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欲語會知道簡獻音的存在,是在她第二次去梁家的時候。

那天天氣預報明明沒說有雨,結果從大清早開始就暴雨如注,整個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她先到梁家老宅附近,梁至嶸給她發短信說,他還要一會兒才能到,讓她先進屋子裏,不要淋雨。

眼看著離約定上門的時間就快到了。

應欲語害怕遲到會讓長輩久等,便緊緊護住懷中的盒子,跑向梁家大門。

她的頭發淋濕了一些。

進屋後,幾個在梁家工作的傭人麵麵相覷,誰也沒有搭理她。

應欲語隻能尷尬地笑一笑,以示善意。

直到樓梯上傳來一道腳步聲,披著雍容皮草的中年婦人款款走來,將應欲語叫到客廳以後,麵色嚴肅地說道:“沒人給她拿條幹毛巾來?”

才有人開始理她。

起初,應欲語還覺得自己未來的這個婆婆細心體貼,一定很好相處。

隻不過有點刀子嘴豆腐心罷了。

梁母下一句說的卻是:“不然弄髒了我的沙發怎麽辦?”

應欲語從傭人的手中接過毛巾,直到把頭發擦拭得不再滴水,才敢挺直背坐下。

梁母瞥了她一眼,語氣不善:“不把你們未來的少夫人服侍好了。”

“小心她告狀。”

應欲語一頭霧水,完全沒有聽明白。

她不知道的是——在梁母準備下樓前幾分鍾,梁至嶸特地打了通電話回家,要她不要為難自己的妻子。

沒想到,反倒惹得母親不快了。

應欲語局促不安地坐在沙發上,幾乎連呼吸都沒有。

她愣了一會兒才拿出那盒保存完好的海棠酥獻給梁母。

是第一次上門的時候,她聽梁至嶸無意間提起後記住的,說是他母親最愛這家的糕點。

畢竟大家以後會成為一家人。

她也想把婆媳關係搞搞好的。

然而,這盒價格昂貴,不僅讓應欲語排隊三個多小時,一路上還護著怕淋到雨的海棠酥到底沒能入得了梁母的眼。

梁母歎了口氣,疲乏地靠在沙發上。

她皺緊著眉頭,反感開口道:“一大早叫我如何吃得下這甜到發膩的糕點,還是獻音那孩子好啊,知道我早上喜歡喝雪山銀耳羹,總是親自為我泡上一碗。”

“也不知道至嶸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放著好端端的青梅竹馬、從小就知根知底的女孩子不要,非得娶一個連家世都......”

最難聽的話尚未說出口。

玄關處的大門忽然“砰——”的一聲打開。

梁至嶸走到客廳,還喘著粗氣。

應欲語心想,他一定是怕淋到雨所以才跑了幾步路吧。

“這是你買來的嗎?”梁至嶸看著桌上打開了蓋子,卻一口未動的糕點,一邊問,一邊坐到了應欲語的身旁。

他一隻手虛虛地扶在應欲語的腰後。

應欲語點了點頭,很快便說:“抱歉,我不知道你們家早上不喜歡吃甜......”

她話都還沒有說完,身旁的男人徒手就拿起一塊海棠酥放入口中,他側過頭與她說話,那糕點的香氣也隨之彌漫開來。

“你怎麽知道我今天想吃這個,嗯?

“謝謝,辛苦你了。”

應欲語感覺自己的耳朵被男人的薄唇撫過,身體下意識地激靈了一下後,動都不敢動了。

她是看到梁至嶸連續喝完了兩杯茶,才意識到這個男人其實並不喜歡吃甜食。

驀地,梁至嶸抬起眼,嗓音不悅地開口問道:“她的茶呢?”

傭人們嚇得連連低頭,不由自主地將目光看向另外一邊正用纖細的手指托著茶盞,慢慢用銀勺攪動著杯底的梁母。

是受了誰的命令,不言而喻。

梁至嶸也投去視線,下頜線緊緊繃著。

他壓低著自己的嗓音開口道:“以後在這個家裏。”

“不尊重我的未婚妻,就等於是不尊重我。”

話雖然是對著傭人所說,但那視線就未從自己母親的身上移開半分過。

應欲語咬緊著嘴唇,慢慢將頭抬起。

隻注意到了——梁至嶸的肩膀上全是雨水。

他從車上下來,跑到梁家。

原來連傘都沒有撐。

後來,結了婚,正式嫁進梁家。

應欲語和幾位阿姨相處得還算不錯,從她們的口中進一步得知了那位青梅竹馬的全名是叫——簡獻音。

她家以前就在梁家別墅的隔壁,兩家是世交,她本人和梁至嶸同齡,甚至從幼兒園到高中都是讀的同一所學校。

阿姨們還說——這個女人是他丈夫絕對不可能忘記的初戀。

也是,這個世界上能有幾個人可以忘得掉自己的初戀呢?

隻是令她至今都感到匪夷所思的問題是。

梁至嶸為什麽不娶就算不愛,也是曾經喜歡過的初戀。

反而真的乖乖聽了梁老爺子的話,找上她這個從不相識、沒有半點感情基礎的女人。

*

簡獻音是夕陽紅舞團的指導老師,深受舞團內每一位大爺和大媽的喜愛,都將她當親閨女一樣看待。

她打了招呼,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梁至嶸,過了很久後才溫軟一笑,聲音似水般柔情:“阿嶸,好久不見啊。”

應欲語第一時間轉過了頭,想看坐在自己身旁男人的反應。

然而,梁至嶸隻是出於禮貌,微微頷首。

甚至都沒有要開口說句話的意思。

“這位就是你的太太吧?”簡獻音又將注意力放到了應欲語的身上,輕輕開口道:“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太太的模樣。”

“在國外的時候,還翻過你朋友圈好幾次,想看看她長什麽樣,可惜你都沒有發過她的照片......現在見著了,很漂亮呢。”

這話莫名讓應欲語有點不太爽。

她總覺得眼前的女人並非真心讚美,而是在暗戳戳指代著什麽似的。

梁至嶸卻毫無反應,令她有話也說不出來,

深究起來,這男人好像真的從沒在任何一個社交圈裏發過她的照片。

就連當初舉辦婚禮時,徐培娟信誓旦旦地說按照梁家的做事風格,婚禮一定會非常高調豪華,至少超過七位數。

畢竟梁家那些大客戶,再加上梁至嶸自己的客戶,估計都能湊滿一百桌。

但到最後,婚禮小得不能再小了,

幾乎隻請了兩家的一些至親而已。

應欲語聽梁母提起過,這是梁至嶸的主意。

為什麽呢?

——因為他心裏有真正的新娘子,並非是她嗎。

所以知道梁太太長相的人也是越少越好。

簡獻音依舊笑意盈盈,從包裏拿出了舞蹈演出的門票,她說道:“這是我歸國後的首次演出,最好的觀賞位置送給你,你會來看的吧?”

“至嶸,你以前可是答應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