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應欲語猛地推開了衛生間的門,一把從徐培娟的手中搶過手機。

還好,手機屏幕還停留在通訊錄頁麵。

沒有給梁至嶸打去電話。

應欲語將手機鎖屏以後,隨手丟到旁邊的桌子上,她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冷靜克製地說:“不要你多此一舉。”

徐培娟其實被這搶手機的大動靜給嚇了一跳。

不過,念在女兒有可能懷孕了的份上,她並沒有過多計較,而是苦口婆心地勸:“咱們家族的女人,懷孕都很受苦的。”

“像我就是遺傳了你的外婆,懷你的時候,就算什麽都不吃,一天都能吐八百回,你肯定也會遺傳我......不管怎樣,你應該去醫院裏查查。”

“讓至嶸陪著你一起去。”

聞言,應欲語冷笑了一聲。

現在說懷孕受苦是不是晚了一點?

當初催她快點生個孩子的時候,為什麽絕口不提呢。

她一隻手輕輕搭在自己的肚子上,壓低聲音說道:“你別管我了,我自有打算。”

這條小生命如果真的在這種時候到來,也太不是時候了......

倘若梁母恨她恨到連自己的親孫兒、孫女都不想認呢?

最後又是讓梁至嶸為難。

讓他自私地和家裏決裂麽?

如果在那決裂的年月裏,梁母因此而出了什麽事情,恐怕這男人一輩子都會活在陰影裏,或許不會將責任牽扯到她的身上。

——但是他們還能好好愛對方嗎?

應欲語死也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出生在一個愛不完整的家庭裏。

她知道,那有多折磨。

然而,徐培娟聽這意思,以為應欲語就算是懷孕了,也不要肚子裏的孩子。

她一時間竟有些慌張,喉嚨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死死扼住,難以出聲:“你該不會......是在懷疑至嶸對你的感情吧?”

“他不是為了什麽繼承家產才娶你的。”

一開始,梁至嶸上門提親時,徐培娟就這樣誤會過。

直到他說什麽寧願和梁家斷絕關係,也要娶她的女兒時,她才有些心動。

從結婚前到現在,這男人都很好地證明了。

——他是一位好丈夫。

應欲語並沒有搭理這番話。

她掀了掀眼皮,聲音帶著一絲輕微的顫抖:“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好多年,你也不再和......有聯係。”

“但我認為,您還是應該向梁至嶸的母親道個歉。”

“如果你不願意道的話,我去道。”

人不能,恬不知恥地犯錯還不認錯。

就算被屈辱,那也是自作孽。

有一瞬間,徐培娟似乎在眼前這個女兒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去世許久丈夫的影子。

太像了......這對父女的性格還真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正直到,令人都覺得有些可悲了。

*

梁至嶸因為沒有打通應欲語的電話,直接在樓下等她。

一看到應欲語的身影從自動向兩邊打開的大門裏走出時,他立刻迎了上去,慌張失措地問道:“你還好嗎?”

看見這個男人,應欲語牽強地扯了扯唇角。

她如果說什麽事都沒有的話,也太不會偽裝了。

應欲語在手機上下單了一些消腫消紅的藥膏,讓跑腿親自送到門口,徐培娟隻需要開門拿一下就行。

她坐到安靜漆黑的車上後,才感到自己的鼻尖酸澀起來,有種再用力也忍不住哽咽的痛苦感。

一低下頭,應欲語眼中醞釀的兩團淚水便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控製不住地滑落下來。

——她就是這麽軟弱無能的一個人。

梁至嶸見狀,抓緊方向盤的手都用力到骨節凸起了。

他聽到身旁的小姑娘在問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這件事情。

便一五一十回答道:“很早以前了,不小心聽到我爺爺與你父親的對話,再加上後來那份遺囑,徹底證實了那天我沒有聽錯。”

“那你為什麽還要娶我呢?”應欲語突然抬頭,把心裏憋了許久的問題吼了出來,她意識到自己很失態,但也沒有辦法恢複冷靜。

像個瘋子似的扯掉不小心吃進嘴裏的頭發絲。

她忍著哭腔說:“梁至嶸,我們兩個不應該這樣糾纏在一起的。”

除了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以外,毫無益處......

路燈光暈被疾馳的車輛切割成流動、破碎的橘黃色光帶,斷斷續續掃過車內狹小的空間。

陰影一會兒湧來,又一會兒消退。

空調送風口持續吹出帶著皮革和淡淡車載香氛的涼氣。

應欲語還沒有止住眼淚。

梁至嶸啞著嗓子回答說:“我也想過放棄。”

“但一想到,日後就算我們真的成為了法律意義上的兄妹,我也無法放下內心深處對你的情感——那為什麽不能爭取一把?”

他眼眸斂起著,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應欲語的呼吸驟然一頓,指尖下意識地蜷縮起來。

不可否認的是,她的心髒此刻正在胸腔裏猛烈地撞擊。

梁至嶸道了很多遍歉。

他一個其實什麽都沒錯的人,反反複複對應欲語說,不該隱瞞任何秘密的。

但如果真的有能讓時光重流一次的可能性,估計他的選擇依舊如此——不會改變分毫。

對此,應欲語萬分理解。

她稍微問了一嘴梁母的身體情況。

梁至嶸回答道:“醫生說受了太大的刺激,血壓一下子漲高了,現在需要靜養控製好,否則很有可能留下後遺症。”

“你不用擔心她,畢竟她對你做出了那種......”

在醫院等待母親檢查結果的時候,梁至嶸拿出了那天他陪客戶,喝了點酒回去後給應欲語拍的照片。

雖然照片四角漆黑,但如果仔細點看,也能看得出應欲語的側臉上有沒有全部消失的巴掌印。

這一切都怪他。

“不管未來發生什麽事情。”梁至嶸目光堅定著,右手握住了應欲語的手,看著她無名指上熠熠生輝的鑽戒,一字一頓道:“心心,我們都別放棄彼此,好嗎?”

應欲語端坐著,明明眼皮都快要沉重得撩不起來,卻依舊強顏歡笑了一聲:“好。”

她在心裏默默堅定。

隻要他不放棄,那她也絕對不會鬆開這個男人的手的。

回家以後,應欲語泡了很久的熱水澡。

想把自己身上的所有灰塵與雜質都清洗幹淨。

她裹上浴袍以後,盯著一片漆黑的手機屏幕發了會兒呆,然後主動點進和“殷適千”的聊天對話框中。

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在嗎,能不能幫我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