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湖歸岸,岸邊依舊有很多人。

京城宵禁要到亥時,因此雖然眼下已經夜幕降臨,但湖邊卻依舊熱鬧。

華燈璀璨,歌舞升平,處處都養著熱鬧。

薛喻依舊陪著祁淮沉在湖邊閑逛,王爺沒說讓她走,她也不好說自己想要先離開的話。

“薛喻。”

祁淮沉帶著她走到人少的地方,忽然開口。

薛喻頓住腳步,“王爺有何吩咐?”

“你沒認——”

“喻小姐,小肆出事了,你快過去看看吧。”

不遠處薛知柔的丫鬟邊跑邊喊。

“李公子的身上竟是帶著姑娘你的畫像,還在人前掉落,這會小肆那邊都鬧開了。”

薛喻聞言蹙眉,表哥身上怎麽會帶著她的畫像?

來傳話的又為什麽是薛知柔的丫鬟?

她凝眸沉思,一時間忽略了祁淮沉的話。

祁淮沉眸光一暗,眼底陡然升起幾分狠厲。

“王爺,我恐要先過去看看了。”

薛喻回神開口,祁淮沉淡漠的嗯一聲,“同去。”

薛喻趕回小肆的時候,聽到有人在高聲數落。

“哼,我就知道薛喻早些年有那麽多機會給家裏置辦產業,卻什麽都不做,隻一股腦的給你掙銀子,焉知不是你們兩個早就暗通款曲,算計著我們章家的富貴!”

朱大夫人不知是何時來的,正口若懸河說個不停。

李長行也是滿臉克製,依舊端著幾分風度,“胡說八道,在表妹回到薛家之前,我從未進過京!”

“沒準就是你們青梅竹馬,早就想好一切陰謀,隻等今日收網,用我章家換你們盆滿缽滿。”

朱大夫人高聲喊著,聽起來像是底氣十足。

“章家早些年不過是京郊破落戶,李家雖是商戶,卻也不至於讓我坐板車當花轎,更不至於讓我搜刮全家也找不出一錢銀子。”

薛喻大步走進去,坦然麵對食客們的異樣眼光。

“表哥,怎麽回事?”

薛喻溫聲詢問,朱大夫人立刻接話道:“怎麽回事?你看看吧,這個登徒子隨身帶著你的小畫像,還藏在荷包裏,天知道他對你有沒有非分之想!”

“那又如何?”

薛喻轉身冷聲詢問。

朱大夫人被這句反問問的有些懵,這種事被揭到人前不應該是又羞又惱嗎?

她這是什麽反應?

“堂姐回到薛家,表哥便送了你京城十幾個鋪子,又隨身攜帶你的畫像,可見對你是用情至深,既然如此你該全了表哥這份心意才是。”

薛喻微微揚眉,從朱大夫人手裏拿過巴掌大的畫像。

“表妹,這不是我的……”李長行急切的想解釋,此事有關表妹名聲,他很是憂心。

薛喻輕輕撚著畫紙,淡淡勾唇。

“我知道。”

朱大夫人譏諷笑道:“不是他的為何會在他的荷包裏?敢做不敢當,算什麽男人?”

薛知柔更是眯著眼睛,詢問道:“難道表哥是嫌棄堂姐嫁過人生過孩子嗎?不過也是,嫁過人的總歸比不上未出閣的。”

她說完這話也是下意識看向不遠處的祁淮沉,王爺總不會喜歡一個嫁過人又生過孩子的吧?

若是喜歡……那她……

“不,不是。”李長行當然也不嫌棄薛喻。

薛知柔聽他這麽回答,更是藏起嘴角的得意,“那表哥便是喜歡我堂姐了。”

李長行沉默,他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了。

“薛知柔,既然進了官家門,就別做這些下三濫的事了。”

薛喻沉眸走到薛知柔的麵前。

薛知柔聞言頓時反駁道:“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這張紙是五年前我掌管的紙墨鋪子裏做出來的,因紙張暈染的不好,故而這一批廢料我全都收了上來,隻有少量對外售出。”

薛喻淡定揚眉,“而售出的那些也有登記在冊,除了那些人家手裏的紙,隻有將軍府的庫房有一模一樣的紙。”

“這,誰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假的?!”

薛知柔頓時慌張,她找人畫畫像的時候,因為想要省錢所以在庫房裏自己拿了紙。

卻沒想到這紙背後還有這種事發生。

“京兆府可為我作證,因賣的紙張有瑕疵,我不想其流入市場,故而這批紙做出來後,我便上報衙門自收自用,我手裏還有衙門給我的免稅批條,可要我拿給你看看?”

薛喻撚著畫像,更是一陣冷笑。

“而且我表哥妙筆丹青,又怎會畫一個這麽醜的畫像隨身帶著?”

薛喻說完一指牆上,那處就掛著一幅美人圖。

那美人栩栩如生,手持團扇側站門旁,一顰一笑都像是活了過來。

“這畫便出自我表哥之手,若他想畫我,自然不會畫成這幅模樣。”

薛喻說完還略帶嫌棄的看眼手中畫像,確實畫的不好看。

“你們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薛喻冷眼看向薛知柔和朱大夫人。

薛知柔立刻紅著眼睛,一副委屈無措的模樣,“堂姐,我原也隻是為你好,想著祖父祖母年紀大,都惦記著你,表哥又是個人品不錯的。

你們平日裏眉來眼去也算是親近,隻是似乎一直不好意思戳破那層紙,所以我才想幫幫你的。”

朱大夫人默默往後退,不打算再說什麽了。

薛喻將畫像投入燒茶水的小炭爐中,勾唇笑道:“堂妹一心為我,我最是了解,否則你也不會給我曾經的相公做外室五六年。

你如此喜歡為我分憂,自然是我的福氣,不過堂妹的好意我心領了,今日天色已晚,你既然已經嫁作人婦,就盡快回府伺候公婆。”

薛喻微微走向薛知柔,伸手替她整理著頭發,隨後拉著她的衣襟微微俯身。

“你想清楚,薛家還有你的爹娘和兄弟姐妹,你若再來招惹我,我舍一個兒子不要緊,可你就要成無父無母的孤兒了。”

“你敢?”薛知柔聞言臉色一變,她沒想到自己會被威脅,更不信薛喻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她冷聲反問,隻是閃爍的目光暴露出她的慌張和不安。

薛喻輕輕勾唇一笑,“你們的手段和心思我已經了解了,可我呢?”

薛知柔微微抬頭看過去,隻見薛喻的笑意並不達眼底,似乎還藏著一份如古井般的沉寂和冰寒。

“我的手段和心思,你們又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