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康定府那邊的戰事沒有想像中的緊張,王諫之與孫寶兒並不忙碌,孫寶兒時常跑去自家商行裏處理事務。
一日,李冰冰興衝衝地帶著小嫵去給孫寶兒送冰鎮梅子湯,到了鋪子上卻沒看到孫寶兒本人,忙問夥計孫寶兒的去處,一個新來的夥計不小心說了漏了嘴,說是去驛棧了。
李冰冰疑竇頓起,將那夥計叫來一頓威脅利誘,夥計最終說了實話,居然是一位漂亮的小姐住在客棧裏,而孫寶兒則每天都要去客棧一趟見這位小姐。
這還得了?李冰冰撒丫子朝驛棧跑,正好撞見孫寶兒與楊素素兩個在驛棧樓下用飯。
“四哥哥,你有好吃的怎麽也不叫上我?”李冰冰聲音裏的火藥味兒濃得連一旁的小嫵都開始為孫寶兒擔心了。
孫寶兒一驚回頭,見是李冰冰與小嫵兩個,又是意外,又是開心,“四妹妹與小嫵怎的也來驛棧了?你們在家沒吃飯麽?這裏飯菜可比得上家裏的,你們兩個若是不太餓,最好還是回家吃。”
李冰冰一屁股坐到孫寶兒旁邊的凳子上,挑釁地看著楊素素,“楊小姐都吃得,我為何吃不得?四哥哥,我不要吃這些素菜,我要吃涼拌海蜇皮,雪魚羹,爆炒雪蓮,五香牛肉幹!”
“四妹妹,別鬧了,這些菜隻有母親才會做,驛棧這種地方怎麽會有這些?四妹妹聽話,回家去吃飯,素素病了好幾日,我在這裏陪她吃些清淡小菜,你回去時記得讓雪竹姨晚上做火鍋吃。”孫寶兒低聲哄著李冰冰,眼裏盡是寵溺。
楊素素默然看著,眼中閃過一絲陰霾,這兩兄妹感情不太尋常,一定有問題,否則這都沒見過幾回的四小姐不會處處針對自己,而且有很大的敵意。
“四少爺,四小姐若喜歡,再多叫幾個好菜也使得,再不行我們可以多給點銀子向驛棧借廚房,素素親自下廚為四小姐,還有四少爺做幾個菜如何?”楊素素誠懇地笑著,帶著幾分病中的虛弱。
孫寶兒忙說道:“素素正病著,怎敢勞動素素親自下廚?別理我四妹妹,她就這小孩兒性子,你做了她也未必吃多少!”
李冰冰蹭地站起來,又氣又急,眼淚刷刷往下掉,“不吃就不吃,你才小孩兒性子,你眼裏有了她就再不把我放心上了,四哥哥,我恨你!”說罷,李冰冰抹著眼淚就往外跑,小嫵怕李冰冰出事,忙扔了手中的南瓜子兒,瞪了孫寶兒和楊素素一眼,緊張地跟上。
孫寶兒一看到李冰冰流淚,既莫名其妙,又心痛,再看到小嫵似乎對他也頗有不滿,更加手足無措,忙對楊素素說道:“素素,我這妹妹又犯小性兒了,我不放心,我得回去看看,不好意思,今日不能陪你吃飯了,你讓秋菊與秋霜兩個陪你吃吧。”
楊素素的臉色變了又變,低下頭去猛咳起來,身子也緩緩向一旁倒去,遠遠在一旁看著的秋菊秋霜忙大呼小叫的地過來,“小姐,小姐,你怎麽了?你可不能暈過去啊,郎中讓你靜養的,你偏偏在這裏受人閑氣,四少爺,我們小姐快不好了,求你救救我們小姐!”
孫寶兒一時兩難,一邊心焦李冰冰,一邊是臉色蒼白的楊素素,覺得就此扔下她不管,也不忍心,隻好讓跟隨的小廝去請郎中,自己幫著秋菊秋霜兩個將楊素素送進了樓上的房間。
一會兒郎中過來,診了脈,說隻是體虛,受了驚撅,才致昏迷,醒來吃兩劑藥便好了,孫寶兒心下更是內疚。
楊素素是他的恩人,自己卻因俗務纏身,遲遲沒去探望她,反倒害得人家一弱質女流千裏迢迢前來拜謝於他,還染了風寒,病臥驛棧,自己於情於理都該照顧於她,偏偏這個四妹妹被母親慣壞了,一上來就使小性子,將個好好的病人氣得昏迷不醒。
孫寶兒突然意識到自己平時太慣著李冰冰了,以後出嫁到了婆家也是這性子該如何是好?想到李冰冰的婆家,孫寶兒心裏更加犯愁,冰冰與三個姐姐是完全不同的性子,若將她嫁到權貴人家去服侍公婆夫君,與妯娌姑子相處,多半是鬧得天翻地覆的局麵,日子肯定是過不好的,回頭一定得和母親說說這事了。
孫寶兒坐在一旁想心事,秋菊捏捏床上的楊素素,往她嘴裏塞了粒藥丸,又對秋霜使了個眼色,秋霜回身點了三隻清香。
二人上前對孫寶兒說道:“煩四少爺幫奴婢們看一下小姐,奴婢們去廚房煎藥與煮小姐醒來要吃的白米粥,一會兒功夫便好。”
不待孫寶兒說話,二女便掩門出去,孫寶兒直覺孤身男女共處一室不妥,但回頭看到床上睡容安詳的楊素素,又覺得自己多心了,三個需要幫助的弱女子而已,哪有那麽多的別樣心思?
孫寶兒便給楊素素掖了掖被角,漸漸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頭一歪便倒向床上的楊素素。
李冰冰一路哭著回到家中,關進自己屋子裏再也不出來,將正準備吃午飯的一家子都給驚動了。杜萱娘隻好將小嫵叫來問,小嫵氣鼓鼓地將經過說了。末了忍不住編排孫寶兒兩句,“真是的,四少爺明明知道四小姐哭著跑了,也不跟出來看看,還和那個楊小姐一起吃飯!”
王諫之皺眉道:“這個四弟如今越來越荒唐,前兒個他在萬花樓胡鬧一事,大家還記憶猶新,如今他又與一女子公開露麵,他的名聲還要不要了?母親,你先哄哄四妹妹,我帶五弟去將四弟叫回來!”
“暫且不管他,”杜萱娘揮手道:“此時你們前去,正好又給好事者口舌,不如我們先吃了飯,看看寶兒的去向再作打算,小金,你先將寶兒身邊的親隨叫一個回來。”
一家人吃好飯,孫寶兒身邊的親隨叫孫長生的被小金叫了回來,杜萱娘一行人來到客堂喝茶,“見過夫人,小姑奶奶,大少奶奶,三少爺,三少奶奶,五少爺,不知主子們叫小人回來有何差遣?”
“你將你主子是如何與那楊小姐相見的經這說一說吧。”杜萱娘叫雪竹賞了一串錢給孫長生。
“謝夫人賞賜,楊小姐贈首飾於主子的事想必夫人已經知道了,小人就從楊小姐來龍泉驛鎮之事說起,楊小姐是五日前來的鎮上,那時主子正忙康定府之事,楊小姐便來商行尋主子,也怪那周掌櫃眼拙,見是一位不認識的小娘子來尋主子,以為是那起子想打我們主子主意的女人,不但沒告訴他行蹤,還將楊小姐趕了出去,楊小姐也是強性子,不讓見主子,便在商行外麵蹲守,淋了一場雨,便病了,仍不願意離開,總算是讓她等著了主子。主子本想將楊小姐帶回家中請夫人照料,沒想到她那兩位丫環死活不讓主子將楊小姐帶回來,主子隻好帶她們主仆住進了驛棧,為她請郎中治病,每天都要帶著名貴藥材去探望兩次。”
杜萱娘麵沉如水,當初真是小看了這個楊素素,看來她的所圖不小啊,驛棧那種地方,人來人往,一旦發生些什麽事,孫寶兒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顏彥突然笑道,“難怪四弟這幾天從我這裏要了兩隻老山參去,想必是去給恩人治病的,現在四少爺在做什麽?”
“今日楊小姐身子好了些,便與主子下樓來吃飯,沒想到遇到四小姐,不知說了什麽,四小姐生氣走了,那楊小姐也暈倒了,主子將楊小姐送上樓,又去請了郎中,現在還客棧裏,想必等楊小姐醒轉便會回家了。”
“楊小姐那兩個丫環在做什麽?”杜萱娘冷不丁地問。
“小人被小金管事叫回來時,她們兩個一個在廚房煎藥,一個在煮粥!”孫長生老老實實地答道。
“可惡!”杜萱娘突然發怒,將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扔到地上,摔得粉碎,孫長生不知那句話得罪了這位主母,嚇得趕緊磕頭。
杜萱娘站起來冷厲地說道:“不關你的事,你先起來,以後對你主子的事要多上點心,看到不對勁的人和事你們也是有責任提醒你們主子,你們主子哪天倒了黴,難道你們還能落了好去!”
“雪竹,彥兒,琳兒,你們帶幾個利索點的,嘴巴緊一點的婆子隨我去驛棧走一遭吧。”
秋菊與秋霜在驛棧廚房裏慢慢鼓搗著,有錢有權就是好,四少爺一聲吩咐,驛棧便將專門給貴人做飯的小廚房讓了出來,還不許閑雜人等來打擾她們。
一旦她們小姐的謀算成功,做了杜家的四少奶奶,她們的好日子還會遠?且不說那幾個隨小姐們去了京城的大丫頭的吃穿用度和嫁妝許多中等人家的女兒都及不上,就看杜夫人身邊的小嫵,大少奶奶身邊小五,三少奶奶身邊司棋和侍月,平日裏穿的戴的,哪一個不比從前楊家還沒有敗落時的小姐還氣派?最重要的是那四少爺家財萬貫,風趣敦厚,將來她們兩個就是不能做姨太太,做個通房也是不錯的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