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喻臉上揚著幾分意外和驚喜,同時還有幾分如釋重負。
幸好王爺隻是記得當年的救命之恩,一切都是她想多了而已。
“既如此你我之間算是互不相欠了。”
祁淮沉聽到這句話卻有幾分不開心。
“誰說的?”
薛喻愣住,隨即很快便反應過來說道:“也是,王爺幫我良多,到底還是我欠著王爺的情。”
“是我欠你。”
祁淮沉眼中浮起幾分薛喻看不見的複雜情愫。
那天他乘船歸京,沒想到手底下人隨意打撈起的人居然是薛喻。
他並不否認四年來他總是會想起這個人,但他也知道薛喻是人婦,他從未想過去打擾。
看見她被綁著墜入江裏,祁淮沉當時想的的確是還恩。
得知他被休出章家,祁淮沉也隻是想幫她一二。
可他發現薛喻過得並不好。
她明明那麽有能力,京城到處都是她的產業,然而不管是在娘家還是夫家,都無人疼愛她。
那時祁淮沉心裏便多了幾分心疼,甚至生出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把人搶到自己身邊,起碼她不會受委屈。
薛家待她盡是算計,她卻為父母之恩始終寬容薛家。
薛喻的善心和孝心讓他忍不住總是多關注她。
今天她在王府受委屈,不管是被冤枉的時候,還是沉冤得雪的時候,她都始終如一。
不卑不亢,不驕不躁。
哪怕是現在,得知她曾經救過自己,她也依舊不改分毫,從未想過挾恩圖報。
薛喻越是清醒理智,祁淮沉就覺得自己越沉淪。
他想護她,想讓她也可以驕縱起來,他不想再讓她受委屈。
他祁淮沉的恩人,誰都不能委屈。
“今日之事王爺不必放在心上,太子殿下畢竟是年幼,偶有幼稚衝動也是情理之中,至於我的病……說到底是薛喻身體太過嬌弱才會如此。”
薛喻被冤枉的時候,她心裏的確有委屈。
可她也很清楚,委屈並沒有用。
與其浪費時間去跟皇室討公道,不如放平自己的心態。
從商多年,薛喻很知道如何權衡利弊,更有一顆平穩的心。
若是處處計較,她也不會如此一帆風順的掙來任她揮霍的家業。
“薛喻,有本王護你,你可以不用這麽謹小慎微。”
祁淮沉認真開口,月色之下他的神情是那麽的虔誠凝重。
可惜薛喻看不到。
她隻微微一笑,“王爺厚愛,薛喻心領了。”
尊卑有別,薛喻自然不會因為祁淮沉的幾句話放任自己驕縱起來。
從章均衛身上,她明白了什麽情深似海諾比千金,那都是虛言。
這世上能信得過靠得住的,唯有自己。
祁淮沉看她依舊是溫順中帶著疏離,眼底情緒逐漸落空。
良久他才微微出聲,“天色不早了,你該早些休息。”
薛喻下意識的仰頭,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
“天色……不早了嗎?”
她喃喃自語,卻讓祁淮沉的心像是被揪住一般,生出幾分心疼。
“那我的確該休息了。”
薛喻伸手要去落窗,卻握住一隻寬大手掌。
她緊忙想縮回手,然而對方並沒有鬆手的打算。
“放鬆,會摔倒。”
薛喻臉頰紅透了,輕輕點頭慢慢撐住身子。
祁淮沉這才鬆開她,道:“直走過去便好,窗子你不用關。”
“多謝王爺。”
薛喻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往床邊走,她的一舉一動看在祁淮沉眼裏讓他盡是心疼。
待到薛喻坐回**,他這才放下窗戶,又在窗外守了好一會,聽到淺淺均勻的呼吸聲之後才起身往外走。
浮白從屋頂翻身落下來,抱著劍道:“王爺,你早就該說那個肉包子的。”
“閉嘴。”祁淮沉輕睨他一眼。
浮白微微撇嘴,不就是嫌在薛姑娘麵前提起這件事太丟人嗎?
這有什麽大不了的。
能讓薛姑娘想起來那就是好事。
祁淮沉大步往外走,看著天色說道:“這個時辰太子應該還沒休息吧?”
“定然是沒有的,王爺你白日裏剛罰了他,以太子的脾氣心性,此刻必然是在懊悔反思。”
祁淮沉淡淡點頭,“去太子院裏。”
薛喻再醒來的時候茫然坐在床邊,她還是不適應眼睛看不見。
而住在另外院子裏的章妮,正拉著貼身丫鬟問夏匆匆往外走。
“問夏姐姐走快點,我想見娘親。”
問夏邊快步跟著邊勸道:“好姑娘,這裏可是王府,做事要規矩些。”
章妮這才放慢腳步,有些委屈的說道:“可是我擔心娘親,這裏的人都對她不好。”
“章妮。”
有人喊了一聲,章妮原地轉一圈才找到喊她的人。
她看見太子頓時鼓起來,像隻生氣的小河豚,“你喊我做什麽?”
太子走到章妮麵前,抬眼淡淡看向問夏。
問夏心下了然,擔心的往後退了退,隻是餘光一直注意著章妮的方向。
太子見沒有外人在側,這才對著章妮拱手微微鞠躬,“昨日之事是我做的不對,讓你的娘親生病,實在對不起。”
問夏在不遠處看的背後冷汗直流,太子行禮,這姑娘可怎麽受得起?
隻是章妮太小也不懂這些規矩,提到娘親生病她更生氣了。
瘦瘦小小的人掐著腰,奶聲奶氣的凶著,“哼,要不是娘親說這件事不怪你,我肯定要生氣的。”
“那你現在不生氣了嗎?”太子眉眼含笑的詢問。
章妮認真思考後,道:“還是生氣的,娘親都看不見了,我好擔心她會一直看不見,娘親很怕黑的。”
太子默默記下這句話,深思之後從荷包裏翻出一把糖球。
“妮妹妹,王府裏有天下最好的禦醫,若是你能勸你娘親留下,肯定能給她治好眼睛的。”
章妮眼前一亮,“真的?”
“當然,隻是你娘親不願意留在王府,怕給我們添麻煩,估計也隻有你能勸她了。”
太子拉起章妮的手,將糖球都塞到她手裏。
章妮瘦瘦的小手隻能握住兩三顆,餘下的她也沒要,“我要兩個就好了,隻是我怎麽勸娘親呢?”
太子眼珠一轉,一邊把糖球放回荷包裏,將荷包都遞給章妮,一邊湊過去在她耳邊小聲嘀咕好幾句。
章妮大眼睛裏滿是認真,時不時讚同的點頭。
良久她才拉開距離,笑道:“那我去試試,不過你可要答應我,要是我娘親肯留下,你一定要讓人醫治好她的眼睛。”
“你放心,我答應你。”
祁承安重重的拍著胸脯,很是認真的說道:
“以太子的名義向你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