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彥兩目含淚,接過地契,鄭重地給杜萱娘磕了三個頭離去,實際上當初那家人在戰亂初起,剛有搬走的意思時,杜萱娘派人隨時留意著,果然搶在別人前麵將那小莊子用私房錢高價買下,買來的目的便是打算留給喜歡清靜的顏放夫婦的。

二十六日一大早,近處的客人便開始登門了,演武場上則搭了涼棚,涼棚下麵擺放的是京城裏來的貴人們的禮盒,尤其是正那明黃綢布下的八抬大禮盒十分顯眼,當地那些小官員圍著那塊黃綢布,羨慕地指指點點,能得東宮青睞,前程無量啊。

因孫寶兒與崔念兩個則陪著新郎官去半路上迎接新娘子去了,男客由長子張義帶著顧尚出麵接待。女客則由顏彥與沈玲瓏兩個出麵周旋,陸家祖孫三代婆媳,縣丞夫人,還有崔穎的一位在府中管事的姨娘,陳,呂等幾位掌櫃娘子,及趙韻兒四姐妹則在起居室裏陪著行走都已經不太方便的杜萱娘說話。

正在聽陸老夫人說山裏的有趣事兒,卻見顧尚在門簾旁晃了一下臉,杜萱娘便對一旁的姬銀霜使了個眼色,“銀霜,你替我陪老夫人與各位太太們說會子話,我想起還有一件事沒有吩咐他們,怕他們有所遺漏,我去去就來,請各位勿怪!”

縣丞馮夫人說道:“你慢些去,我們光聽老夫人說笑話就不用吃飯了,你就別管我們了。”

“好啊,梅林居士今天說她不吃飯,你們可都是見證人,到時她吃一口湯我們便罰她下回請我們吃三台酒!”兩個人立刻笑鬧到一處,逗得陸老夫人笑得眼都不見了。

顧尚一見杜萱娘出來,急忙上前來攙住杜萱娘的手,雪竹與小嫵小婉三個嚴陣以待,生怕杜萱娘有個閃失,“母親,東宮來人了!尚兒已經將那位小黃公公請到寶境院。”顧尚將他住的院子取名寶境院。

“到底是什麽事?尚兒你可先與我透個底!”

“是,母親,不過尚兒也是猜測,估計是與李適的婚事有關。尚兒在長安時便聽說了太傅的孫女,與馮相的嫡三女同時屬意李適,二女由私下的爭風吃醋已經上升到兩個家族的齷齪,太子與太子妃甚是惱火,這事若真鬧開來,大家麵上都不好看,於是將李適狠狠地訓了一頓,然後將其禁了足,原本李適是計劃親來果州的,這下子也全泡湯了。而且今日前來的小黃公公是太子妃跟前的,此時突然前來,怕是與此事有關。”

杜萱娘皺眉,也懶得去猜這些貴人們的心思,決定先見了這個小黃公公再說。

“喲,可折煞奴才了,夫人你可是四品夫人,奴才哪敢受你的禮。”那位小黃公公麻溜地從椅子下來避開,然後吩咐門外的禦林軍,將兩個蓋了黃綢的托盤送進來放到桌上,二人才按主賓落座。

“夫人,這兩樣東西是太子妃娘娘特意賜給貴府三小姐的,聽說三小姐貌美如花,德才皆備,太子妃想邀請三小姐參加東宮裏每年都要舉辦的萬梅宴,實際上京中的名門閨秀,俱都以能得到太子妃親自書寫的請帖為榮,還請三小姐早做準備,明日便隨奴才們進京,若再遲恐誤了那萬梅宴。”小黃公公一臉倨傲地說道,想必在京中見多了為了得到太子妃的請貼而低三下四的貴人們,所以見到果州鄉下的杜萱娘後,那種優越感不自覺地冒了出來。

誰知杜萱娘笑笑,“我家金鈴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太子妃青睞,這真是我杜家無尚榮光,隻不過實在不巧了,我家金鈴近日感了風寒,正在家中靜養,按說太子妃娘娘召喚,隻要還能動,我們就是爬也得立即爬去京城,隻是我怕這風寒邪氣染了其他貴人們就不好了,所以可不可以請小黃公公在太子妃娘娘麵前替金鈴告個罪?”

杜萱娘說著便將雪竹悄悄放在桌子上的小匣子推到小黃公公身邊,“這個匣子是剛才在院子裏撿到的,小廝們都說是公公掉的,還請公公收好這個。”

這位小黃公公明顯有些意外,竟然還有人拒絕太子妃的請貼的,所以對那匣子反倒視而不見,“這個匣子不是我掉的,杜夫人另找失主吧。可能夫人還沒有明白奴才的意思,那麽奴才便詳細與夫人說說吧,這個貼子是適主子在太子妃娘娘的寢宮外麵跪了一天一夜才求來的,夫人你可不能辜負適主子的一番心意啊!”因為李適還沒有封王,他隻是皇孫身份,所以下人們叫他什麽的都有。

杜萱娘笑道:“杜家小門小戶,金鈴也不過是蓬門碧玉,難登大雅之堂,再者說貴人們的事太複雜,可不是我們這類平民百姓能承受的,所以萱娘與金鈴隻好退避三舍,以保自身,望公公見諒。”

小黃公公有些急了,“夫人可要三思,你若不去,便是拂了咱東宮的麵子,顧將軍還在東宮做事,夫人不怕影響他的前程?再說了夫人家也算不得蓬門,不但夫人有品級,還富甲一方,更與沈,季兩家聯姻,大公子與二公子俱在朝中任職,比起朝中那些貴胄們是要差一點,但也絕不會拿不出手,況且若娘娘無意,任適主子跪個十天十夜也無用。”

“哦,娘娘她是什麽意思?還請公公不吝賜教,否則萱娘心裏若不能踏實,即便是聖旨來了,我家金鈴也是要靜養的啊。”

那小黃公公繃著臉看著杜萱娘,估計是想不到這個杜萱娘如此難纏,思量半晌,才低低地說道:“杜夫人也是做了母親的,難道沒聽說過“兒大不由娘”,“母子連心”這兩句話?”

杜萱娘又接著問道:“公公常在貴人麵前走動,太子爺又是個什麽意思?”

小黃臉現惱意,這個杜萱娘也太得寸進尺,他剛才已經犯了禁,這回還要他犯更大的禁,正要拂袖而起,卻看杜萱娘順手打開那小盒子,隻見盒內光華燦燦,竟是一整盒鴿子蛋大小的南珠,“我們哪有這樣貴重的東西,定是公公剛才掉的,這回公公千萬不要推辭了。”

小黃公公立時咽了一口口水端正了身子,沉吟了一下說道:“太子殿下十分敬重娘娘,適主子還沒有封王,親事可由父母作主,況且娘娘又是適主子的親母,杜夫人還猜不到太子殿下的意思?”

太子聽太子妃的,那就好辦了。

杜萱娘起身施禮道:“既然如此,我去問問金鈴身子好些了沒有,明日能不能起床跋涉,尚兒,你便替母親好好招待一下公公,切不可怠慢了。”

“是,母親!”

杜萱娘一走,小黃公公順手將盒子掃到自己的袖子裏,看著微笑的顧尚抹了一把汗,“顧將軍,你母親真厲害!”

杜萱娘幾個直接進了孫金鈴的臥房,小嫵奉命轉身去起居室尋找孫金鈴。

“母親,喚金鈴何事?”卻是與顧青橙一同來的,二人臉上都笑得紅暈朵朵,顯見得剛才十分開心,害得杜萱娘一時不忍心開口。

“母親,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細心的顧青橙緊張地問道。

杜萱娘搖頭,“你們兩來得正好,母親便一同與你將有些話都說了,你們兩個先坐下。”

待二人坐好後,杜萱娘才說道:“青橙,當初你與昭王府的十六王爺的婚事由太上皇做主,母親無法左右,隻在暗中都不知擔了多少心事,生怕你將來到了王府後適應不了那裏的生活而後悔,隻好早早讓你們的梓農哥在京中訓練了十多名孤女,以期將來當嫁妝,讓你在王府中有自己人好使喚,又在京城四周置了二千傾地,五個莊子,二十多個鋪子,每年的收益如今已經達到萬兩白銀了,雖然母親將來不能再保護你,但想來有了這些人和嫁妝,憑你在家中學到的那些管家的本領,隻要你自己不犯糊塗,倒是勉強能過上安穩日子。”

顧青橙先是臉上菲紅,後又是感動,抱著杜萱娘的膀子又想哭鼻子。

杜萱娘看向隱隱有些明白的孫金鈴,“隻是母親沒想到的是,母親還有可能操第二回心,金鈴,太子妃娘娘傳你明日立刻進京赴萬梅宴,這是李適硊求來的,你可明白太子妃與母親的意思?”

孫金鈴臉色轉了幾轉,又低頭沉思,室內眾人都不敢出聲,生怕打擾了她的思緒,影響她的決定。自從孫金鈴經過那番磨難後,就如完全變了一個人,變得極為成熟穩重,慮事也極周到。

“母親,金鈴願意明日隨公公前去赴那萬梅晏,因為李適還是讓女兒動心的,女兒也知道母親在擔心什麽,女兒也在宮中呆過,對宮中那些齷齪最清楚不過,隻是女兒怕此生再也遇不到讓自己動心的人了,所以女兒不想錯過。”

“金鈴有三點你要思量清楚,李適是東宮嫡長子,將來登大寶的可能性極高,也就是說他身邊的女人決不可能隻有你一個,而且圍繞他而展開的明爭暗奪,將是最激烈和殘酷的,你可有信心為一個男人而戰鬥一生?第二,如今有馮相之女與太傅之孫女為嫁給東宮這位準太子,而鬥得頭破血流,如果我們冒然插進去,很可能成為這兩家人的炮灰,所以母親也有理由相信這是太子與太子妃的計謀,有些暗箭母親可以為你擋了,但有些事必須得你親自麵對,你可有心理準備?第三,你真能確定李適對你的心意不是一時心血**?”RS