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滿腹疑惑的牧禕,老神在在的溫煥,不明真相的陶清揚和杜堂堂。
兩對人麵對麵坐在沙發上,中間隔著一張小小的茶幾。因為太陌生,本來應該是同一陣營的人,看起來居然有些對立的氣氛。
一直冷淡的牧禕聽到這句話,終於熱切地抬起頭來,聲音尖厲到自己聽起來都陌生:“你說什麽!”
“你不是聽見了嗎?”溫煥反問,作為找上門來的人,她沒有半點有求於人的自覺,倒是全身透著和牧禕針鋒相對的高傲。
沒錯,針鋒相對。
溫煥怎麽說也是被人捧大的,自然不肯被人壓過一頭。
祖傳氣場,專治各種知識分子。
“但是……這件事和你有什麽關係?”牧禕拿過文件看了看,眉頭漸漸皺起,“我父母是被人殺害的,和你有什麽關係?”
她眨眨眼睛,滿臉寫著“我的家事與你無關這位姑娘我看你不像好人啊”。
“和我有什麽關係?”溫煥被牧禕的態度激怒了,一般人聽到自己爹媽死的不明不白,就算不悲憤交加起碼也得驚慌失措吧,怎麽眼前這人這麽冷靜!“我爸早年受過你父母的幫助,他讓我務必找到你把錢還清!還有,我是招誰惹誰了,平白無故肩膀上多了個戳兒,要是那塊玻璃紮臉上,就得毀容嫁不出去了!”
除了那張臉,溫老板最珍惜的就是她的身體了,哪怕是從前幹活起早貪黑的時候,一有機會也要去做精油按摩保養,爭取不留下一點粗糙的地方,手上結繭那是沒辦法,其他地方的皮膚還是很滑的。
“我娶你我娶你。”陶清揚趕緊給她順毛。
其實溫煥這麽憤怒的原因還有一個。假設幕後人的目的唯一,為了那個目的,他導致了牧禕父母的死亡,也肯定調查過他們生前的聯絡對象,然後找到了溫家,密切監視許多年。所以溫爸爸隻不過在一部準備拍的電影裏加了段緬懷故友的內容,對方就立刻發起各種方式的打擊。
牧禕的父母知道他的目的,但他們已經死了。對方認為現在溫家也知道,可他們的確不知道!
光明正大地較量一番,溫煥未必會輸,說直接點,找到那人是誰直接打個電話報警就行了,問題是他們找不到。
被人在暗中窺視的感覺,很不好。
“你父母生前的研究。”溫煥搶過牧禕手裏的文件,翻到最後,“因為時間太久,所以已經無法知道具體內容了。我隻能查到那個實驗代碼是……DXUP08。”
“什麽?”對於這個代碼,牧禕的反應大的出乎所有人預料,“我現在進行的實驗編號,是同一個!”
話音剛落,在場所有人都看向她,連本來在牧禕身後站著的杜堂堂也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牧禕又點頭:“沒錯,絕對是同一個。”
兩項實驗的編號相同,這是不是意味著……內容也一樣呢?
是巧合嗎?還是誰的蓄意為之?
“……我經手的實驗,代碼由公司確定。”
除了一個正式稱呼以外,每個項目都有專屬代碼,畢竟全稱實在太長了。“UP08”表示上半年第八號項目,前麵的“DX”,牧禕就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了,公司內通用的前兩位是AH,從前她認為是實驗性質特殊的緣故,沒有多想,現在倒覺得不那麽簡單了。
再仔細回憶……牧禕又想起來,到現在為止,比頓今年推進的項目絕對沒有八個。
也就是說,她得到的代碼,或許是最好的證據,證明這個實驗並沒有接受過公司的正式編號,沒有存入公司檔案裏!
自己平時隻負責學術,雖然職位不低但從來不管公司其他事,至今連同事有幾個都認不全,更別提操心手頭的實驗編號正不正規了。
溫煥先她一步想到了這點,五指張開把文件扣在茶幾上,身體前傾,“你的研究內容我不問,我隻關心一個問題……你的每一個項目直接報告給的上級,是同一個人嗎?”
“是的。”牧禕回答的很快。
她要先確定研究方向,報告給上級,審批通過以後記錄在冊,然後等撥款到位展開工作就夠了。
“那負責審批DXUP08的人是誰?”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溫煥又說。
這下牧禕為難起來,“我忘了……確切的說是,沒有。”
“沒有?”
牧禕如實回答:“是我的某位上級直接把水藻樣本直接送來,要我對它進行分析,他沒有說明目的,好像隻是讓我為了研究它而研究。”
“某位?”
無力靠在沙發上的溫煥,對她的回答很不滿意。坐在自己對麵果然是個純粹的科學家,她能一口氣寫出幾百個分子式,卻連自己給誰幹活都說不清楚。
在溫煥心裏繞著思緒的同時,牧禕也在琢磨。杜堂堂帶來的人還算靠譜,起碼沒有繞著她百般試探實驗內容。
隻有某種技術的進步,或者重大科技成果的現世,才會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光是“某人在某地發現了某奇怪生物”這樣的新聞,根本不會吸引人們的注意。舉個例子,弗萊明很早以前就發現了青黴菌,可直到它能臨床應用時,才被人廣泛所知。
而那位提供樣本的洛克先生,已經被杜堂堂證實不太可靠了。
“我給伊文打個電話,他負責對上聯絡,肯定知道是誰。”牧禕說著就要打電話。
溫煥保持著懶散的姿態做了個手勢,杜堂堂立刻會意,抬手按住她。
溫煥這才慢吞吞道:“在危機解除之前,我建議你不要聯係任何人。”
她用的語句是“在危機解除之前”,而不是“在確定對方是否可靠之前”,從某種程度上講,溫煥在懷疑伊文。
“他不會害我。”牧禕斬釘截鐵,“一直以來都是伊文負責我的生活,他如果想做什麽事,我肯定會沒命。”她的意思是伊文絕對可信。
溫煥不置可否地晃晃腦袋,倒是杜堂堂勸了一句:“也許他會無意中把你的消息泄露出去,還是過幾天再說吧。”
況且在交接項目的過程中,伊文沒有發覺什麽異常,一切程序都按常規的來,把自己隱藏的相當好。起初比頓也懷疑過公司裏有人傳遞出消息,畢竟獨家的研究成果才是他們發財的根本,可卻沒人想過,泄密者或許不是出自研究員內,而是管理層。
假如真的是管理層……這給排查工作帶來了相當大的困難,並且能做到管理地位的人,一定比她們想的還要狡猾謹慎。
一瞬間溫煥的腦子裏轉過無數個念頭,可她目前掌握的信息有限,聽杜堂堂說了一些也很片麵,貿然試探牧禕隻會引起對方的反感,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接話了。
不過牧禕顯然沒考慮這麽多,她正忙著從肩膀上惡狠狠拍掉杜堂堂的手,然後大聲說:“你為什麽向著她!為什麽不向著我?”
她指的是溫煥一個動作,杜堂堂就能知道怎麽應對的默契感。
被指責的人……很無辜。
和一個人認識十多年,哪怕對方咳嗽一聲自己都能知道是因為喝水嗆著還是閑的沒事,這純粹是因為時間太久所以太熟悉,和偏向誰沒關係。
“你的職責是保護我!不是為了別人限製我的行動!”牧禕繼續瞪她。
杜堂堂試圖解釋:“我剛剛就是在保護你,畢竟貿然聯係別人是非常不安全的。要知道我們現在離開比頓的視線,除了董事長其他人無權過問你的行蹤……”
“我是那麽不懂事人的嗎!”牧禕冷哼,“我也沒說非要找到伊文,都是你們在缺乏嚴謹調查下得出的不科學結論!”
“行行行,都是我們的問題。”杜堂堂無可奈何的點頭。
終於滿意的牧禕總算願意不通過抬高分貝的方式來說話了,“溫煥,你能不能把這疊資料給我,作為交換,可以告訴你我經曆的一些事。”
能這麽輕易就得到更多線索,顯然在溫煥的意料之外,她故意做出高深莫測的樣子,“當然,我是你的盟友,我們是一條船上的。”
你父母的死因,還有我家公司的未來,都有被同一個勢力介入的跡象。
“不是因為這個。”牧禕搖頭,“你是我信任的人信任的人,所以我會告訴你更多的事情。”
陶清揚心裏轉了好幾個彎,才理解那句“我信任的人信任的人”,然後看了看杜堂堂,而後者很淡定地拿塊抹布……走出去擦玻璃了。
牧禕把自己知道的,推測的,正在研究的,事無巨細說了一遍,她對自己生活上的事沒什麽概念,有關實驗的內容倒記得一清二楚,可溫煥覺得實驗內容對她找出幫助不大,聽得很漫不經心,卻讓她把十二年前爆炸當天的事反複說了好幾遍。
不擅長聊天的牧禕,其實也有優點,比如說她在敘述的時候條理分明,跟一份實驗報告差不多,溫煥理解能力極好,記起來一點都不費力,也逐漸明確了方向。
收不住話的聊天組,等覺得疲憊已經是中午了,任勞任怨的保姆杜堂堂早就擦完玻璃順便丟了一回垃圾,然後去剛收拾出來的廚房忙活,端出了牧禕經常吃的咖喱飯。
嗅到食物氣味的溫老板捂著鼻子皺眉,“你們怎麽不吃泔水呢?”
陶清揚眼皮一跳,急忙打圓場,“我們是客人,這樣說不太好吧……”然後她看了看杜堂堂手裏的盤子,心中默默讚同著溫煥的說法。
“那你去做!”屢受打擊的杜堂堂差點摔了盤子,屋裏有個現成的廚師,總比她這個半吊子強,然後走到沙發旁問牧禕,“你們剛剛談了什麽?”
“嗯……我才知道原來在學術會之前給我出主意的也是她……”牧禕喃喃自語,“溫煥說,要從頭查起。”
“什麽叫從頭查?”
轉身欲走,打算去廚房幫忙的陶清揚聞言回答道:“應該就是從最初的不對勁入手吧。”
說起來,溫煥分析事情的時候很習慣用這一招,還拉著她討論過此類問題。
從頭查……所以就是……
牧禕說:“從我第一個保鏢的死因入手。”
那才是一切疑點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