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則移月滿則虧,物盛則衰,天之常數也,進退、盈縮、變化、聖人之常道也。”

剛進門,朗朗讀書聲灌入耳裏,四周一如記憶中肅穆,充滿書香氣。

謝清書鬆開手,看著兩個孩子。

他們顯然也被怔住。

這裏的學習之氣,不是私塾或在家學習可比。

沈硯舟沒見過這樣的地方,一雙眼好奇的看著四周,拉了拉采薇的胳膊,問道:“他們在做什麽?為什麽都在念一樣的話?”

采薇捂住他的嘴,小聲道:“夫子正在授課,正如世子在府中和大少爺一起聽張夫子授課一樣,隻是人多了些。”

何止是人多,沈硯舟五年來見到的同齡的孩子都沒有今天在太學一個班裏看得多!

沈硯舟的眼裏登時閃著光,抬起頭問道:“我要是進了太學,是不是就可以和他們一起學了?”

“大家學的是一樣的東西嗎?我和大哥程度不同,張夫子教的內容不一樣,給一個人授課的時候,另一個人都在等著。”

他沒想過原來還可以一起授課,坐在一起,看著一樣的書!

好有趣!

沈硯舟性子活,見著喜歡的就要探尋到底,采薇一個沒注意,他已經小跑去了人群集中的地方,趴在窗戶探個腦袋看。

“魏六淩?”

沈硯舟一眼看到自己旁邊打瞌睡的少年,歡喜的戳了戳他的臉。

已經有人注意到多出來的小腦袋,紛紛詫異的看過來,魏六淩被動靜鬧醒,睜開眼,一張放大的臉引入眼底,嚇的渾身寒毛直豎。

“沈硯舟?你怎麽會在這?”

魏六淩臉上的傷還沒好,留著淡淡的黑印子。

見著沈硯舟金童一般的小臉,仿佛看見鬼。

沈硯舟嘿嘿露出一口大白牙,小聲道:“以後我也會來這,提前打個招呼。”

“看到你真是太好了,你沒事了啊!”

沈硯舟是真心開心,那日魏六淩回三皇子府後,他求著祖母給三皇子府送藥,藥是被收了,但是人他沒看見。

三皇子妃不讓他進去!

魏六淩眼角直跳,瞧著他虎頭虎腦的樣子,冷笑道:“你來這?大字都不識幾個,你能看的懂試題嗎?別丟人現眼了,過來玩玩就回去吧!打擾了太傅授課,你就死定了!”

“六淩公子。”

魏六淩聲音剛落下,韓太傅陰惻惻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頓時一股寒氣從腳底升上來,下意識站起來,中期十足道:“在!”

“嘶。”

眾目睽睽,沈硯舟眼睜睜看著魏六淩伸出手掌,結結實實矮了麵前這個和外祖一樣嚴肅的老者的三戒尺。

“六淩公子瞌睡一炷香,挨罰三下。現在,請方才書中的意思,請六淩公子做出解釋。”

打完了手板,韓太傅還是沒有放過魏六淩,嘴邊的胡子翹了翹,說出來的話讓魏六淩都感覺心碎。

他在瞌睡,怎麽知道他們念的是什麽!

“日中則移月滿則虧,物盛則衰,天之常數也......”

魏六淩苦著臉,忽然,耳邊發出細微的聲音,低下頭,沈硯舟的小嘴一張一合,完完整整的把那一段說了出來。

魏六淩眨了眨眼,閉著眼跟著沈硯舟說的話解釋,“這一句出自戰國策,意思是太陽過了中午就會偏西,月亮圓了就會虧缺。事物到了極盛就會衰退,這是自然規律,物極必反,盛極必衰,處事應當順應形勢,不可強求。”

魏六淩磕磕巴巴的說完,四周沉默了一會,韓太傅的氣息越來越近,魏六淩緊張的手心冒汗。

就在他準備好又要挨打的時候,韓太傅輕飄飄的開口,“坐下。”

“呼。”

魏六淩後背都被冷汗浸濕,長長的舒了口氣。癱坐在椅子上,一臉劫後餘生。

沈硯舟知道自己幫了他,笑的一臉歡快。

他的一口牙還沒收回去,眼前落下黑影,一個人站在他麵前,對上了韓太傅投過來的眼神,頓時老實了。

“方才那句話的意思,你重複一遍。”

韓太傅淡淡的開口,眼睛落在沈硯舟的臉上,嚴肅的讓人發抖。

母親!

他仿佛看到了閻王!

他不想被打手板!

沈硯舟一下子後悔了,心底瘋狂呐喊,但是麵上一個字都不敢說。

顫顫巍巍的,他把剛才魏六淩說的話原模原樣的重複了一遍。

“他聽一遍就能記住?這可是戰國策!”

人群發生驚呼,連魏六淩都坐直了,直勾勾朝他看著。

沈硯舟被嚇到,結結巴巴道:“幹,幹什麽!我從小一目十行,記憶超群,外祖說我要是願意,就是文曲星下凡.....”

“這個東西,一個時辰後寫完交給我。”

沈硯舟還沒說完,懷裏塞了一張試卷。

魏六淩頓時笑的賊,“這個寫不好可是要挨打的,小東西,趕緊跑吧!”

沈硯舟嘴巴頓時癟起來,霎時眼淚汪汪。

揉了揉手裏的卷子,到底沒敢丟,哭哭噠噠的跑去石桌,小書童給他送來筆墨,坐在他旁邊看著他寫。

謝清書本想過去看看,瞧見韓太傅的身影,停住了腳。

那是父親的朋友,也是看著她和沈時宴長大的長輩,有他在謝清書很放心。

“母親,那是什麽?”

趙景逸一直乖巧站在她的身邊,眼睛看著太學裏麵的射箭場,頓時失神。

英姿勃發的少年騎在馬上,揮舞著手裏的弓箭,是那麽的英武。

“和舅舅一樣的動作。”

趙景逸喃喃的開口,初次見麵謝時安從牆的那頭翻身過來的身影一直印在他腦子裏,還有母親回京那天謝時安參軍騎著馬陪在謝清書身邊,那威武模樣讓他格外傾慕。

太學裏,原來也有那樣的人!

謝清書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開口道:“那是武考試煉場。”

太學是為科舉準備的地方,分為文舉和武舉,狀元也分文狀元和武狀元,當年大伯正是武狀元,父親則是文狀元,一門雙狀元,驚到了朝堂。

“武考試煉場?母親,我可以去那看看嗎?”

趙景逸第一次提出請求,謝清書自然同意。

得了許可,趙景逸歡喜的跑了過去,迎麵,一匹馬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