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秋菊清醒些,想到不知她們的小姐要如何擺弄中了迷香的四少爺,心中升起一絲對孫寶兒的同情,便對秋霜說道,我們也別耽擱太久,先上樓去看看吧!”

二人端著藥與白粥小菜,慢悠悠地穿過樓下的飯堂,突見驛棧門口湧入一群戴了帷帽的婦人,前麵那個柳腰輕擺,步履有力,月白及裸綢裙,不是杜家主母,孫寶兒的義母是誰?秋霜驚得手上的藥碗一滑,“哐當”一聲掉地上,將驛棧內的目光統統吸引了過去。

杜萱娘揮了揮手,兩個婆子幾步衝上前,將還在愣神的秋菊秋霜給控製住,秋菊見勢不妙,忙大聲喊道:“杜夫人,奴婢們不知錯在哪裏?請杜夫人明示!”這是在給樓上通風報信呢。

杜萱娘領著一群女子如一陣風似的來到早就詢問好的客房外麵,小嫵上前輕輕一推,那門閂便被震斷。

雪竹與性急的季琳兒最先衝進屋內,幸好沒有看到眾人相像中那不堪的場景。

孫寶兒衣衫整齊地伏在床沿睡著,楊素素半坐起身子,驚恐地看著杜萱娘等人。

杜萱娘聞聞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藥味,窗戶卻大開著,明明孫寶兒已經中招,不知為何為楊素素沒以此來達到生米煮成熟飯的目的。

“素素不知夫人蒞臨,不能不下地迎接,還望見諒!”楊素素定了定神首先開口道。

雪竹給杜萱娘搬了個椅子坐下,顏彥與季琳兒也取下帷帽站到杜萱娘身後,季琳兒目光炯炯地看著楊素素與孫寶兒兩個,想著這種心機深沉的女子若是成了自己的妯娌,以後家裏還能如現在這般清靜?

顏彥心中想的卻是,這楊素素運氣不錯,如果她真的想用生米煮成熟飯這招來威脅杜家的話,那這楊素素真的就離死不遠了,別人不了解杜萱娘,到杜家多年,又與杜家經過了多番風雨的顏彥一點都不會懷疑杜萱娘那些殺人不見血的手段,那絕對是讓人死了都不知怎麽死的。

“楊小姐不必客氣,讓你病臥客棧原本便是我們的不是,寶兒也不知禮數,探個病也能讓自己睡著,小嫵,你去將四少爺叫醒!”杜萱娘淡淡地說道。

小嫵早聞出來這藥隻是普通的迷藥,使勁搖搖便能解決問題,但是心中惱她讓李冰冰生氣,便端起桌上的一杯涼茶潑到孫寶兒臉上。

孫寶兒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摸摸臉上的水,又愣愣地看著一屋子熟悉的家人與受驚小鳥般的楊素素,不知所措地站起來,低頭叫道:“母親,大嫂,三嫂,雪竹姨……,你們怎麽也來看望素素了?”

季琳兒冷笑一聲說道:“四弟這回請我們吃十台酒席都不為過,若不是我們及時趕到,四弟你就在人家楊小姐屋子裏睡一下午了,你反正花名在外,多這條也不算什麽,但是你讓楊小姐將來如何做人?你這是想報恩呢,還是想害人家?”

孫寶兒臉紅筋脹,百口莫辯,因為他自己也不知為何會突然睡著了,看看床上羞躁的楊素素,忽覺相當不忍,“三嫂教訓得是,這事確是寶兒孟浪了,素素你也別著急,這事知道的人不多,母親她們更不是多嘴之人,這事不會傳出去的,即便是傳出去了,寶兒也會想辦法挽回,必不會讓素素名節受損!”

楊素素默默地流著淚,也不知是真為這事擔憂,還是為孫寶兒的話感動,最後看著孫寶兒可憐楚楚地點點頭,看得季琳兒心頭更加火大。

“這事雖沒造成大妨礙,但是你那兩丫環失職倒是真的,自己小姐昏睡著,旁邊呆了一個青年男子,她們卻跑得人影不見,這樣的丫環留著何用?為了不讓此事再次發生,楊小姐,不如我用兩個懂事的小丫環與你換,保證比你現在這兩個用得更舒心!”

早被兩個婆子拉到走廊上候著的秋菊秋霜大驚,掙紮著叫道:“小姐救命,四少爺救命!奴婢們知錯了,饒了奴婢們這一回吧!”

楊素素驚恐萬狀地看一眼孫寶兒,眼睛一翻,又暈了過去,孫寶兒大驚,“長生,長生,快請郎中!”

杜萱娘終於出言了,“寶兒,你遇事就如此沉不住氣?你也別亂嚷嚷請郎中了,郎中又不是你家的奴才,沒有一個會替你守密的,你看著吧,要不了幾天,有關你的謠言又該滿大街都是了,雪竹,你幫楊小姐收拾好東西,搬回我們家去養病吧。為了不讓人誤會楊小姐與青年男子共處一室,寶兒你最好在這屋裏呆到晚上無人留意才回家!”

楊素素如願住回了孫寶兒將來成親用的新院子,不再是下人房,而是主子住的西廂房,吃的用的也都比照著李冰冰的來,心中想著杜萱娘再精也給她算計了一回,她早知道李冰冰哭著回去會驚動杜家人,她們主仆到鎮上來尋孫寶兒一事便瞞不住了,正好她也不想再瞞。

最開始她也想過將孫寶兒弄到自己床上,做成生米已經煮成熟飯的樣子,即便杜家不認,仗義的孫寶兒絕對不會將她這個與他有了夫妻之實的恩人置之不理,正妻之位她不敢想,但是不論是將來回杜家去做妾,還是在外麵另置宅子居住,都比讓她回老家嫁給那些鄉下人強多了。

但是在最後一刻她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她自己更清楚,這事一旦做出來,孫寶兒也不傻子,必然明白 是怎麽回事,那麽她將來即便得到了她想要的好日子,孫寶兒這個人她卻是要永遠失去的。

楊素素突然改變主意想人和富貴一起得到,所以臨時改了主意,將窗戶打開吹散迷藥,也沒有去動昏睡中的孫寶兒,她自己不知道的卻是,她的臨時變卦反倒讓她揀回了一條小命,杜萱娘那樣的人豈是讓人隨便威脅的?

新院子裏的楊素素唯一遺憾的是秋菊與秋霜沒有跟著住進來,代之的是季琳兒房裏的兩個機靈小丫環。

杜家的正主子除了進家門那一次與她見過一次,接下來的日子卻半個人影兒不見,郎中天天來診脈,名貴補品也不斷地送來,卻是不見孫寶兒的影子。對著那兩個服侍周到,卻與她形影不離的小丫頭,她又不敢出口要求幫忙傳口訊,估計即便是求了,也到不了孫寶兒那裏。想辦法自己出門,卻被兩個身強體壯的婆子不說任何理由地攔住,院子門都摸不到一下,楊素素這才著了慌。

將她奉為上賓報恩是真,變相軟禁也是真,讓人挑不出半分毛病出來,杜家這樣對待恩人哪裏錯了?若這樣下去個一年半載的,杜萱娘鐵定給孫寶兒另尋親事,到時孫寶兒哪裏還能想起她這個被母親當菩薩一樣供起來的恩人?若杜萱娘再狠一點,直接要了她的小命,謊稱她去了別處,孫寶兒懷疑誰,都不會懷疑對他恩重如山的母親。

楊素素越想越害怕,如今自己兩個心腹丫環不知去向,杜家正主子一個不見,院門也出不去,就是哪天自己悄悄地死了,她那個隻顧自己的親九叔難道還能來為自己鳴冤抱屈?

顏彥被季琳兒請到沉香木的涼榻上坐好,麵前一盤紅色的李子吸引了顏彥的視線,“我懷著捷兒時,一直想吃這種酸溜溜的紅李子,偏偏被困在果州城裏,飯都差點吃不飽……,咦,你從前不是說不喜歡吃酸的東西麽?怎麽突然轉了性了?難道你有了?”

“什麽有了?”季琳兒一頭霧水,顏彥打眼一看,季琳兒屋裏站的全是梳雙丫髻的女孩子,一個成了親的都沒有,便回頭對自己的貼身丫環小五說道,“你去對小姑奶奶說,三少奶奶想請烏閑姑姑過來診診脈!”

季琳兒仍然睜著不明所以的大眼睛,“我好好的,又沒有生病,為何要請烏閑姑姑來!”

顏彥白了季琳兒一眼,“我也懶得給你上課,等一下你自己聽烏閑姑姑說吧,你先給我說說四弟院子裏那位如今可安分些了?”

季琳兒一下子丟開烏閑的話題,興奮地說道:“我算是徹底服了母親,她那一招著實是厲害,如今那楊素素相當於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與世隔絕,還能翻出什麽風浪來?四弟去康定府辦事之前,看到我們當小姐一樣供著他的恩人,不知道有多感激我們呢?”

“你也別太大意了,這個楊素素絕不是省油的燈,單看她那兩個丫環就知道了,到現在還想著從姬家的莊子上逃走呢!”顏彥正要咬下嘴邊的李子,忽聽門外有小丫環回報,四小姐,五少爺,恒哥兒,捷哥兒,瑪瑙姑小姐來了,又趕緊放下手上的東西,與季琳兒兩個匆忙出去迎接。

李冰冰板著個臉,雙頰暈紅,鼻翼一張一合,如一隻被誰點著了的炮仗,一手拉著張恒,一手拉著瑪瑙,崔念抱著張捷小心翼翼地走在旁邊,後麵跟了一群小主子們的乳娘與丫頭。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