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暑假來臨,應欲語多出了很多自己的時間。

她不用再去學校上班,每天就窩在家裏的書房內,專心致誌地翻譯最後一稿,當作者寫到他意識到自己因為癌症命不久矣,卻去不了自己還想到的最後一站——米克諾斯島時。

令應欲語莫名開始對這座位於希臘的小海島有些心馳神往。

如果有機會,她想代替已經長眠了的作者去看看。

相比之下,梁至嶸最近是肉眼可見地忙了起來。

他不僅要去公司,還經常要陪自己的母親去醫院複診。

即便忙到有的時候連休息一會兒的時間都沒有,卻還是每日都堅持陪應欲語吃一日三餐。

早餐一般都是由司機或是助理送來。

午餐則是梁至嶸從公司帶回家,每天和應欲語一起吃。

到了晚餐,他通常都會拉著一整天沒有出門的應欲語,一起去超市選購食材,然後回家由他親手烹飪。

比如今天,吃的就是羅勒核桃青醬意麵和牛油果大蝦沙拉,很簡單,卻充滿了愛意。

應欲語為了緩解胃裏的反酸感,一直都在偷偷摸摸吃著藏在浴室鏡子後麵的維生素和藥片,下樓前,她還嚼了兩片酸到牙齒都疼的陳皮幹。

在吃晚餐時,應欲語用手中的筷子攪著麵條,偷偷抬眼看了眼坐在對麵無聲用餐的男人後,她低聲道:“其實......你可以多在梁家陪陪你的母親的,住幾晚也沒事。”

“我想——她很需要你這個兒子的陪伴與安慰。”

聞言,梁至嶸掀了掀眼皮,把盤子裏剝好的新鮮蝦仁都夾到了應欲語的碗中,他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但是我每天都需要你的充電。”

“應欲語,現在是我一點兒都離不開你了。”

所以他情願每天累一點,跑東跑西,最後也要回家。

應欲語很心疼這個男人眼眶下的烏青。

她吃飽後,主動站起身說要洗碗。

梁至嶸卻凶巴巴地將她給“教育”了一頓。

另一邊,她前段時間拜托殷適千去做的事情,總算有了眉目。

對方給她發消息說:【明天上午。】

應欲語看完以後,就刪幹淨了所有的聊天記錄。

直到晚上,梁至嶸幫她洗了頭,又拿吹風機吹時,應欲語才雙手撐在梳妝台上,托著自己的下巴說道:“明天我要去殷適千媽媽在的醫院一趟。”

“去看望一下她,順便再采訪一下關於她患癌後的心路曆程。”

梁至嶸知道,她是為了手頭正在翻譯的作品。

也很清楚——她絕對不會要他陪著一起。

“好。”梁至嶸答應得很爽快,摸了一下應欲語最後幹的發尾,他收起吹風機的電線,語氣有些強硬道:“那我明天就開車送你到醫院門口。”

這一點,不容拒絕。

*

翌日一早,應欲語就被自己訂的鬧鍾鈴聲給吵醒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幾乎沒有怎麽賴床,直接就“唰”地一下坐了起來,然後進衛生間洗漱。

出來準備換衣服時,已經站在衣帽間落地鏡前打領帶的梁至嶸似乎還多看了她好幾眼。

大概是奇怪“懶老婆”今天的效率太高了吧。

應欲語沒急著挑選自己今天要穿的裙子,而是笑魘如花地走到男人身前,聲音帶著一股甜膩膩的尾調:“老公,今天我來幫你係領帶。”

晨光稀薄,穿過百葉窗的縫隙,在應欲肩頭落下幾道冰冷的、界限分明的光柵。

她手指靈活地穿梭在深藍色的領帶上,好像之前已經練習過成千上萬次一樣,知道每個步驟要做什麽,也知道接下來要怎麽做。

但真正這樣實踐起來時。

——她很生疏。

梁至嶸微微垂首,下頜線條繃緊起來,目光便很自然地落在身前小姑娘的頭頂上,他呼吸帶著一抹刻意的壓製。

感受到那有些微涼的纖細指尖有意無意劃過他脖頸上的皮膚時,梁至嶸呼吸都一頓,漸漸眯起了雙眼。

卻也不忍心打破這麽美好的一幕。

甚至,他就是靠這一幕,才度過了那未來漫長、難熬的每一天。

“係好啦!”應欲語最後勒緊了一下領帶,將結扣嚴絲合縫地卡在梁至嶸的喉嚨下,她頗為滿意地看著,還拍了拍手。

清澈的晨光將空氣中的細小浮沉都照得纖毫畢現。

應欲語想催這男人先下樓,自己則轉過身去衣櫃裏翻一件素雅點的裙子之時。

忽然,腰間搭上了一隻沉穩有力的手臂。

梁至嶸一下子就將她帶入了懷中,另外一隻手的指尖並未直接觸碰她的臉頰,而是懸停在她耳畔。

這反而弄得應欲語更加害羞。

“梁至嶸,你幹什......”

話音未落,梁至嶸俯下身,陰影隨之籠罩下來,擋住了應欲語能夠感知到的一切陽光。

她的整個世界仿佛驟然暗下,隻剩下彼此之間放大了的呼吸聲,在四周寂靜的空氣裏清晰可聞。

梁至嶸的吻小心翼翼地貼在應欲語緊繃的唇線上,那清洌的薄荷牙膏氣息與他滾燙的呼吸互相交織在一起。

應欲語原本僵硬的身體在這男人的臂彎裏一寸一寸軟化,她輕輕地哼唧了一聲,然後抬起垂在身側的手,帶著絲微不可察地顫抖,攥緊了男人胸前挺括的西裝衣襟。

留下一道深刻、抹不平的褶皺。

晨光從他們二人交錯的發絲縫隙間漏下,碎金般跳躍在彼此緊閉的眼睫上,唯獨照亮了應欲語眼角悄然滲出、又被這逐漸激烈起來的親吻所碾碎的濕痕。

她聽到梁至嶸啞著嗓子說:“晚上見,嗯?”

“我們都......還沒再見呢。”應欲語被鬆開後,一邊喘著氣,一邊回答道。

下一秒,她的腦袋就被揉了揉。

梁至嶸眸光僵滯了一秒,隨即嘴角噙著一抹笑意說道:“我知道還沒再見。”

“但總覺得心裏怪怪的,好像你今天要外宿了一樣。”

應欲語聳了聳肩膀,並沒有這種感覺。

她趕到殷母所在的醫院後,直接就上了私人電梯去vip專屬的隱私樓層。

那裏,已經有一位簽過保密協議的婦產醫生等候她許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