的話,那小冉的身份就再明顯不過了。”於諾沉吟道。
“你想怎麽辦?”玉老頭淡淡的問道。
於諾搖了搖頭,“不想怎麽辦,她也是個可憐的女子,我不想拿她做籌碼。”
玉老頭笑了,“我就知道你這性子,放心,還有你的小師弟,這可是個大籌碼。”
“大籌碼?”於諾不解的問道,“別告訴我,你收他為徒,就是為了給我做籌碼?”
玉老頭轉過身,大笑道:“怎麽可能呢!我玉、卿子隻喜歡漂亮的東西,隻要是漂亮的,一定都要收羅來,就像你這丫頭一樣!”
聽到玉老頭這話,於諾的嘴角卻彎成了漂亮的弧度,無聲的笑了起來,玉老頭的性子她最了解不過了,這話顯然就是承認了他所作的這一切的良苦用心。
“老頭,海國聯盟,你怎麽看?”於諾移動步子,往竹林更深處走去,幹枯的竹葉在腳下發出沙沙的脆響,於諾卻不知怎的,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各取所需罷了。”玉老頭緊隨在於諾身後,有一搭沒一搭道:“丫頭,吹個曲兒給我聽聽。”
於諾瞟了眼玉老頭道:“要聽曲兒讓你的寶貝小徒弟吹去,既然各取所需,那結不結盟也無多大用處。”
“是可以這麽說,海國那邊有沉曳,南越這邊,我坐鎮,應該不會出什麽大事。”玉老頭行在於諾的身旁,一身桀驁不馴的氣勢被瘦小的身軀所掩藏,明亮的眼眸裏閃著睿智的光芒,“沉曳那孩子資質平庸,性情懦弱,別說教不會,即使教會了,怎麽能吹出你曲兒裏的淩厲霸氣來?!”
“那也能吹出溫婉柔美的曲兒啊。”於諾笑了起來,才十五六歲的孩子,平靜懦弱的性子,的確不適合生在皇家。
“老頭,這邊交給你了。”於諾鄭重其事道,“我爹現在還被楚子慕軟禁在宮內,我怕去晚了,會有變數。”
“丫頭…”聽到於諾的話後,玉老頭的神色有些凝重,“你知那姻緣卦像嗎?”
“知又如何?不知又當如何?”於諾的神情有些苦澀。
玉老頭看著於諾,終是將口中的話咽了回去,輕聲道:“無論你做何決定…”
於諾看著玉老頭一臉肉痛的模樣,笑了起來,拽著玉老頭的袖子飛快的跑了起來,“無論我做什麽決定,你們都會支持我的對吧?那就…默默的支持我吧…”
“啊…臭丫頭…臭丫頭…我這把老…老骨頭…跑散架了…散架了啊…”玉老頭跟在於諾的身後,氣喘籲籲的叫罵著,眼角卻閃過一絲溫柔,是啊,無論她做何決定,自己都會義無反顧站在她的身後,誰讓自己是這臭丫頭的師父呢?!
幾日後,於允摻著於凱在帳內慢慢的走著,於諾從外麵匆忙的回來,看見於凱好轉的氣色和可以下地行走的模樣後,更是激動的一把抱住了弄影。
弄影站在一旁躲不開,被於諾抱了個結實,氣極,狠狠的敲著於諾的腦袋,“冉兒看著呢,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好不容易在她心中豎起的形象給毀了啊…天呐…我怎麽就認識了你啊…”
於諾鬆了手,笑嘻嘻道:“妖孽,沒看出來,你挺有本事的啊!”
“哼,也不想想我弄影公子是什麽人!”弄影甩了下長發,一臉臭屁的模樣。
“什麽人?當然是妖孽啦!”
一句話將弄影臭屁的模樣直接打散,氣得弄影直跳腳,“也隻有你敢這麽喊,別人敢喊的,我都拿他們當花肥了!“
於諾又捏了捏弄影的臉,樂了:“沒發現妖孽你還喜歡種花啊!人肉花肥…小冉呀,你要是跟這妖孽去幽冥宮,千萬別碰那些花呀…”
弄影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冉兒,開玩笑的…全是開玩笑的…不當真…”
莫冉直接將弄影的苦瓜臉給忽略了過去,道:“小諾,東西都收拾好了,今日便啟程嗎?”
“嗯…我帶著大哥和二哥先回去了,這裏就交給你們了。”於諾輕柔的拍了拍莫冉的肩。
“我不要呆這裏,我要跟小諾一起回去。”莫冉一把扯住了於諾的胳膊,急道。
“我也不要呆這裏,大營有什麽好玩的,丫頭去哪,我也去哪。”弄影搖著骨扇,一副言辭義正的模樣,讓於諾不得不懷疑這兩人是不是早已串通好了的。
“不行,小冉身體弱,受不得顛簸。”於諾以莫冉為借口一口回絕掉了。
“那我更要跟你回去了,你大哥的身體不知比冉兒弱多少倍。”弄影一把攬過了莫冉,“我在哪,冉兒就在哪,你在哪,我們就在哪!”
這什麽跟什麽啊!於諾頓覺頭大,平時跟妖孽說話倒覺得挺正常的,現在怎麽發現,這妖孽整個一跟屁蟲啊!
“翼啊…小翼啊…趕緊把你家公子拖回去啊…”於諾朝著外麵大喊。
弄影得意的笑道:“我早把我家跟屁蟲翼打發回幽冥宮了!”
於諾那個悔啊!早打發回去了,看來這妖孽是早有預謀的,自己忙著回程的事務,把這一茬子事給忘得一幹二淨了!
看著弄影一個洋洋得意的模樣,於諾真的有種‘請神容易送神難’的感覺!
“丫頭,帶他們一起回去吧,於凱傷勢還未痊愈,路上要是有個萬一,帶著會醫術的人,總是好的。”一直沉默的坐在一旁的玉老頭終於開口了。
“可是…”於諾還是在猶豫。
“炎黎城過後,再過兩個城池便是呼涼的京都赫特城了,若說海國要打,我們南越大軍拖住呼涼一部分的兵力便可,隻是守城,不攻城,無妨!”玉老頭說出了他的打算,於諾選擇的是攻城,而他,采取的是守城,為海國爭取進攻的機會。
“趙益必須死!”於諾的臉色寒了下來。
“會死的!”玉老頭像是在談論意見極其平常的事般,聲音裏不帶一絲的波瀾,緩緩的啜了口茶,皺了皺眉,道:“這茶不錯喲!”
“好!我信你一回。”於諾笑道。
“臭丫頭,什麽時候不信我了!”玉老頭啐了一口,卻聽得出是一種滿滿的寵溺。
“搶食的時候!”於諾樂了,大聲回道,抓起桌上的糕餅,往嘴裏塞了一個,笑著跑出了大帳。
“臭丫頭,敢吃獨食,門兒都沒有!”玉老頭從位置上跳了起來,跟在於諾身後追了出去。
弄影極不情願的碰了碰沉曳,問道:“你師父一直都這樣的?”
沉曳迫於弄影的威嚴,縮了縮身子,低聲道:“不是,好像…好像是見到師姐後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